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武然同學。我的話到此爲止,接下來的具體操作還是讓老古來跟你探討吧。我還有一桌子的文件檔案要處理,先掛了。”
暴恐處置科的老古和武然和這個諜報行家互道晚安之後,武然頃刻間覺得空氣中的寒意消失了——接下來的對話應該會輕鬆一點。這個姓林的國安成員曾經是他們剛到異世界時培訓他們保密科目的教師,武然總覺得瘦削的他擁有能窺破一切的眼神,起碼對於人心是這樣。
“若說線索的話,培裡耶房屋的起火原因和起火點也不失爲一塊蠻有用的試金石……”武然回神,過來耳機那邊公安暴恐處置科已經給出了新的方向。“不過,按檔案室林老師的話說,你們已經推定培裡耶有罪,那麼這一方向上你可以安排人去實踐學習,但不要耗費太多精力。”
“的確如果先將培裡耶推定有罪的話,那麼象徵着火場火勢向外擴散的灰燼指向的點一定就在培裡耶的屋內。我明天就去讓消防員做一下現場考察。還有古老師,我想向上面打個報告,讓上面加強卡姆拉市的消防和檢修力量,您可否幫我透透風?”
“現在上面資源也很緊張。也罷,如果你能處理好這次的事件,將可能存在的暴徒抓捕歸案,那麼這件事就很好辦。只是我納悶一點,既然埃爾塔戡亂軍和更早之前的埃爾塔帝國軍,乃至周邊的各種土匪路霸都已經被軍方一個不漏地連根拔起,那麼培裡耶將軍在他的話裡引以爲傲的‘兵’要從哪來?武然,你考慮過這個問題麼?”
“不就是跟着他助紂爲虐的那些地方官,書吏,還有他們豢養的打手混混之類麼?除卻這些之外,我實在想不到他們在卡姆拉地區,乃至南埃爾塔還有什麼人力資源,難道培裡耶這個惹惱過埃爾塔大部分人的水蛭還想用什麼小便宜買通市民或者貧民與我們爲敵麼?”武然不屑地回答道——這城裡的民心所向,他還是看得很明白的。
“我們當然不能排除這點可能性,要是培裡耶將軍懂得狡兔三窟,突然拿出了鉅額來歷不明財產來千金市骨呢?當然,你說的這個重點也很重要。你換個角度想一想,如果他倚重的不是埃爾塔人,是外面來的打手呢?”
武然悚然一驚,身體像過電一樣僵在原地——對,卡姆拉港曾經是大量雙月教會西征軍逃出國境的中轉站,天知道最後有多少人上了出港的海船,又或是多少人隱藏在埃爾塔,用他們的武力和魔法爲這些不甘沉淪的地頭蛇服務?
“您這麼說我倒是有點害怕了。不過文件裡當初不是報告了絕大多數的西征軍都已經乘船出海,武器和魔杖便是他們的船票麼?”武然的話裡帶着顫抖,所以他此時正在竭力地安慰自己。
“我也不知道啊。當地的情況只有親自去調查才能最清楚,你也知道,行政的那批人幹事不比我們靠譜,我們要的是電閃雷鳴,他們要的都是四平八穩
。”
這話倒是說得一點不假,然後武然身邊的小眼鏡也是聽得一分不差,露出了值得玩味的笑容。
“咳咳,說偏了。你要想一想,我們幹這一行的,端的就是要一個滴水不漏。你要想想,今天要是有一千個大鬍子白帽子帶着液體無反應炸彈想上飛機安拉乎阿克巴,但是我們漏了一個,那飛機還不是得炸?那麼說回你管轄的卡姆拉市,粗略的調查用的是不是‘絕大多數’,而不是有詳細的人數?好,除卻卡姆拉港之外,其他港口的統計有沒有計算在內?這一連串的問題,社科調查的那幫人絕對拿不出,因爲我估計他們手裡就沒有西征軍完整的名冊。這東西歐費蒙德里奇身上沒有,非得去雙月教會的那個破島上逼宮纔有。我說得沒錯吧?”
“確實是這個理兒。”武然如實回答道。
“那隻要‘絕大多數’這個漏勺裡漏出幾百個人,卡姆拉城就會有大麻煩。”耳機對面的人喝了口水,慢條斯理地說出了結論。“比起那個喜歡看你們犯錯誤然後總結錯誤的林老師不同,我還是會盡我所能爲你提供協助的。既然培裡耶將軍透露出的死線是七日之後解放輪抵達之時,那麼我會爲你爭取五日之後向卡姆拉市派出軍方的空降部隊,或是在解放輪上裝載更多的士兵,如果你無法破解培裡耶的‘棋局’的話。”
“多謝首長!”雖然武然的本意不是求援,但是每多一絲力量都能讓他覺得勝券被自己握得
更緊。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哈欠~唉,這治安就是這樣,比打仗的直來直往要難纏一百倍!”
武然放下耳機,身旁依舊是安全屋裡那張耐人尋味的笑臉。他也不過多糾纏,打了個招呼整理一下電臺之後就急衝衝地往回趕。
22點出頭。武然爬上電瓶車之後首先看了一眼手上的夜光錶,街上的行人還未見銳減,在民警和地方招募“協警”的努力下,“卡姆拉城夜生活不安全”的結論已經被掃進了歷史的故紙堆。
街面上由商家負責管理,政府負責出資補貼的油燈不僅照亮了店門,還把整個卡姆拉照成了不夜城。商人,工匠和他們的妻兒得以在路上來往談笑,享受着安全的放鬆時間。
“誰捨得破壞這樣的光景?”武然一邊對着前面沒意識到電瓶車到來的一家四口打了一下雙閃,一邊自言自語道。“好好活着不好嗎?爲什麼人類總是重複同樣的悲劇?”
要讓這些市民從戰亂的陰影下脫離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們做到了;從西埃爾塔走出來的新生者在中國人的指導下成功做到了,如今的卡姆拉是生機盎然的城市。但如果現在給他們又一次沉重的,泛着血的打擊,那卡姆拉很可能就會一蹶不振。
“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內容?”審訊室裡的塔羅盧澤顯得很不安。“我已經說了所有我該說的啊,一字不漏啊
,污……武警長。”
卡姆拉警局的其他地方可能都和埃爾塔乃至國內的警局有所出入,那是因地制宜的緣故;但說到審訊室,這裡就和全埃爾塔甚至國內泛用了同樣的標準——那就是讓人坐着都覺得壓抑,都覺得不適的標準。
“放心,放心,坦白從寬,你看上面不都寫着呢?塔羅盧澤,放心,我們不會要你的命啦。”武然倒是早就習慣了這裡的氛圍,一進來就打着哈欠翹着二郎腿,末了還敲了敲門示意民警幫他泡上一大瓶熱茶。
要知道塔羅盧澤剛剛可是一碗麪都沒下過幾次叉子——武然走進審訊室之前,負責照看他的民警就這樣如實地向他彙報道。
“可是,可是,我在這裡就是感覺要沒命……”顫抖着的塔羅盧澤用言語形容不出這分壓抑,畢竟這是先進了數百年的心理學帶來的強力進攻,從審訊室的尺寸到用具擺放距離,牆壁用具顏色到椅子高度,靠背深度,無不透露着冷冰冰的壓抑。
“放鬆,放鬆,這裡是我們拷問犯人的地方。我們從來不用什麼鞭子,老虎凳,就能讓他們招供出一切我們想要的內容,”武然的前半句話讓塔羅盧澤徑直掉進了冰窟窿裡。
“但是呢,這裡也是我們全局內除了小型監獄最安全,最保密的地方。放心啦,塔羅盧澤。對了,我的手下剛剛對我說,你晚餐沒有吃飽吧?是他們送上來的麪條不好吃麼?”
“並不是……”塔羅盧澤的冰窟窿裡突然有人丟下了一臺電暖爐,“這裡太,太不適合用餐了,我吃不下。味道倒是挺好,比我吃過的任何麪條都要好。”
“那還想吃麼?還是換種口味?”武然像變魔術一般掏出了一本菜單,“麪包,烤餅,什麼都可以,你隨便挑。你現在是我的客人,主人讓客人餓肚子成何體統?”
“那……”塔羅盧澤壯起膽子問道,“我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這裡實在讓人悶得難受。”
“如果你喜歡我們都在鐵柵欄裡聊天的話,那當然可以。”武然故作輕鬆地堵死了這個問題,同時拋出了另一種解決方案,“天知道外面會不會有人出重金想要得到你的行蹤,或者……你可以重新迴歸自由,但你必須每天在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時間和我們碰頭。”
這句話意思很明確,明確到塔羅盧澤一下就聽出來——這是要他去做細作,拿到更多有關於培裡耶“謀反”的秘密。
“啊……啊……那,培裡耶他,會不會被你們放出來?還是你們要殺了他?”
“當然不會殺了他呀。”武然拿着食指敲了敲桌面,“我們還要指望他去爲我們找到更多的線索呢。當然,在暴亂髮生之前我們就會將他們一網打盡,而你若能立功,榮華不敢說,富貴自然不在話下,除此之外我們爲你重新換一套身份,換一個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也未嘗不可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