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慧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着李玄嶺,裂開嘴來,一口白牙鋒利白淨,身上掛着的腸子和血液一點點垂落下來,他冷笑道:
“孽畜,我追了你一路,漸漸醒了前世記憶,便知你將來這小道觀,本尊便早早等着了……”
“孽畜……”
李玄嶺被紫府逼來北方,心中本就憋着口氣,如今被這和尚一驚一喝,不甘和遺憾涌上心頭,統統化作怒火噴涌出,在心肺之間灼灼燃燒,狠聲道:
“你她孃的一口一個孽畜,一口一個罪孽,看一看你腳底下的屍骨,抹一抹你身上的血肉,開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誰纔是孽畜!”
“哈哈哈哈哈!”
法慧怒極反笑,身上浮現出繁複的金色紋路,雙手一合,地面上的血肉統統如同紅蠟般融化下去,化爲一道道淺金色的薄霧,在院中瀰漫。
“你本是我怒目相左手捉着的那條黑蛇,你不是孽畜誰是孽畜?不曾想被你逃去南方几十年,作威作福……如今我將歸摩訶之位,你也該成就於我。”
他話音還未落下,身形已經如同炮彈一般飛出,揮拳向李玄嶺面上砸去,李玄嶺左手按在劍上,月闕劍弧早已積蓄已久,赫然拔劍而出,帶起一道純白色的劍光,照得殿中一陣明亮。
“鏘!”
法慧赤手空拳,掌間盡是金光,硬生生掣住這道積蓄已久的劍光,五指一合,將其捏得粉碎,那道不似人樣的眸子中金光閃閃,任憑李玄嶺拉開距離,笑道:
“至於這些道觀中的道士……能夠被我所殺,便說明這些人罪惡滔天。”
“你!”
“想必就是要我死在他手中成就此人,什麼摩訶轉世,我死了無傷大雅,李家還要憑着父親立足啊……”
李玄嶺本知道這些道士做得不乾淨,但他知曉其中情況,不至於一下被唬住,冷笑道:
想到此處,陸江仙猛然間有了些明悟。
“下定論?”
“不信?”
“待我殺盡爲惡之人,自然天地一清。”
李玄嶺被他的話語鎮了一息,輕蔑一笑,全然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法慧卻挑了挑眉,怒道:
陸江仙緩緩皺眉,有些疑惑:
他細細思量着:
“原來自我賜下重海長鯨籙時,這摩訶遙遙千里便鎖定了李通崖,開始佈局……忿怒摩訶已經修了九世,湊齊各類命數,這一世是要殺李通崖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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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嬰乃是不得已而爲之,若不行此事,狼妖立刻吞了山下所有百姓而去,其中權衡利弊,孰重孰輕,豈能下定論!”
昏暗低沉的霧靄之下,山間一片蕭條,月白色的建築物錯落其間,最上首的平臺上落木紛紛,掉落在白玉般的桌案上。
言罷飛身上前,兩掌之間金光閃閃,李玄嶺一時語塞,觀中的金光卻越發濃郁起來,他只覺腦中昏昏沉沉,心中有股憤忿左突右撞,攪得他極度煩悶,持劍與法慧交手數合,震得手心發痛,進退兩難。
陸江仙的實力還沒有恢復到能和紫府摩訶乃至金丹法相落子相拼的地步,但要他呆坐鏡中等着李通崖被他人作籌碼誘餌着實憋屈,他依舊謹慎,卻也不是當初那個一頭霧水、無能爲力的小白了。
“南方諸紫府乃至金丹相互謀算,利用神通手段,要將李通崖保住,充當誘餌,要殺這摩訶……”
他健碩的手臂緩緩擡起,地面上的金霧受他牽引,紛紛如蛇蛟般越起,在手心之中凝聚成一道金光,其中浮現出種種畫面:
有築基狼妖駕風而來,黑霧瀰漫,妖氣沖天…狼妖吃了道觀觀主,強迫老道士收集嬰兒爲食…其中種種景象──嬰兒啼哭,道士悲泣,一併浮現出來。
陸江仙倚坐在白玉般的案前,手中牽着一根細細且純白色的絲線,延伸至無邊無際虛空之中,搖搖晃晃,他另一隻手則握着一道銀色的光暈,自有生命般上下浮動,頗爲神異。
“我雖不得出手,卻也不至於任人擺佈……”
“當年明慧乃至堇蓮摩訶在法鑑本體面前都毫無還手之力,可見法鑑位格之高,應是仙人級數的,只要此事不曾涉及到仙人,我也能動一動手腳不被察覺。”
“靜守心神,堅持一柱香時間。”
“李通崖乃是誘餌,並非祭品,若是運作得當,也非必死無疑……只要能堅持到忿怒摩訶在法慧身上徹底甦醒,諸紫府出手,便能存活下來……”
陸江仙催動手中當年從劉長迭手中得來的推演之力,銀光乍現間縮水下去三分之一,等待片刻,凝聚出一字來:
“呔!”
李玄嶺哪裡還不知道剛剛種種異像皆是法慧的術法,防不勝防,實在太過詭異,是有人出手驅散了法慧的法術,心中頓時又喜又疑,暗自道:
“是誰……蕭初庭?!卻又不太像……”
“爲惡便是爲惡,爲惡則受戮,扯什麼苦衷?天下人哪個沒有苦衷?苦衷不是爲惡之由,殺了這羣東西不爲過!”
法慧的拳風勢大力沉,一拳比一拳兇猛,哪裡還像一個沒有法術的僧侶?李玄嶺心中頓時越發絕望起來,暗忖道:
他只覺得像是三伏天吃了一大塊冰雪,神清目明,原本節節敗退的守勢也穩定下來,李玄嶺心中大動,只聽耳邊響起一道溫和平靜之聲。
“籙氣與命數究竟有和關聯,人人受籙不同,是因爲籙氣將命數具象而出,還是賦予了某種命數?”
道觀之頂被打出了個窟窿,細密的雨露滴落下來,昏暗日光穿過濃厚的雨雲裂縫打在法慧的側臉上,照得他半張臉蒼白一片,法慧兩眼金燦燦,聲音肅穆:
“命數…”
正在此時,李玄嶺昇陽府中的玄珠符種赫然一動,涌現出一道道清涼的氣流,在他腦海中盤旋。
“吉。”
“不錯。”
本就是一羣紫府摩訶謀算,只是陸江仙總覺得算一算更加安心,手中的絲線輕輕一彈,變得白光閃閃,他暗暗給自己劃了底線:
“只通過玄珠符種爲媒介出手,這樣一來,哪怕是那些紫府突然發瘋拿下李玄嶺或是李通崖也察覺不出來什麼,敲破腦袋都察覺不到!”
玄珠符種乃是法鑑根腳之一,恐怕仙人當面都察覺不到,若不是如此,李尺涇李通崖當年一天天在紫府面前晃悠,早就被拿下了。
將每個環節都考慮了一遍,陸江仙確定萬無一失,嘴角這才勾起一絲微笑,低聲道:
“且陪這些人玩玩,就當是積累經驗了!我年年食用你家香火與遺蛻,也出一出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