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聲音?”希特-艾爾格從山坡上收住了腿,疑惑地看着右手邊的方向。那聲爆炸聲,可是和當時據點裡亂成一團時的響聲一模一樣啊。
“老大,你怎麼停了?”跟隨者希特的幾個佩刀悍匪趕忙也隨着他停下了腳步。
“你們都沒聽到那聲巨響?”希特的臉已經變得煞白,把悍匪們都嚇了一跳。這時候又來這套路,他一時間真的分不清是吉是兇了。
“聽到了,老大。”其中一個悍匪微微擡起頭,臉上卻完全是亢奮與運動染成的紅色。“管他怎麼樣,我們趕緊衝出去纔是正道!”
醒悟過來的希特趕忙重新跟上前面大隊的腳步,然而心肺對腿部肌肉的重點供血和供氧並沒有把他腦中一個接一個的疑惑打散。
“就這樣引爆,不會打草驚蛇麼?”
幾分鐘之前,被安排到維泰戈爾山緩坡另一邊的工兵一邊撫摸着起爆器的紅色塑料蓋,一邊問着他身旁不住查看手錶的偵察排排長隆茲楊。
“他們的情形是被動的,而我們就要利用他們對情報的缺失和戰局的誤判,讓他們的一次犯錯變成更多次犯錯,最終讓他們自投羅網!”
戰爭本質上就是犯錯的競賽,這句比爛黨的真理早就不知道被人提了多少次。但是絕大多數人都忘記了,還有關鍵的三個指標在左右着戰爭的走向。
偵查和通信,是關鍵的耳目。還有完善的後勤,則是軍隊的犯錯資本。
前者給予軍隊少犯錯的基礎:對戰局的正確分析才能引出同樣正確的戰略和戰術。弱的偵查能力帶給指揮官走一步看一步的能力,一般的偵查能力讓指揮官能夠預料敵軍的下一步動作。而最強的偵查能力能讓指揮官面前的戰爭迷霧盡數消退,敵人所做的僞裝和欺騙,甚至是敵人之間的交流也盡收眼底,就像埃爾塔對陣雙月教會時,還有傳送門對面的海峽戰役一樣。
完備的通信,能讓小兵眼前的戰情立刻變成元帥耳中的簡報。如果前線犯錯,後方立刻能得知並給予及時糾正指導,那麼軍隊就不至於遭受巨大損失,甚至還能就此反擊。
就像射擊遊戲那樣,每個人都能明白敵人在哪,蹲着還是站着,大致用什麼武器,面朝哪個方向,甚至技術如何,那這就已經是偵查和通信能力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至於後勤,看看爆炸之後維泰戈爾山上正在飛速降低自己海拔的匪徒殘黨就知道了。他們的後勤全靠“就地調派”——也就是搶劫和自行耕種,犯幾次錯所額外耗費的時間就能把所有人馬的口糧全部敗光。就這樣,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了犯錯的資本。或者說,他們明知道自己在犯錯,還是必須向前;而被詭雷誘導,犯過一次錯誤的埃爾塔軍剿匪部隊完全可以就地重整,繼續把敵人圍在鐵桶之中。
眼前像過電影一般過完埃爾塔軍校時期教官強調內容的隆茲楊猶豫了片刻之後,才接過了
工兵手中的起爆器。
“所以說,你們就圍困了敵人十幾天?而且還已經幹掉了這片地區裡攔路土匪的絕大部分?”聽過了士兵平淡的敘述,克拉夫驚訝地問道。
山那邊傳來爆炸聲之後的幾分鐘,北方山路路口的商旅們已經開始和士兵們攀談起來。而話題,正是他們最關心而且與他們最有關係的商路安全。
“那些廢物有什麼好怕的?比野豬還好抓。”那個立在拒馬前,挎着步槍的士兵大大咧咧。“要真是一千頭帶刺的壯年野豬,我們的指揮官還真不敢說一網打盡。這得抓多少天啊?”
這言下之意,在場的所有商人幾乎都聽懂了。山路前頓時充滿一片歡聲笑語。
“今後,這條商路就算徹底通了!”其中一個趕着三輛馬車的胖商人笑着直跺腳。“在座各位有誰去過異界人的都市?聽說那裡好發財,互相提攜一下也好!”
克拉夫和沃爾芙用餘光掃了掃四周,果然無人發聲。這是真沒人去呢,還是假沒人去呢?還是不想共享利益呢?起碼他們自己就是暫時想要獨佔的那一類。
“沒有啊……真可惜。我還想着有哪位領路人願意和我一起分享財富的道路呢。”胖商人搖了搖頭,那不同步運動的多層下巴看得沃爾芙直髮麻。那聲音也簡直沒有男人的剛硬磁性,而像是喉結被脂肪腐蝕之後的變相女聲。就衝着這個相貌,自己打死也不會允許他跟着自己和克拉夫一起前往門東市——對,這旅程就該是屬於自己和他的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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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沃爾芙握緊克拉夫手掌的力氣又大了幾分。
“我也想啊——”旁邊另一個明顯是販鹽的鹽商也跟上了節奏。“異世界來的鹽質量又好,價格又便宜,紙袋還能防潮,現在南方海邊的鹽都賣不出去,我倒真想去那裡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這麼大規模地從內陸產鹽?”
“傻蛋……那是從傳送門運過來的!”另外一個與他熟識的商人迫不及待的提醒他。
“哦……那我想去傳送門那邊看看。要多少錢——啊呸,要多少鹽纔可以?”
“行行好吧,人家看不上你的鹽!也看不上你的錢!你看看這些兵,身上的衣服和褲子,還有那一水的皮靴,就夠我們拉幾次的貨?”
押哨卡的士兵聽聞只是微微一笑。異世界人來到這裡幫助他們確實是爲了錢,只不過小錢算不上錢而已。中國人的野心究竟有多大,大到能把足夠的部分交給埃爾塔人的事實,恐怕只有這些士兵自己知道吧。
忽然,從山坡的另一面傳來輪胎摩擦以及燃機轟鳴的聲音。有些還在交頭接耳的士兵立刻挺胸收腹立正,槍托着地,鞋跟碰鞋跟。
“瞧瞧,這樣兒,比起我以前在埃爾塔軍幹事的時候好多了。”
“裡芬託斯,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要不要我在這麼多人的面前當面拆你的臺?看士兵站的這麼正,
一定是什麼大人物要來了,你就不會安靜點?”
話音剛落,所有人已經能看到那輛神奇的,沒有畜力牽引的BJ212吉普車從山路的起伏後冒出,直接就開到了哨卡跟前。
從車上下來的軍官身着一身呢料大衣,胡茬微微突出面部,舉手投足都有貴胄風範。再看他的瞳孔,與大沿帽下露出的髮絲,商人們都猛然一驚——這就是傳說中黑髮黑眼黃皮膚的異界來客無誤了。
看到他的埃爾塔士兵,都立刻把雙腿之間的縫隙靠得更緊,向他敬禮。而他也迅速回禮,同時保持禮態用溫和的目光巡視周圍。
而當這個中國籍軍官放下手,所有的士兵也同時放下了手,雙腳略微張開。這幅樣子讓在場所有曾經加入過埃爾塔軍的中年商人心馳神往,但又不知道爲什麼。
“先生們。”這軍官一開口,又讓商人們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是流利的埃爾塔通用語,而且是南方地區的口音——要不是這皮膚,這瞳孔,這頭髮,他們真會把他當成是南方來的埃爾塔軍官了。
“先生們,在這深秋的陣雪天氣裡,把各位困在這裡是無奈之舉,我感到非常抱歉。”
“哪裡哪裡……”
“將軍多慮了……”
這樣的聲音充斥於拒馬之前,讓這位營長不得不伸出雙手,手心朝下晃了晃,示意衆人安靜。
“嗯,現在已經是享用下午餐點的時分,我軍料定以你們馬車的速度,殘餘匪徒清剿完畢之前直到天黑定然無法出山。所以現在,我邀請願意跟隨我軍在山中營地逗留過夜的商旅們,通過拒馬的缺口,稍作登記之後結列前行。”
“這就是隻有一種選擇了?”某輛馬車旁似乎有人竊竊私語。
“咳,至於不願意在我軍營地留宿的人,我軍士兵也會在此處留守直到日出,以防有餘匪偷襲。”
“食宿呢?”這邊急忙有人問道。“在軍營包吃住是你的士兵承諾的,那麼還在山口的呢?”
“逗留山口的概不提供。”營長舉起雙手聳了聳肩笑着回答道。他所想的是對的——一點點危險的可能性和省下一口飯錢的選擇,商人是繞不過去的。
這些行商裡或許有人會選擇在此逗留,但他們所有人都要問一問自己哪一個選項比較值得,而不是想也不想似地得出結論——要知道,別人的飯不能隨意吃,別人的帳篷不能隨意睡之類的“名言警句”在傳送門對面基本上就算是公理,有時候就算是把“別人”換成“人民子弟兵”,這答案也可能不會有多少變動。
“這民心還真淳樸。”他在心裡對着自己這樣說道,彷彿日子又回到了那慷慨激昂的西域反恐戰那時候一樣。
他身後的士兵,則默默地把拒馬拉開直到能通過一輛半馬車的程度。跟在營長後面的書記員則拿出了紙和筆,把紙訂在寫字板上就準備開始登記要留宿者的姓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