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yshi-t——我們出城門了,老楊,你們那邊情況如何?聽起來不錯啊。”接上了倉庫這邊無線電頻道的武然一調通耳機就聽到了癲狂狀態的吼聲,他只好下意識地吐槽回去。
“趕上了?”霰彈上膛的清脆聲比楊庫管的說話聲要更早傳達到武然耳邊,“大警長來得好,快去東邊圍堵潰兵,這裡有我擋着!敵羞,吾去脫他衣……”
他正喊得痛快,對面軍陣裡一個法師好似得了失心瘋,棄了法杖握着短刀就往他面門奔來。楊庫管也顧不上話還沒說完,大喝一聲變換手勢,抄着1897霰彈槍堅實的槍托就往這握短刀的法師腦上砸。
這一下的響聲可不比霰彈槍的擊發聲來得小,端的是金錘開瓢,瓜饢滿地——這一下可把對面節節後退的雙月教會武士們看呆了。他們原以爲這傢伙只會用腰間的魔法大噴子挨個點名,卻沒想到現如今連近戰他們都佔下風……得,這更該跑了。被霰彈打得渾身透光是死得難看不假,可這被槍托砸開腦袋瓜一樣不是什麼體面死法呀。
用槍托掄倒了不要命的法師之後,本就處於超神亢奮的無畏戰士楊庫管顯得更囂張了。在他把五發霰彈填充完畢之後,幾乎整個倉庫的埃爾塔軍和雙月教會軍都能聽到那句索命的高呼:“還有誰?MD,還——有——誰?!”
“這傢伙徹底瘋了。哎呦我艹。”武然坐在電瓶車的副駕駛上,一想到楊庫管和他的1897獵鹿的場景便不住地搖頭。“下士,前面的道路請你開快點,拜託了。”
沒有接耳機的埃爾塔陸軍下士司機一臉懵逼:“長官,開慢點的話,庫管先生會有危險?”
“不。”武然看了看身後車斗裡同樣一臉懵逼的士兵們,“我怕抓不到活口。”
各式魔法,弓箭長矛,甚至刀劍武器開始被絕望的士兵們朝向無畏戰士投擲。然而無論他們投擲什麼,以多大的力氣投擲,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如果我們的鐵騎繼續前進,這些個螳臂當車的歹徒,難道能夠阻擋得了麼?
不能。培裡耶將軍渾身上下,從毛髮到死皮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否決着他所有的判斷,而是提醒着他趕緊逃脫。
但是他的面前一片昏暗,能看到的唯有前人的後腦勺和腳後跟。當然,列在前面的士兵除卻用手摸鐵絲網的缺口在哪之外,也一樣什麼都看不見。
這是無月的夜晚。雙月行星的月週期爲兩個地球月,今日進入無月夜之後會有整整四天的無月期,這自然是培裡耶挑選的,適合從暗處嚮明處偷襲的日期,又恰逢解放輪到岸的日子,對於他們的行動確實是天衣無縫……
可他們忘了,他們現在是要跑路,而不是要偷襲。在倉庫裡的軍隊想要撤退,但是面前有缺口的路段卻一片漆黑,唯有通向死亡的南北兩條通途一片光明
。
絕望的黑色和前面人被霰彈橫掃的慘叫聲連成一片,就連培裡耶也受困其中——這些雙月教會的戰士或許原來有充足的魚肉攝取維生素A,但在埃爾塔的這段時間裡他們已經失去了夜視能力,更遑論本來就不惜吃魚的培裡耶……
“前面的人不要擠啊!天黑看不見路的!該死……別踩我……要出人命了!”
“該死,今天的夜怎麼這麼黑?”
“誰也好,快把路照亮啊!快,那誰,你的照明魔法不是最優秀的麼?快用魔法指路哎!”
人羣中亮起了幾點依靠魔法點亮的燈火和火把,但這立刻就成了遠處埋伏步槍手的最優先靶子——誰放着這些被照亮的目標不打,去冒着誤傷庫管的風險胡亂朝黑暗開槍,那就是傻子。
幾聲槍響之後,此處便重歸黑暗,希望和光明蹣跚離去,而絕望和黑暗威嚴降臨。
儘管身着能使他成爲無畏戰士的防爆服,楊庫管依舊是沒有傻到去和麪前慌張後退的武士和法師們打肉搏戰。十五米,這就是腰射的1897型霰彈槍能夠發揮威力和覆蓋範圍雙重優勢的距離,每當慌張後退的武士們聽到身後隊友的倒地慘叫聲時,他們就會發現背後的那個死神並未遠離,也並未接近,而是穩穩當當地保持着影子被他們踩在腳下的距離。
只是每過幾秒,背後就會有人倒下,或是自己倒下的景象實在過於可怕。楊庫管打出第二十一發12號霰彈之後,他變得銳利的眼神清楚捕捉到了有人正不顧性命地往南方奔逃。這實在是下下策,因爲南邊埋伏的步槍兵並沒有擅離職守,而是等着他們千里把人頭送上門。
“南邊的兄弟們注意了!(霰彈槍擊發)有人正往你們那逃命哇!操起你們的傢伙,揍他們丫挺的,千萬別讓一個兔崽子溜過去嘍!”
“別聽你們庫管的。”武然沉重的聲音適時地出現在了頻道當中,“守衛倉庫大門的戰士,你們也可以去支援南邊缺口的戰士,務必注意抓一兩個活口下來!”
“明白!”
“我說你這個大警長,跟這些廢物點心較什麼勁?”楊庫管一邊用防禦堅實的手臂撥開丟到面前的短柄刀,一邊不耐煩地朝着面前慌神的雙月教會士兵扣動了扳機。“他們這些刁民,就應該全部掃進歷史的不可回收桶!哪裡不好惹,來倉庫找樂子?死了活該!嘿!部落狗還拿盾?要懟你的聯盟爸爸?吃聯盟爸爸一獵槍!……”
“誰知道這些是不是全部呢?再說,這些人你看着像刁民?我倒覺得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你自己不都說他們是部落狗……人麼?”武然沒好氣地回覆着楊庫管的囈語,而後又小聲補了一句,“你這聯盟狗!怎麼說我也得抓個活口,爲了部落!”
在望遠鏡裡,他已經看到了一個重盔重甲的槍手一邊向蠕
動的人羣笨拙前進,一邊開槍的身影,而在他身後則倒滿了雙月教會士兵和魔法師的屍體,屍體涌出的鮮血沿着馬路兩側的坡度往下滑,在遠處的高地看來好像是裂開的尖刺一般。
武然實在不忍心繼續看下去,把右手拿着的望遠鏡放下之後便如刀劈一般把舉高的手向下揮動。頃刻間,電瓶車上的探照燈再一次把培裡耶將軍夢寐以求的出口照得猶如白晝。
只不過,“志存高遠”的培裡耶正如其他倒在求生路上的士兵和魔法師屍體一般,離兩道鐵絲網缺口僅有咫尺之遙,卻再也不能觸碰到鐵網外面的空氣了。
只不過,他並非死於黑暗中射來的中間威力彈,而是死在了兩道鐵絲網之間的踩踏。人在黑暗中根本無方向感可提,所以進入第一道鐵絲網缺口的士兵依舊是處於找不着北的狀態,只有被擠在中間的士兵最爲得利,他們只要隨着人潮走便是——絕對不會被擠在鐵絲網的缺口旁,只能眼睜睜看着身旁的同伴“逃出生天”而無能爲力。
事實是這樣嗎?當然不是。已經沒有士兵再聽到培裡耶的慘叫聲,那是因爲他的肺部經過充足的踩踏,再也泵不出哪怕一絲供他呼吸與呼喊的氣息。沒錯,在隊伍裡跟不上前人的節奏留下空隙,然後又被逃命心切的後來者擠壓推進便是如此下場——畢竟沒有人喜歡當那個面前最後只能面對一堵鐵絲網牆,退無可退的傻子,清楚記得兩堵鐵絲網牆開口不對稱,大小也不同的他們當然知道給自己留下哪怕一臂能夠留空換行的空間,但這所謂的安全空間就成了他們最後的索命繩套。
“幹什麼啊,還給這些倉鼠開燈。”幾乎打光了所有霰彈的楊倉管看着缺口外遠方灌木叢前嚴陣以待的步兵班整齊劃一的射擊軌跡,一邊從褲袋裡摸出了最後一發塑料殼97式殺傷彈。他本來把這些軍版霰彈留到最後爲了一對多甚至是一對數十的決戰,在先前的戰鬥中他用的是民版鹿彈,但越到後面往外逃脫的人越多,軍版彈藥並未讓他獲得比民版彈藥更大的刺激。
“這該死的鐵絲網,還有路燈都要修要換,也不知道倉庫裡的材料夠不夠……”已經取得超神的他現如今的腎上腺素水平也在逐漸消退,疲勞和痠痛正在一點一點地從肢體末梢向大腦襲來,這讓他只好倚在鐵絲網柱上休息,聽着遠方的戰報獲取最後的刺激。
就在這時,培裡耶將死未死的肥胖軀體在他面前最不合時宜地動了一下——雖然哪怕就一下,但也被楊庫管看了個清清楚楚。
或許那只是未死神經的異動,又或許是肌肉的自然痙攣?穿着防爆服的無畏戰士自然無從得知,但他也不想得知,而是從裝填窗把最後一發殺傷彈裝進了槍膛,對着那觸電般扭動的軀體就是一發。
天地清淨了。楊庫管這麼想着,然後就渾身癱軟,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