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帝都十分危險。兄弟要保重啊。”
半隻腳踏進情報界的法蘭克與警界新秀皮彭斯很快建立起了類似“莫逆之交”的關係。只不過今天兩人調換了一下位置——這次前往加西亞城內蒐集情報的,不是對外的中尉法蘭克-瑪扎爾諾奇。而是對內的二級警司伏爾加德-皮彭斯。
法蘭克由於劍士的身份比較顯眼,固然無法出現在諜報第一線——而雜役,或者說牧羊人轉職成民夫的皮彭斯顯得較爲安全,所以他們倆就來了一個王車易位。想必沒有幾個人能把當年那個瘦弱的牧羊人民夫,和現在壯實的“進城商人”聯繫在一起的。
“我本來就已經死過一次,這次應該不會再連升兩級。”開着玩笑皮彭斯的手在微微顫抖,說到死亡誰不畏懼?冷靜的人不害怕死亡,那是騙人的。
“深處敵後一切都要慎重。”法蘭克不禁再三囑咐。雖然只是潛入城轉幾圈,拍些照片和錄像,但他深知敵後工作的難度……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首長們和我教給你的那些都要牢記……”
埃爾塔陸軍——不,傳送門基地總指決定集合前PLA偵察兵,繼續直屬地區東破壞任務的風格,想辦法從“漏壺一般的加西亞城內”弄出幾把魔粉槍原型。
當然如果能弄出活的魔槍隊步兵那是最好,但是在這一切之前,特遣隊需要詳細的情報——不是在天上模糊地看加西亞城,而是要知道魔槍隊的步兵在哪裡宿營,周邊每一棟建築物的走向和開口情況,還有平時各制高點和要衝的防衛情況。
當然深入敵後重新利用起商會作爲據點的皮彭斯可不是空手去的。從最低級的望遠鏡,匕首,到高端的GOPRO和竊聽器、電臺、零六式微聲槍,幾乎把他的行囊壓得什麼都不剩。
現在的他一邊回想着同行的關照,一邊看着守城的士兵和滿面堆笑的商會會長開始交涉——然後努力勸說着不讓自己看向放在馬車上,和其他布包融爲一體的行囊。
“……會長,按例我們應該對貨物進行檢查的。”站直了的小軍頭一臉嚴肅,似乎從今天開始他們就不再貪墨財貨了一樣。
商會會長堆笑的臉看不到半點變色,倒是從手邊的布包裡掏出了一樣讓周遭士兵都瞪大眼睛的物件,同時緩緩道:“還請各位勇士通融,我們商會的商隊已經走了大半天了,又在三橋鎮上岸時候耽擱了好許時間,天也熱得不行。”
那是一隻雪白的骨瓷湯碗。如寶石般透徹,又像翠玉般潤軟的白色反光瞬間就迷花了所有湊上來的士兵的雙眼。
“這可是歐費蒙德里奇大人的命令,我輩豈敢違反?”旁邊的士兵拿捏不住,趕忙上來補了一句。
“沒事兒,沒事兒。”商會會長的堆笑好像定格一般,把布包的口張大。“鄙人沒有冷飲料,唯有這些破碗,還請各位勇士都去門洞裡安歇,不要找我等生意人的麻煩了。”
不遠處,故作輕鬆的神態下是一隻被熱汗和冷汗浸潤的手,穩穩地放在微聲槍的槍柄上。
幾位軍士互相眼神一對,隨即都四散開來讓出一條道——這是例行的敲詐程序,既然埃爾塔人做得,雙月教會何做不得?
商會會長恭敬地遞上布包,才轉回身來。臉上的堆笑估計是過於僵硬,讓皮彭斯一覽無餘——他這才放開隱在上衣口袋下的槍柄,鬆了口氣。
“皮彭斯先生,莫要過於緊張了。這等小事不過是埃爾塔舊制,雙月教會習而承之而已。”
城門中的駐馬攔截線逐漸打開,牽着貨車的馬一聲長嘶,繼續緩步前進。皮彭斯看着這些士兵的目光已經悄然換成了鄙視——他們現在都在貪婪地看着剛剛分到的,一人一個或兩個的骨瓷小碗,絲毫不顧面前通過的人和車,更沒有顧起等人走遠之後再分贓的面子。
“就這樣還是‘救國的中流砥柱’呢。”走進了加西亞城之後,皮彭斯發泄似地,往噁心的碎土路面上啐了一口。
曾幾何時他的上級和他也是如此地在多尼瓦的領地上“和領主的騎兵作鬥爭之餘做點副業”。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新埃爾塔的套路,在埃爾塔的任何部門用錢物換取私利的下場都是顯而易見的——同爲第一批降兵的戰友已經有因爲收取新兵的財物,被直接開往勞改營勞改的……異界人實際控制的各級管理者都對這些行爲是完完全全的零容忍,更不要說這種半公開的搶劫了。
風水輪流轉,曾經飢一頓飽一頓的低級兵痞變成了真正的軍人——也難怪他會對自己不到一年前做的事情嗤之以鼻。新埃爾塔和制定規則的異界人已經給他們創造了一條不需要和平民百姓作對就能吃飽穿暖,封妻廕子的光明大道,他們沒必要更沒膽子去冒風險。
作爲軍人,保家衛國的空話現在突然被他們的教官用每一句狂吼點石成金,變成了壓在每一個埃爾塔合格軍人肩上的責任感。
原來過去的自己,過的也是像現在一般同樣荒誕的,渾渾噩噩的日子!皮彭斯的腦海中又回放起了商會會長滿臉堆笑裡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兩者一相加,竟讓他有些臉紅起來。
“不管換了誰都是這樣。”商會會長倒是不知道皮彭斯的過去,自然而然地看到他臉上的神情就和他搭起話來。“以前鬧起亂來,這些兵痞子都是成袋成袋糧食的要,一車麥粉走上十天半個月只剩下五六成,是常有的事。”
“所以每次一動起兵來,物價就要騰貴不少。”皮彭斯苦笑地接着話茬,“但以我所知道的,夏爾斯請雙月教會來開啓神聖奇蹟之前就已經貴得沒法活下去了。”
牧羊人面前就是奔跑着的羊肉,但是他卻不能下手——這段日子他記得很清楚。
“我們這些天天摸着錢的老傢伙也不懂是爲什麼,日子明明過得是好好地,也沒什麼天災,各地的官兒不實誠,不
過也還不敢太過分。就是這樣,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連摻着麥皮和沙子的麥粉也很多人再也承擔不起,奇怪吧?”
皮彭斯也問過這個問題,但是他們的教官一律笑而不答——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還要等整整一年後。而此時的他,也只能沉默不言。
“要說種地頭兒,各村村長耍花樣連起來跟我們漲價,這也不像。而且我們賣給他們的鐵器和鹽也都漲得厲害,各村的村長都出面跟我們懇談,沒有漲價他們治下的農民根本活不下去。唉,這世道真是要變了。”
兩人坐在車上攀談時,馬車經過空曠且無用的貧民窟區,皮彭斯開始擺弄起他手中的GOPRO。操作方面他倒是不愁,纏在腰上的布袋子可是經過專門設計,內裡有防滾架和對外的按鈕。皮彭斯只要按動暴露在外面的按鈕,小孔當中投出的燈光顯示正常他就可以開始用身體正面對準景物開始攝像。
至於電池,他牢記着每塊電池兩小時的大概錄像時間。他身後的小車上包裹裡還裝了起碼一打的替換電池,這點事情算不了什麼。
當然,一個合格的情報人員最信任的還是他的雙眼和雙耳。經過嚴格訓練的情報人員可以用精準的步數測出街道的長度和走向,用記憶重現出一個廣場上所有的明暗哨位。皮彭斯接受過一些強化瞬間記憶的速寫訓練,但是畢竟所習還是太少,他需要這些器材幫助他在城市之間偷出一條奇兵能夠摸進的陽關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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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跟着馬車前進的皮彭斯,還有他腰上的GOPRO頂好記錄下帝都大片大片的廢建築羣。這些木質的貧民窟建築早已在連鎖坍塌的邊緣。
用作特遣隊的隱藏點倒還不錯——皮彭斯暗暗想道。
可惜外面的屋舍看起來都還算完整,裡頭便就都是小動物的天堂了。習慣了乾淨的行軍牀和更加乾淨的警局宿舍的皮彭斯已經對路上的船艙多有不滿,要讓他知道里頭的情況,他一定會收回前言的。
“區區帝都不過如此,幾個月而已已經變成了這幅破落模樣。”或許是看出了皮彭斯眼中的不滿,握着繮繩的商會會長趕緊接過話茬。面前的年輕人可是異界人欽點的探子,比起四處跑動的情報員那也是高到不知道哪裡去——論對帝都的熟悉程度,外派的情報員是絕對比不上他的——這就是頂好的一個立功機會了。
“我以前沒來過,正好省得失望。”皮彭斯看着快要結尾的,聯排的空房嘆氣道。“就這樣還算帝都呢,也就那城堡像點兒樣。”
“門東市的百米高樓可比這個好看多了。”商會會長頃刻間想起了他那跟他一起坐上小汽船,在門東市流連忘返的妻子,女性對那種迷人的力量明顯更缺乏抗拒能力。
他沒想到的是,皮彭斯淡然地迴應了他的稱讚——
“這算什麼,我們到異界人的國度裡看到的尖塔,塔頂可還在雲的上面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