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天之中,侯無忌和侯無且走進來之後,沒有急着修煉,而是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大哥,父親剛剛爲什麼要拒絕和親啊?我之前可不止一次聽到他在操心二叔和四叔的婚事,聖地的長老、還有大晉的公主,難道父親還覺得他們配不上二叔和四叔嗎?”
侯無且眼神微眯,輕聲道:
“不是配不上,你沒發現,剛剛那兩個人,一個說賜婚,一個說和親,壓根就沒問過二叔和四叔他們,而且就連大伯的意見,他們都沒問。”
侯無忌頓時就明白了,擡頭道:“你是說,那兩個人是在逼父親同意,所以父親才生氣的!”
“當然,正常與這麼多聖地和親,大伯爲什麼要生氣?”侯無且說完轉頭看着侯無忌,繼續道:
“無忌,南下之前,咱們不是途徑南平府城,去拜訪了我外公麼,知道外公對我說了什麼嗎?”
“什麼?”
“外公說,咱們河西目前的處境,很危險!”
聽到這話,侯無忌神色頓時一愣。
兩個月之前,父親侯玉霄纔剛剛率兵打下建業府,一統河西半州。
如今侯氏統治河西之地,天下但凡有名有姓的各大勢力紛紛登門造訪,河西治下武者一個個與有榮焉,侯氏大軍士氣旺盛,族中高手如雲,明顯正值蒸蒸日上的大好時機。
危險,從何談起?
“無忌,大伯只是在侯氏無敵,在天下十三州各大聖地的眼中,他可不是無敵的,武道亞聖境的修爲,並不是最強的,河西也並非最強的,這些你應該都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亞聖之上,還有武道聖人,河西之上,還有九大聖地,可是有娘在啊,紫清聖宗的宗主可是孃親的師公,是我的師祖,他也是武道聖人,要是有其他聖地對付父親,對付咱們河西,師祖他老人家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你怎麼敢肯定,他不會坐視不理?”
侯無且的反問,讓侯無忌的神情勐地一怔。
“我爹以前教過我一句話叫: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沒有利益的事,誰也不會做。
河西現在明明不能跟聖地平起平坐,爲什麼大晉跟這些聖地都要跟咱們和親,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大伯肯定清楚,所以纔會這麼生氣,我父親開口勸說,肯定是怕得罪大晉和河東的三家聖地。
還有,河東一共有四大聖地,爲什麼只有紫清聖宗,沒有參與到這次的和親一事中,你仔細想過沒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侯無忌,頓時陷入了沉默。
他不傻,只是因爲小,所以許多事情都不會主動去考慮,比如父親侯玉霄並非天下無敵,經侯無且這麼一提醒,他是明白的,但下意識的他又把母親趙清雪帶他見過的師祖魏虛珩擡了出來。
河西和紫清聖宗,儘管有父親和母親維持,可說到底,畢竟還是兩家,他姓侯,從小也是在河西長大的,跟紫清聖宗再親,這些也改變不了。
若是河西真的有難,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下,他相信師祖魏虛珩會出手幫忙,可如果是紫清聖宗也解決不了,或者說,要付出巨大代價的情況。
師祖,紫清聖宗,還會幫麼?
侯無忌心裡,頓時打上了一個問號。
河東四大聖地,白鹿書院、浩然聖宗、萬劍聖宗、紫清聖宗,這次和親是三家聯名,只有紫清聖宗沒參與進來。
爲什麼,還能爲什麼?
因爲紫清聖宗,早就有人嫁到河西來了。
侯無忌臉色,瞬間變的很陰沉。
如果真是這樣,那母親豈不是………
這些事情,他只是不願意去想,一旦開始思考起來,他也很容易就能想通,問題是,他現在掌握有關家族跟河西的情況太少了,想看清所有事情的原貌,根本就不可能。
大晉跟河東三大聖地,爲什麼要跟家族和親?
他們是真的有壞心思,對河西圖謀不軌?
河西的處境,真如大哥外公說的那麼危險麼?
還有,師祖的紫清聖宗,對河西是不是……
“修煉吧,我們的實力不行,父親和五叔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們的,只要能幫到忙,等咱們能爲家族爲河西出力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能知道這些事情了。
這次咱們主動找父親進入五行天,不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不突破到元丹境,我絕不出關!”
侯無忌語帶堅定的說完,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思緒剛剛拋開,倏然,一張讓他無比討厭的清秀臉蛋,出現在了腦海中。
“下次再見面,我一定要打敗你!”
…………
昭陽宮中,將五行天內兩個小傢伙的對話一字不漏聽在耳中的侯玉霄,神色微微有些複雜。
他沒想到,僅憑剛剛宮中的三言兩語,無且就能想到這麼多,而且分析的頭頭是道,但凡兩人對族中事務,對河西形勢,瞭解的再多一些,只怕就把和親這事給說的八九不離十了。
教兒子這一點上,老五,確實比他要強!
其次,就是趙清雪的事了。
大晉跟河東三家派人來和親,無非就是想派人光明正大的監視或者說滲透侯氏,以此推斷,趙清雪現在,會不會還是紫清聖宗的人呢……
侯玉霄勐地搖了搖頭,把五行天中的漫長日子算上,他跟趙清雪結爲夫妻朝夕相處,都已經有四五十年了,如果現在還懷疑自己的結髮妻子那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更何況,清雪還給自己生了無忌。
雖然看到兒子懂事的想爲家族分憂,侯玉霄很是欣慰,但從內心深處來說,他是不願意看到兒子摻和到這些大事中來,這些年,他看似運籌帷幄,智珠在握,但侯氏一路發展至今,哪一次不是在刀尖上跳舞,舉族遊走於生死之間。
兩面三刀,背信棄義,爾虞我詐。
甚至到現在,連自己的枕邊人,都……
這些事情,太累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的後代,能平平安安的渡過一個完整的人生,而不是像他一樣。
呼………
侯玉霄微微舒緩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宮殿之外緩緩走進來的侯玉成、侯玉傑兩人,微微露出一絲笑容,輕問道:“老五,都跟你們說清楚了?”
“大哥,我們都知道了。”
“那你們,怎麼想?”
侯玉霄先問了一句,見兩人立刻就要回答,他趕忙先擺了擺手,正色道:“我大概能猜到,老五肯定提前已經跟你們交代過,爲了不得罪大晉跟河東三大聖地,讓你們答應和親的提議,大哥要說的就一句,大晉跟河東三家,目前我河西的確得罪不起,不過就和親這件事……”
說到這,侯玉霄頓了一下,繼續道:
“只要你們不願意,我有辦法解決!”
侯玉端主動提出要去通知兩人的時候,侯玉霄就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無非就是向兩人陳明利害,讓兩人答應和親。
說實話,同意和親,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哪怕是侯玉霄,也不能反駁。
但問題是,兩個親弟弟被人逼着成親,這在侯玉霄看來,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他這麼多年在人前裝孫子,經歷多少生死危機,帶着侯氏一路鬥垮這麼多敵人,發展到如今跟各大聖地都能掰掰手腕的程度,爲的是什麼?
爲的,不就是族人的生存和自由麼?
連親弟弟成親這種大事,都不能自己決定,那侯氏的發展,有什麼意義?
今天是親弟弟被人逼着成親,要是哪天人家也逼着讓他把三娘嫁出去,難道他也答應?
所以,侯玉霄也必須要堅持這個原則,侯玉成侯玉傑兩人只要不想娶,他就是明知要違背河西的利益,不利於家族發展,也一定要反抗。
大抵是感覺到了侯玉霄眼神中的堅定,侯玉成侯玉傑兩人臉上都微微閃過一絲動容,不過很快就被他們給掩飾下去了。
“大哥,白撿一老婆,我幹嘛不要?”
“我這個還是金枝玉葉,大晉公主,舉天下想娶的只怕數不勝數,他們不是說我慕長平公主華美鳳儀麼,就當我慕了吧,不娶白不娶。”
兩人語帶調侃的迴應,讓侯玉霄神色錯愕了一會兒,但很快他就調整好心情,輕輕搖了搖頭。
“你們可得想清楚了,大晉跟河東擺明了就是放人過來監視咱們的,既然派這兩個女人過來,那就證明她們有獨到之處,到時候內宅不寧,可有的是你們頭痛的時候。”
“不寧,她敢!”
侯玉成眼睛一瞪,揚手作出一副打人姿態。
侯玉傑低頭滲笑了兩聲,道:“我這個,畢竟是個公主,還是要給大晉留點面子,大哥放心,他要是真敢霍亂河西,我自有辦法對付。”
侯玉霄勸阻無果便也不再多說,只是對着兩人揚了揚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各自去找完顏丞和荊天羽吧,怎麼辦什麼日子,都由你們自己跟兩方敲定,需要什麼就跟老五說。”
“是,大哥!”
兩人拱手輕笑着答應,一副沒心沒肺的就把自己的婚事給敲定了,看起來比侯玉霄開心多了。
………………
新禹歷1332年九月十五,子時
皇甫星帶着詹臺無淵從下丘城離開,帶着他一路向西朝着雍都城的方向飛去。
見詹臺無淵就一直沉默,皇甫星輕笑問道:“聖子不是打敗了侯氏那兩個小子麼,怎麼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詹臺無淵聽到詢問,眉頭一皺,臉上露出一絲傲色道:“那兩個臭小子算什麼,我要打敗的是侯玉霄,本以爲在姑姑的五行天裡修煉了這麼多年,即便修爲趕不上侯玉霄,起碼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想不到……”
皇甫星臉上,頓時露出一絲錯愕,可想了半晌之後,還是輕言勸慰道:“那侯玉霄可是武道亞聖境,觀其修爲,甚至可能不在我之下,聖子雖天賦卓絕,但畢竟修煉時日尚短,現在也才宗師三境修爲,宗師想在亞聖面前有還手之力,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不必在意。”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只要聖子勤勉修煉,有朝一日,定……能打敗侯玉霄。”
詹臺無淵可是很敏銳的,他一下就聽出皇甫星最後的語氣,明顯帶着點不確定,頓時眉頭一皺道:“皇甫爺爺,你不相信我?”
皇甫星眼中閃過一抹遲疑,輕聲道:“不瞞聖子說,那侯玉霄……不對,是那河西侯氏一門五人的資質,還真不一定弱於你,老朽八年前曾見過那侯玉霄,聖子不妨猜猜,當時那侯玉霄,是什麼修爲?”
八年前……
詹臺無淵眉頭一凝,大概按自己的修爲推算了一番後,擡頭猜測道:“陰陽境?”
皇甫星搖了搖頭。
“元丹境?”
“宗師境,而且還是一境宗師!”
詹臺無淵臉上頓時滿是錯愕,難以置信道:“宗師境,怎麼可能?”
八年時間,從宗師境到武道亞聖!
他知道五行天,可問題是,侯玉霄是去年纔得到五行天的,去年得到五行天之前,他就已經有武道亞聖的實力了。
“聖子,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提這侯玉霄,遠的不說,就說咱們的教主,在你這個年紀時,就已經有………聖人的實力了!”
聽到“教主”二字,詹臺無淵眼神中頓時露出一抹尊敬與崇拜,甚至都忘了剛剛對侯玉霄天賦的驚訝,直接點頭贊同道:“姑姑的資質,確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無淵雖自負,卻也不敢與姑姑相提並論,不過這侯玉霄的資質,居然也有這麼高,的確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聖子也不必氣餒,有教主扶持,只要聖子戒驕戒躁,勤勉修煉,超過侯玉霄,並不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侯玉霄即便有些資質,但河西畢竟弱小,但凡有任何聖地針對,他能不能活都是問題,時間,還是站在聖子這邊的。”
聽到這話,詹臺無淵的臉色立刻好看了許多。
跟侯玉霄比起來,他的優勢,確實大多了。
“對了,姑姑要從幷州回來了吧?”
“下月十五,教主就會帶幷州大軍返回雍都,屆時兩教合併,新月神教一出,必將震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