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時間悄然而逝,李清虹一身玉甲,駕風飄然而至。
她依舊是二十出頭的模樣,手中的長槍鋒利,身上的玉甲片片晶瑩,繪着繁複花紋,乃是胎息法器玉甲。
鎧甲一類的法器價格高昂,稀有度只比丹爐差一籌,攻破玉庭山之時發現了這一套,李通崖送過去給了李清虹,李清虹送到了李淵平手上。
李淵平哪裡肯依,又讓李曦峸抱到了玉庭山給李清虹,只可憐李曦峸跑來跑去,累得氣喘吁吁。
兩步進了大殿,上首的李淵平擡起頭來,眼前的女子英氣勃勃,持槍而立,一身玉甲頗爲亮眼,連忙起身,笑道:
“虹姐。”
李清虹嫣然一笑,跨步上前,眸子之中紫意盪漾,打量了李淵平一陣,颯聲道:
“你這修爲,都快被曦治趕上了!”
李淵平輕輕一笑,側邊的李曦明上前,恭身道:
“曦明見過姑姑!”
“我家丹士來了。”
這話說得李曦明羞赧一笑,李淵平見李清虹一身修爲精煉,在練氣五層也停留有一段了,嘆道:
“你與蛟哥這修煉速度當真驚人,當年鬱慕劍三十歲前練氣被稱爲天賦上佳,你與蛟哥不到三十,一個練氣五層,一個練氣六層,當真驚人。”
李清虹笑了兩聲,正色道:
“那安景明還二十多歲練氣八層呢,本是不能比的。”
李淵平點頭,把近來之事一講,李清虹仔細聽了,思量一陣,開口道:
“我在費家待過一陣,也熟悉費桐玉費桐嘯兄弟。”
她的眼中紫意流轉,柔聲道:
“費桐玉姿容俊秀,儒雅隨和,卻不夠果斷,可以順勢而爲不能逆境求生,費桐嘯果敢有勇力,卻恪守本心,不會辜負我家恩情。”
李淵平難得聽到這兩人的消息,如獲至寶,邊聽邊記,便見李清虹笑道:
“若是真有費家人入了宗,這兩人也一定拿不定主意與我家也敵,最多優柔寡斷、左右逢源,不必憂心!”
兩人交談一陣,想起今日的事,皆是慼慼然,李淵蛟與李玄宣正從殿前步入,李玄宣方從坊市歸來,行色匆匆。
他年過半百,兩鬢灰白,不苟言笑,幾個晚輩連忙上去迎他,四人都特地換了白衣,相視一眼,李淵蛟道:
“上山。”
————
眉尺峰洞府乃是當年李項平發覺,與李通崖兩人用太陰玄光打破,如今已經修繕多次,青石光滑,陣紋繁複,兩隻石獅威風凜凜。
四人踩在洞府之前的平臺上,李淵蛟掐訣施法,洞府之門卻紋絲不動,他微微一愣,皺眉道:
“從裡頭封住了。”
三人見狀皆看向李清虹,她習的是槍法,又修成雷霆類的功法,最善破滅,李淵平拱手道:
“麻煩長姐了。”
李清虹聞言持槍向前,在心中暗自告罪,這才舞動長槍,蓄力抵住石門,長槍上雷霆噴涌,流淌不息,在槍鋒上匯聚。
“喝!”
李清虹借力一拄,掄動長槍,回身劈下,槍鋒上浮現出濃郁的紫意,化爲蛟龍姿態,張牙舞爪,砸在石門之上。
正是五年前費家送來的《游龍回影》,善於破陣誅敵,李清虹修行這些年,已經入門,正好用於此處。
“轟!”
石門上的陣法本是斂息聚靈爲主的大陣,猛然一亮,轟然破碎,一旁的李淵蛟與李玄宣早已經準備好,兩手按在壁上,將餘波化解,以法力保護住石門本體。
直到最後一縷紫電消失,李淵蛟長出一口氣,緩緩推開石門。
“呼——”
石門洞口,一陣冰冷的朔風拂面而過,四散流淌,往天際飛去,三人小心翼翼地踏上臺階,一齊入內。
石制的牀塌上,白衣少年以手撐頜,膝上放着一劍,雙目緊閉,黑髮披散,滿地青湛湛的積水,門前的石桌上亮晶晶滴着露。
四人出神地盯着塌上那少年,一併拜過了,便見那白衣少年嘭然化爲青湛湛的靈水,散落一地的珊瑚、琉璃、雲母、玄巖等物。
李淵蛟上前一步,卻看那石桌上有墨跡,入石三分,字跡龍飛鳳舞,鐵畫銀鉤:
“吾死五年,雙目作琉璃,可置於盒中,代爲下葬,骨肉則化爲雲母、玄巖,望後輩棄之於山澗,使匠人拾之,可以爲礎、可以爲棟。”
“五臟化爲青湛之水,可投諸大江大河,使我見天下之景,其餘物化爲珊瑚、滑石,散落山林,或入藥,或作畫、或爲女子妝容。”
“李氏子弟通崖絕筆。”
一室之內,四人皆默然無語,神態各異,李玄宣只用手去撫那石桌,李淵蛟取出玉盒,捧起那兩枚琉璃,小心安放。
再將塌上的青尺劍請下來,一併抱在懷裡,朝着李清虹道:
“還請小妹攝了這玄巖、雲母,收了靈水,去尋山澗與大江,我先送叔公歸祠堂。”
李清虹垂着頭,跪在塌前,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數息才道:
“好。”
她取出玉盒,將滿地黑的白的晶瑩剔透的靈物一一用手拾起,這才施法將滿地青湛湛的靈水收納成一枚水球,捧在手中,駕風離去。
飄飄搖搖離開黎涇山,李清虹悶聲飛行了一陣,四下尋找,終於尋見有一山澗。
山泉叮咚,蘭草遍地,不遠處就有一凡人村寨,也算是符合李通崖的意思,於是將玉盒中的雲母與玄巖取出,挨個沉入泉水中。
做完這一切,李清虹方纔在一旁坐下,托腮凝望。
“嗚嗚…嗚嗚…”
她微微一愣,紅着眼眶四下望了望,這才睹見一隻皮毛赤紅的狐狸正坐在溪邊,嚎啕大哭。
李清虹微微一滯,謹慎地站起身,恭聲道:
“晚輩李清虹,見過前輩!”
“他媽的。”
這狐狸罵罵咧咧,擡頭看了眼李清虹,噗嘰一口吐出一顆靈草,罵道:
“李通崖封了我留在他身上的印記,直到方纔我才知道這傢伙死了,我還白白進山爲他尋藥!白瞎了!”
嘴上在罵,狐狸卻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從河裡拾起一塊雲母,把那株靈草丟回嘴中,叫道:
“本要來尋李通崖,卻撞見你在葬他,順路瞧瞧。”
於是駕着妖風而起,如同一陣黑風一般消失在天邊,往大黎山深處而去。
李清虹在原地頓了頓,朝着它離去的方向緩緩一拜,駕風尋大江去了。
清冷的山澗重新恢復寧靜,露水嘀嗒嘀嗒地淌着,溪水叮叮咚咚地打着轉,足足過了半晌,太虛之中緩緩浮現出一人。
這人一身白衣,服飾寬鬆,衣襟前佩着青玉,面上模糊不清,腰間搖搖晃晃地綴着一劍,負手而立。
他垂頭看了看溪水之中的雲母與玄巖,白色的布鞋擡起,輕輕踢了一腳,那石子咕嚕咕嚕地滾進溪水之中。
“李通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