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側山脊,烏泱泱又是一陣如雨點般密集的弩箭射下,剛剛吸引力被牽引到北邊去的銀甲軍瞬間又被重創,僅在弩箭射擊中倒下的,起碼就有五六百人。
“不要自亂陣腳,陳安,看住北面!”
“屬下遵命。”
眼看剛剛被提振的士氣,瞬間又被南側伏軍給擊潰,任飛星終於忍不住了,他怒喝一聲給陳安下令後,自己率先衝向南面的伏軍。
陳安則抽出有自己一半身子大的長刀,真氣覆蓋全身,縱身掠過腳下的銀甲軍,衝向北面。
任飛星和陳安,一個四境大宗師,一個三境宗師,兩人同時出手,一個劍氣縱橫數十里,一個刀芒鋒利無雙,瞬間就壓制了上千人的攻勢。
不得不說,效果還是非常顯著,兩人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打散了最前面衝下來的大軍。
只可惜,這只是最前面的一批……
南北兩側山脊的伏軍,總共可是有六萬之多。
六萬伏軍是什麼概念,從山頭往下看,那幾乎就是人挨着人,漫天遍野的氣血合攏,原本漆黑的天地,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層血色,最前面的一千多人對比整個伏軍的隊伍,壓根算不上什麼。
北側黑甲洪流的最前端,侯玉成魁梧的身形異常顯眼,他手中鋒利的刀芒幾乎沒閃動一下,就能帶走三五條人命,猛烈的攻勢,直把前段殺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等源源不斷的雍州軍補上缺口過後,他又繼續往前,就按這個方式,短短一刻鐘時間,他竟是生生從中間切斷了銀甲軍,屢次差點跟南側的伏軍形成了合攏。
“此人是誰,竟如此勇猛?”
“我雍州軍有這一號人物麼?”
“我也不認識,聚煞期修爲,是哪一營統領?”
………
侯玉成亮眼的表現,不止殺的龍驤郡的援軍丟盔棄甲,同時也吸引了一衆雍州軍的注意力,尤其是北側兩萬大軍的兩個統領以及諸多標長。
“那是我們的頭兒,侯玉成!”
“二爺威武,弟兄們跟着二爺衝啊。”
“弟兄們,可別讓其他人撿了軍功,快殺。”
北側除了雍州兩萬大軍之外,剩下的一萬都是侯氏的武者,他們只是一眼就認出了侯玉成,開口回答衆人之餘,士氣也變得更加旺盛了起來。
入流勢力門人的身份令牌,都經聖地製作的銅印賦能,有戰陣殺敵記錄的功能,他們擊殺的敵人數量,以及修爲都會自動記錄,侯氏有,興南府軍就更別說了。
果然,一提到軍功,無論是興南府軍還是侯氏武者,眼睛瞬間就放光了,跟隨侯玉成和另外兩大統領,衝殺變得更加瘋狂。
侯玉成一馬當先,眼看就要跟南側另外三萬伏軍最前端完成合攏,銀甲軍裡終於有高手看不下去,盯上他了。
凜冽刺骨的劍芒驟然浮現在眼角,侯玉成心頭頓時閃過一絲警惕,舉起手中的大刀,赫然往左側豎擋。
鏘………
兩兵相接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響,侯玉成耳中一陣轟鳴,強忍着心頭的不適舉目看去,離他約莫十米左右,一個披甲中年武將,正手持雙劍朝他怒目而視。
“死來!”
中年武將情緒顯然有些失控,憤怒爬滿胸腔,怒吼一聲壓根就沒有給侯玉成開口的機會,丹罡氣勁環布周身,雙劍如兩道游龍出海,在空中糾纏出一道螺旋劍鋒,瞬息間攻向侯玉成的面門。
抱丹期高手,看來是龍驤郡援軍的四個統領之一,地位跟他認識的桂玉堂差不多。
高速旋轉的劍鋒襲來,意識到眼前的中年武者修爲在自己之上,侯玉成非但沒有懼怕,眼神裡反而升起濃濃的興奮之色。
侯玉成將周身罡煞匯聚刀刃,丹田催發之際,魁梧的身軀好似又膨脹了一圈,雙手持刀猛然往前劈出一道近十米的黑色刀鋒。
刀鋒與劍鋒悍然碰撞,往外四散的氣勁,猶如一柄柄駭人的利劍快刀,頓時將四周方圓十米多的士卒全都驚退,一些運氣差沒能逃走的,直接命喪在這四散的氣勁之下。
“二爺被困,快去救他!”
“我來幫你,二哥!”
“不能讓侯老二出事!”
此刻戰場已經完全亂作一團,還有閒工夫能觀察其他地方的,基本上都是罡氣境高手,侯玉成跟中年武將交手動靜較大,頓時就吸引了不少侯氏的罡氣境武者,其中以侯玉傑和聶心川、劉江洪三人的反應最快。
侯玉傑見二哥受困,心情擔憂自不必說,聶心川和劉江洪兩人的心態則不同,他們如今都是侯氏的人了,若是眼睜睜看侯玉成被一個抱丹期修爲的人傷到或是殺了,侯玉霄那一關就過不了。
一時間,戰場上竟有十多人,瘋狂往侯玉成的方向靠近,中年武將看到這一幕,意識到侯玉成是個關鍵人物,瞳孔中頓時升起一絲寒光,出手招式變得更加凌厲,同時轉頭朝身後疾呼。
“盧漢、岑溪、沈鵬飛,擋住那些人,我要擒住此獠!”
三道抱丹期的氣息自銀甲軍中竄出,顯然是與中年武將一樣的銀甲軍統領,三人分別衝向正在往這邊靠的衆人,打算阻止他們營救侯玉成。
中年武將心中的憤怒,此刻全演變成了臉上的猙獰,看着四周不斷倒下的銀甲軍士卒,他心裡無時不刻都在滴血,這些可都是他的手足袍澤。
“雜碎,沒人幫你了,今日不活剮了你,我段銳明枉活一世!”
他心裡越是痛苦,對侯玉成恨意也就越濃,見那些想來支援侯玉成的人都被三大統領擋住,表情猙獰,徑直衝了過去。
一個罡煞期的武者,若非此刻場中人多眼雜,加上他剛剛爲大批士卒耗費了不少氣勁,早就手到擒來,哪兒能讓侯玉成囂張這麼久。
段瑞明作爲龍驤郡銀甲軍大統領,心頭也是有些傲氣的,雙劍劃破長空,帶出兩道氣流,頃刻間就逼到侯玉成的面門,他表情依舊猙獰,想到侯玉成馬上就要被切成三段,嘴角微微上揚。
也就這一下而已。
下一刻,段銳明的表情瞬間就僵住了。
不止表情僵住,他的瞳孔,甚至出現了恐懼…
侯玉成的抽刀動作快如雷霆,一道玄色刀芒如閃電般倏然從他手中飛出。
像是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方圓一里左右的區域內,無論是正陷入廝殺的兩軍士卒,還是正在對壘的一衆罡氣境武者,所有人的瞳孔都被這刀芒閃了一下,暫時忘卻了戰鬥,轉頭一看。
刀芒很普通,僅僅附着了一層罡煞,可又極其的不普通,因爲它幾乎是瞬息,就到了段銳明的身前,掠過他慌忙舉起的雙劍。
段銳明的恐懼,就源於這刀芒掠過他雙劍的間隙,他這把雙劍是上等的精品武器,位列名器榜230位,那邊同境界的人想要破開都不可能,更何況眼前這人,不過罡煞期修爲。
可事實卻是,那刀芒掠過他的雙劍,壓根沒有一次遲滯,像是沒有受到阻擋一樣徑直過去了。
鏗……
雙劍應聲而斷的那一刻,段銳明眼裡的恐懼也達到了頂點,雙劍沒能抵擋住的刀芒,一絲懸念都沒有的劃過了他的脖頸。
“老段,你什麼情況!”
“大統領,說話啊…”
遠處跟聶心川劉江洪等人糾纏的三大統領,看到段銳明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轉過頭看着他,頗爲急躁的出聲詢問。
然而,話音落下,他們這一回頭,剛好看到段銳明的頭顱與身軀,直接分離了。
這一幕,不止讓三人打了一個激靈,包括聶心川、劉江洪在內、許多新近投入侯氏門下的罡氣境武者,瞳孔一致,齊刷刷的滿是駭色。
“那刀芒,是什麼?”
“逆斬抱丹期武者!”
“我記得侯玉成練的是一門叫快刀訣的不入流刀法,怎麼可能……”
“不對,他手中那柄刀,也不是凡物!”
………
侯玉成沒有理會四周向他投來的驚豔目光,將中年武將的石首推開之後,收回還泛着黑色氣息的長刀,趕忙調息自己的運轉過度的丹田。
他手裡的長刀,是紅姑娘送給侯氏的兩件靈兵之一,自然不是凡物,中年武將試圖用雙劍抵擋無異於螳臂當車。
經大哥侯玉霄改良後的快刀決,能調動體內十二正經裡的八條,已然到了二流巔峰武學水準。
一個抱丹期武者,敢在自己面前大意,死亡是必然的結局,侯玉成心裡沒有絲毫意外,故此臉上的神色,從始至終都是平淡的。
可他臉上的這份平淡,在其他人眼裡看來,那就是真正的深不可測了。
連聶心川、劉江洪這些新加入侯氏的人,此刻看着侯玉成都無比震驚,更別說興南府軍裡的其他人了,剛剛的那縷刀芒,以及神情依舊淡然自若的侯玉成,都深深地刻在所有人的腦海裡。
“二爺威武!”
“賊軍潰敗已成定局,弟兄們再往前殺。”
“快跟南側大軍合流,將這些賊軍斬盡殺絕。”
“衝啊!!!”
…………
侯玉成這一刀,讓侯氏武者士氣大振,烏泱泱的人潮再度往前傾軋,衆人的怒吼與衝刺,也隨之感染到其他魔教的大軍。
本就勢如破竹的伏軍,又一波強勢的衝鋒,徹底與南側伏軍合流,生生將龍驤郡的援軍切成了兩段,也徹底宣告了援軍失敗,已成定局。
近一個時辰的撲殺,銀甲軍起碼折損了有兩成士卒,剩下的即便抵抗也已經有些無力,且隨着兩側伏軍合流,他們嘗試了幾次衝鋒無果,許多人甚至已經開始向山谷外潰逃。
侯玉成此刻在戰場中間,已然成了一尊黑衣魔神,沒有任何人敢阻擋,他衝到銀甲軍之中刀起刀落,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殺敵。
他縱身一躍,看到山谷兩側已經陸續有人往往逃竄,頓時凝聚罡煞,厲聲喊道:“北側伏軍向東,南側伏軍向西,全員左右開弓,不要讓他們跑掉一人,隨我殺!”
興南府這五萬府軍,無論是平均修爲,還是戰陣衝殺的經驗,侯氏的一萬人都略有不如,侯玉成的命令一出,明顯可以看到五萬黑甲府軍就立即開始分流,朝東西兩側往外進攻,而侯氏的則要慢上半拍。
侯玉成看到這一幕,心頭雖有些不快,但也清楚侯氏這一萬人只是臨時搭建起來,想跟成建制多年的府軍相比,短時間之內自然不可能。
現在不是正在提升麼,眼下兩州大戰纔剛剛開始,隨着不斷提升,侯氏私軍的戰力總會上來。
再則,隨着龍驤郡銀甲軍的不斷潰敗,侯氏這一萬人的不足,也已經無傷大雅了。
…………
“敗局已定,任劍使束手就擒吧!”
半空中,氣色衰敗的任飛星,聽到侯玉端的聲音,低頭看了一眼下方山谷的情況,本就已經萎靡的真氣,因情緒波動,頓時又低迷了一些。
他擡頭看着眼前俊秀的有些過分的年輕人,臉上滿是難以掩飾的憤怒。
“堂堂儒門學子竟也助紂爲虐,來日本劍使定會稟明聖宗,找白鹿書院,討個說法!”
任飛星用咆哮掩飾心中的驚懼,他知道眼前的白衣年輕人說的沒錯,下方大軍的潰敗,已成定局,這不但意味着,他這個龍驤郡執劍使當到頭了,同時還將面臨聖宗師門的苛責。
這一場潰敗近乎是斷送了他的前程,他此刻心中的害怕,早已蓋過了對這羣伏軍的憤怒。
“在下昭陽侯氏,侯玉端,並非儒門中人,任劍使不必介懷,此戰非你之罪,是要現在投誠,侯某可以保證留你一命,如何?”
折了四萬大軍,還背叛聖宗,投靠魔道……
想起聖宗刑罰,任飛星立刻就斷了腦海中的念頭,舉起手中長劍將自己丹田所剩不多的真氣再度提振起來,劃出一道劍氣,一躍衝向侯玉端。
“想讓我背叛聖宗,投入魔教,你做夢!”
他聲嘶力竭,長劍橫空,儼然一副拼命姿態。
然而,侯玉端僅僅只是併攏食指和中指,虛空寫了一個劍字,體內第八竅穴的浩然正氣與劍字融合,瞬間鑄就一柄三丈正氣長劍。
長劍飛出,與他的劍氣悍然碰撞,竟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
看到這一幕,任飛星心中無比憋屈,他能看出來,侯玉端的實力,應該是小儒御文二境,頂多就是等同於宗師二境,他堂堂的四境大宗師,竟淪落到跟一個二境小儒拼命。
不拼命也不行啊……
大地上近十萬士卒拼殺,散發出的滔天血氣早已瀰漫整座山谷,這血氣能壓制武者,讓他劃出的劍氣僅有百米,完全無法施展出自己四境大宗師的真正戰力。
偏偏眼前這個白衣人還無比狡詐,他先前爲保住銀甲軍,在下面跟伏軍廝殺了許久,白衣人明顯是瞅準了機會纔上來對付他的。
“李宗主,事不可爲,退!”
下方大軍死傷無數,自己又奈何不得侯玉端,想起自己這次犯下的天大過錯,任飛星已經有點膽寒,他擡頭看着另外一頭正在跟伏軍頭領對壘的李文軒,出言提示了一聲,自己率先衝向山谷的北側,瘋狂逃竄。
侯玉端眉頭一蹙,他最怕的就是這一點,山谷大軍勝負已定,就算跑一些,只要守好東側谷口也無傷大雅,但任飛星這個宗師不同,若是讓他跑了提前把消息透露出去,對他們接下來的計劃非常不利這也是他爲什麼要勸降的原因。
念及於此,他瞅準任飛星逃竄的方向,身軀一縱,直接跟了上去,雖然修爲與他有差距,速度有些跟不上,但他還是強行跟在他身後。
任飛星察覺到侯玉端在身後,眼神裡露出一抹寒芒,微微放慢了點速度。
“有大軍血氣壓制我拿你沒辦法,離了這山谷我就要你的命,正好可以用來向劍首將功補過!”
心裡打着如意算盤的任飛星,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侯玉端,臉上突然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任飛星疾馳逃竄之際,突然察覺到面前有一道陌生的氣息,猛地擡頭一看,臉色瞬間蒼白。
北側山谷口,一道金色蒼龍,迎頭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