“開什麼玩笑?”
距離武然“深情感嘆”不到四個小時,他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就像見了鬼一般發出驚呼。
面前頭髮擼成板寸,活像看守所剛走出來的拖鞋壯漢一擡頭也發出了同樣的驚呼。
“武……武然?”
“啊,說曹操……曹操到!”武然都忘了對方就站在電梯內門和電梯外門的分界線上,踏前一步就要給他一個“男人的擁抱”,“左哥,真特麼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別鬧,別鬧,先讓我進來。電梯門關不上啦。”左哲一邊把武然輕輕推開,一邊擡腿走進了電梯廂。
“怎麼?從異世界私奔到這了?還帶着個小白臉兒?”左哲進了電梯廂之後就不給對方一點情面,抓住把柄便開始猛攻。“我說你怎麼見面就抱,原來是到了異世界好這口,搞上了龍陽之好?嘖嘖,可以的,不愧是污然。”
“同事,是同事。”剛剛還熱情滿懷的武然頓時臉黑成了非洲人。“作死哥,少提異世界。我們現在出來辦公務呢。”
左哲吹了聲口哨:“好一個俊俏的同事。開玩笑啦。這位小哥估計還是當過兵的警察吧?也真是一表人才。”
“你怎麼知道的?”林景時搶先一步擋在武然面前質問,“是沒錯,武警,但你怎麼這麼清楚?”
“沒什麼人無聊的時候會把手貼在褲縫位置。”左哲打了聲哈欠,“除了退役不久的,或者是現役的軍人才會下意識地顯露出這個動作。不要驚訝,我一打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啦。武然,你帶的小弟不夠格啦。我都能看出來……這樣不好吧。萬一要是搞個便衣,豈不是明明白白告訴賊,自己別往這槍口上撞?”
就在那一瞬間。左哲瞬間就被自己的話驚醒了。武警?林建設的兒子,林景時不就是武警麼?現在的武然明顯是從異世界回來的,那麼林景時又和他是什麼關係?他們回來究竟是要調查些什麼?是不是和自己有關?一連串的問題從半空中直掉下來,就徑直砸到了左哲的頭頂上,差點沒把他砸個眼冒金星。
說不定他們是真來抓自己的吧。想到這裡,左哲便沒由來地心頭一震。他們出現在這裡當然絕非偶然,自己出現在這裡一樣不是偶然,必然與必然相互疊加……
若不是剛剛自己沒有放鬆警惕,自己沒有窺破武然邊上人的真實身份,自己會不會被帶進一個設好的局裡?要知道自己的反偵察技能師從搜索引擎,要怎麼和武然這種正規的科班巡警對剛?更何況自己還真不能確定,在這幾個月裡,他是第一次被武然捕捉在眼眶裡。
看來絕不能放鬆警惕,亦不能臨陣退卻。左哲此時恨透了自己,恨透了抓着些許利益不放,堅持蹚渾水的自己。但是這沒有用,在電梯間的一寸方圓之中,他已經差點摔出了灰色地帶——不管事實是不是如此,起碼
現在的他是這麼覺得的。
這就十分尷尬了。武然並沒有當過兵,畢業的他直接就進了基層開幹;而大學期間稍微有些浪的林景時就被家人欽點去幹了一輪的武警,退役之後才正兒八經地靠加分墊進了單位。
警校自然是年年有軍訓,但武然早把這些細節和邊邊角角忘在了腦後。或許是巧合,他這時候正歪着腦袋回想着軍訓時的瑣碎細節,沒時間去顧及電梯面板前那張五味雜陳的臉。
“這人是怪物吧?”林景時低頭看了看自己沒拿手機的左手——非常尷尬,確實貼在了褲縫的位置。“特麼的。連我自己都忘了還有這茬,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哇?”
“看來你沒問我的身份如何,而是說我是個怪物,那肯定是武然已經告訴你,而且你也知道我,這個叫做左哲的人是誰了。”左哲的臉短時困窘了幾秒,但很快就從這其中恢復過來。“該不會是我觸犯了天條,二位天兵天將來帶我去南天門候審吧?”
“好了好了大偵探,我也就是跟他吹牛打屁而已。”武然見氣氛頓時降到冰點上下,趕忙領頭從打開的電梯門裡探出身子,嘴裡冒出些好話舒緩局勢,他何曾知道這是武然的心裡話?“您還是別用您那套拿手好戲哄小孩兒玩了吧?對了,這點兒你是從房間裡出來幹啥的?”
“我餓。”左哲輕鬆地昂首走出電梯門,“吃個夜宵。這地兒有什麼特產,還是請本地污老司機多指教啦。”
十幾分鍾之後,三人才在酒店門外一個街區遠的羊肉湯店裡揀了位置坐定點了菜。這期間三人都在盯着自己的屏幕或是數地上地磚的數量,一路無話。
“那你先說說你在這幹嘛吧。”坐到桌前面對面,總不能還是尷尬地一言不發吧?所以作爲兩邊都熟悉的唯一一人,武然開了話茬。“菏澤,這地方可不是你的分野吧?長江以南纔是。”
“我就不能接單嗎?”左哲不無戲謔地答道,“山東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上一次不也是被大警長邀請破案的麼?這一次也一樣嘛。反正我這一行就是受人所託,拿人錢財,替人……”
“加災!”武然重重地替他結了一個尾。“不過,請允許我唐突地問一句,你這次接的活兒是抓出軌?”
武然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左哲的業務可謂是十分廣泛——從人肉搜尋到替追討債務者探明情報,再到抓出軌,查財產,甚至是找到被偷走的手機,幾乎是無所不接,至於抓出軌,只不過是其中最無聊,最傳統的項目罷了。
“是啊。”左哲這會兒已經叼着桌面上的牙籤,裝作等菜等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來錢快,收費高,我幹嘛不接?至於客戶的個人信息,你就甭問了。起碼的職業道德。”
“我不問客戶的個人隱私。”武然撐着頭的手肘伸前約半尺,忽然表達出了極強的進攻性。
“咱倆也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就告訴我,你接的這一單,是否和傳送門,和異世界有關?”
左哲的心頭咯噔了一下。有點意思,真特麼有點意思。只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武然一眼,這才搖搖頭答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不要命的人?現在這世道,妄論妄議都不行,更何況插手你們這些人能插手的事情?”
“你就告訴我,有還是沒有吧。”
“我自己也不清楚。”左哲編起謊言自然就是他最擅長的九句真夾着一句假。“你要說當事人的三姑六婆,七姨八丈的和你們在辦的公事有關,那我還真不能保證知道。”
他伸出了三根指頭:“我從來就查三代直屬,其他我查不來。但是我這麼說吧,三代直屬裡和異世界打上一扁擔關係的,我還真能保證沒有。”
林景時和武然都知道,林景時的母親,也就是林建設的妻子,是接到一封匿名信之後纔開始發飆的。上面要求她“閱後即焚”,這該死的傻女人見捉到了奸也就真的一時腦熱,按照了寫信人——也就是趙海洋的要求照做了。
林景時這會兒還沒告訴他媽,這裡頭是個局——連他自己都沒明白,就算是武然也未能勘破大體。但單單就這燒信的要求,就讓二人沒由來地覺得這裡頭有鬼。
“沒有就好。”武然也沒把這他認爲的千分之一的可能性當回事。不說中原有多少跟他一樣的同業,就說這小城市裡也不缺盯梢營生的傢伙。
話這就可以反過來說了。不管現在左哲怎麼警惕武然,毫不知情的武然自然還把他當朋友看。只見他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地問:“敢問大偵探,你接不接新活兒?”
“接。”左哲略一思考,差不多已經知道了武然撅起來的屁股要選什麼英雄……哦不,拉什麼屎。他雖然現在還不能肯定武然到底是不是有意而爲,但委以虛蛇,看起來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只是我七月中旬要南下,接下來要休假。”
“那行,保證在你休假之前搞定。”武然這還不知道他已經反身踩進了套裡,“這麼說吧,我身邊的這位叫林景時。你知道麼?”
“剛剛……哦,他是你同行。”左哲食指大動地看着端上來的單縣羊肉湯和煎餅,好像是在美食麪前忘了正事一樣,“怎麼了?他又不是趙二代,又不是新聞熱點。我怎麼會知道?”
“他不是新聞熱點,可他媽和他爹成了新聞熱點。”武然苦笑着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把截圖的本地新聞展示出來給對方看。
“嘿。還別說,我這同行還幹得真不錯。”左哲看了這“鋼管直把小三打”的盛況,不由得交口稱讚——看上去就和真的一樣。
“你說什麼呢?!”聽到這句稱讚,林景時騰地站了起來,一對鐵拳握得生緊,霎時間已經揮到了左哲的面門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