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肉體上的痛苦,它已經很久都未曾體驗過。
而就是這麼一次,卻令它永生難忘。
但相較於血肉被消融的痛苦,那種清醒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放開肉身防禦,接受岩漿灼體的大恐怖纔是令魔象王靈魂幾欲冰凍的源頭。
這種大恐怖,幾欲令它發狂。
它想要朝着站在它頭頂上方的那位人族嘶吼,甚至想要朝着他發起自殺式的攻擊。
但是在對方那淡漠的眼神之下,它卻什麼都做不到,只能跪伏在岩漿之中,眼睜睜的看着岩漿將它的血肉消融,妖魂磨滅。
這個過程並不算快,但也並不漫長。
在陸涯的注視下,魔象王龐巨的身軀緩緩沉入岩漿之中,最後化作一堆焦黑的碎骨。
縱橫陰奎山脈千年之久的魔象王,就這麼輕易的、悄無聲息殞落在自己的巢穴之中。
做完這一切,陸涯腳步一踏,消失在這座活火山的內部。
先前這頭魔象王口中,可還是說了在它頭上還有一名妖帥,名爲七翼天蜈。
循着魔象王的記憶,在神識的幫助下,陸涯很快便找到了這隻七翼天蜈的身影。
此時的後者,正在一處深潭之底,肆意吞吐着寒潭精魄,好不瀟灑。
在陸涯的神識中,這隻七翼天蜈忽然停止吞吐,而是極爲警覺的看向魔象王所在的方位。
‘哦,靈覺竟然這麼敏銳嗎,還是說有其他感知的手段。’
陸涯眉頭微微一條,仔細觀察起來神識之中的七翼天蜈。
觀察了幾息後,他確定,這隻七翼天蜈並未發現他,那想來應該是其他感知手段了。
不過下一刻,陸涯就看到了七翼天蜈的手段。
只見七翼天蜈碩大猙獰的口器微微張合,旋即一枚如血鑽般的血液自它的身前浮現。
在它的注視下,這枚血鑽正在以緩慢但卻堅定的速度崩散,其中的妖力也在迅速流逝。
“魔象居然死了!”
七翼天蜈心頭一震,要知道魔象王在它的手底下已經數百年之久,它的手中的這枚血鑽正是魔象王的一滴本命精血。
靠着這滴本命精血,雖然七翼天蜈做不到掌握對方的生死。
但是憑藉它的手段,想要讓對方死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故而,這滴精血僅僅在它的手中,只作爲一個象徵,象徵魔象王乃是它的手下。
雖然七翼天蜈並不需要魔象王做什麼,但是手下大妖王的多寡,也能夠反映出它這尊妖帥的勢力不是。
七翼天蜈百丈長的身軀驟然自寒潭之底衝出,帶起一捧巨大的水花飛到半空之中,它倒要看看,魔象到底是如何悄無聲息的死去的。
它的妖識如潮水一般鋪開,直達魔象王所在的活火山。
但是此時此刻,活火山內部卻見不到魔象王絲毫的痕跡。
不死心之下,七翼天蜈將活火山仔細搜尋了數遍,最後在岩漿湖之底,發現了數截未曾徹底被灼燒乾淨的碎骨。
在這碎骨上,依稀殘留着一絲魔象王的氣息。
“魔象王被岩漿燒死了?!”
這個念頭在七翼天蜈的腦海中蹦出,令它的思緒都中斷了一瞬。
在此之前,它想過魔象王被擊殺了,想過魔象王被偷襲了。
但是它着實沒有想到以肉身防禦縱橫陰奎山脈、在岩漿中洗澡的魔象王,現在卻被岩漿徹底吞沒。
何其離譜!何其離譜!
但是這離譜的事情,在它的神識所見、眼前已經崩散乾淨的本命精血之下,卻就是這麼離奇的發生了。
“不,這不是自殺,絕對有什麼不可力敵的存在將魔象王擊殺了。”
七翼天蜈心頭涌現起怒意,打狗還要看主人呢,當着它的面,將它手底下的大妖王就這麼殺了。
那不僅僅是一個大妖王性命的事,那是在打它七翼天蜈妖帥的臉。
要是被其餘妖帥或者大妖王知道了,那麼它的面子可就被丟盡了。
往後,在這陰奎山脈,也不會再有妖王會投入它的麾下。
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不論如何,它一定要去探查一番,這魔象王到底是如何死亡的。
七翼天蜈正欲動身前往魔象王所在的那座活火山一探究竟,卻忽然發現不知何時,一尊身着黑袍的道人已經出現在它的頭頂。
七翼天蜈看着浮在它頭頂的道人,心底怒意與驚懼交雜。
身爲制霸一方、笑傲山林的一尊大妖,一直都是它高高在上,何時輪得到別人站在它的頭頂。
尤其是,站在它頭頂的,是一位人族道人,這令身爲一方大帥的它本能的涌現出怒意。
但是,它的妖識掃過,得到的卻是在它頭頂,乃是空無一物,並沒有所謂的道人身影。
這種神識與眼睛之間截然相反的結果,讓七翼天蜈心中驚懼不已。
因爲它已經知曉,站在它頭頂的這位道人,實力境界絕對遠超於它。
唯有這樣,才能夠解釋爲何,對方在它的妖識之中並不存在。
七翼天蜈百丈長的身軀,下意思的團成一團,從遠處看去,彷彿一顆黑色的太陽出現在天地之間。
“這位前輩,吾乃陰奎山脈七翼天蜈,敢問這位前輩有何指教?”
七翼天蜈一雙殘忍的眼睛中,此刻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它小心翼翼的看向陸涯,已經做好了一言不合就遁逃的打算。
憑藉它七翼天蜈的獨門天賦神通,就算是在妖帥巔峰手中它都自信能夠逃脫。
眼前的人族雖然深不可測,但是突兀之下,應該反應不過來,只要對方不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那麼它就能夠逃出生天!
陸涯俯首看着身下的七翼天蜈,在它一塊塊的黑亮甲殼身軀上,竟然長着七隻薄如蟬翼的不對稱羽翼。
而在它身軀的中後段,還有一隻僅僅長出了一點點的小小翼翅。
看起來,若是等這隻翼翅長出,說不定它就會進階成爲那八翼天蜈了。等到那時,這隻堪比人族化神的妖帥七翼天蜈,說不定就會晉升成爲堪比煉虛的妖聖八翼天蜈。
腦海中這樣想着,陸涯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陸涯朝着這隻如臨大敵的七翼天蜈探出手掌,這毫無煙火氣的一幕,落在七翼天蜈的眼中卻絲毫不亞於天崩地裂。
在這一瞬間,它發出一聲喑啞難聽的嘶鳴,周身有大量綠色毒霧氣朝着陸涯涌來。
與此同時,七翼天蜈那七隻寬大卻極薄的翅膀同時震動,一種奇特的波動將它渾身籠罩。
七翼天蜈心中一喜,做到這一步它的血脈神通便已經施展成功,接下來它便會挪移出十萬裡之遙,任憑這個人族如何強大,短時間內也找不到它了。
這人族一言不合便直接出手要將它擒拿,這種態度已經說明了問題。
‘等到本帥逃出生天,進化成爲八翼天蜈之後,必然要回來找回場子。’
七翼天蜈內心狠厲的盤算着。
下一瞬,七翼天蜈消失在原地。
陸涯看着這一幕,嘴角微微翹起,這隻七翼天蜈背後的七隻翅翼果然不俗,竟然能夠直接融入空間,藉助空間遁逃。
要知道妖族因爲得天獨厚的體魄與壽命,故而在法則的領悟上要差人族太多太多。
縱使是妖皇妖聖級別的大妖,恐怕也只能淺顯的運用一些簡單的法則,更多的還是使用妖族與生俱來的體魄與妖力戰鬥,而非運用法則。
可以說,掌握了空間挪移手段的七翼天蜈,已經在妖帥中立於了不敗之地。
但很可惜,空間法則他也算是精通。
陸涯這般想着,而他探出的手掌,已經不知何時結成了一個奇異的印決。
伴隨着這個印訣的結成,一縷仙緣氣自他的體內融入其中,天地之間的空間法則彷彿琴絃一般被陸涯稍稍一撥動,下一刻,無窮的空間波動自陸涯所在的位置擴散開來。
正是他當年在星河道化門遺址之中,所掌握的空間法術--意中天地。
經過這麼多年的參悟,隨着陸涯對於空間法則的掌握程度越來越高,這門法術的威力也越來越強。
早已到了隨心而發的地步不說,更是形成了咫尺天涯一般的效果。
此刻一旦施展開來,方圓十丈範圍,在他的手中已經化作十萬裡方圓。
如此距離,別說妖帥,就連妖聖都不一定能夠在瞬間逃脫出去。
七翼天蜈哈哈一笑,那人族何其託大,竟然讓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施展出自身的血脈神通。
現在,它已經挪移出去十萬裡只要,任憑那人族多強,都不可能追上它了。
這天元大陸何其之大,它找個犄角旮旯一鑽,對方更不可能找的到它。
一想到這裡,正欲仰天長嘯的七翼天蜈,不由自主的放出妖識,結果卻看到了在十米之外,正帶着戲謔笑容看着它的黑袍道人。
七翼天蜈渾身一僵,血液霎時間冰冷無比,方纔它明明挪移了十萬裡之遙,爲何現在還在原地,僅僅只挪移了十米遠!
它的眼睛驀地落到了陸涯探出的手掌上,此時他的手掌正結着一方奇異的印決,一絲絲奇妙的波動正從這隻手掌中散發。
“空間法術!”
七翼天蜈脫口而出,隨後百丈身軀頓時爬伏在地。
“請前輩饒命,小妖.小妖”
七翼天蜈說着說着,便陷入了失語之中。
原因是陸涯此時,正朝着它招手。
隨後,一股不容質疑的力量出現在七翼天蜈的身軀之上,它驚恐的看着自己的身軀朝着陸涯飄去。
現在它知道魔象王是怎麼死的了,就是死在了這個人族修士的手中。
陸涯的手掌輕輕的放在它的頭頂,隨後神識粗暴的灌入它的腦海。
只一瞬間,七翼天蜈妖魂之上的防禦便被陸涯撕碎,他毫無顧忌的瀏覽着七翼天蜈的記憶。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原來那一戰,不光光出動的元嬰修士和大妖王,就連化神和妖帥也出動了嗎?
而且陰奎山脈當時他們所在的戰場,果真的一個誘餌戰場,當年參與此戰的修士,幾乎十不存一,都葬身在獸口之中。”
陸涯的眼中涌現一抹冷意。
如此大的代價,回報自然是無比豐厚的。
那一戰之後,人族聯盟在正面戰場上徹底將妖族擊敗,奪了了三塊品質高達六階的靈地,以及無數妖獸資源。
如此豐收,足以稱得上大勝。
“原來如此,我說當時爲何只有血河老祖一人在這裡。”
陸涯低頭看着手掌下的七翼天蜈,隨後掌心一縷微風拂過。
隨着這縷微風,七翼天蜈千錘百煉堪比法寶的身軀,竟然如沙一般消散,最後只剩下一顆滴溜溜轉動的妖丹,以及七隻薄如蟬翼巴掌大小的翅膀出現在陸涯手中。
將這些東西收起,陸涯腳步再度一踏,消失在原地。
現在妖族這邊已經處理完了,接下來需要處理的,就是人族那邊的事情了。
他也想看看,當初到底是誰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那麼多條同族的性命,就這樣被葬送,陸涯到底要看看,究竟是誰有着如此堪比金鐵的心腸。
當然,這些事情是發生在了他的身上,若是沒有發生在他的身上,陸涯自然不會管。
沒有花費多少時間,陸涯便抵達了三個六階靈地之一。
這處六階靈地,此時已經化作了一片仙家福地,七座高峰直插雲霄,其上有亭臺樓閣、泉水小榭,山峰雲霧繚繞,更有仙鶴靈獸飛進飛出,端是一派仙家氣象。
陸涯眼中看着這一幕,心中不由泛起冷意。
若是不知情者,或許會認爲這是一片仙家氣象。
但是落在陸涯的眼中,這片仙家福地的地基,卻是由無數無辜的底層修仙者的血肉壘起的。
陸涯本身並不介意通過展開人妖之戰獲取修行福地的,但是他不能接受的是,將大量參與此戰的修士,當做誘餌白白送給那些妖獸,任由人族被其肆意吞吃殺戮。
冤有頭債有主,當年那些人做出這種事情的時候,應該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麼短時間便回來尋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