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這一刻才真實的放下心來,還好他沒事,如果君蘭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這輩子也不會安心了。
抽回被他握住的手退後幾步,阮筠婷調整情緒,將剛纔的歡喜憂愁等等掩藏在笑容之下,又恢復了平日的穩重模樣。
“說是想打,又豈能真的打。只是,你臉上的疤痕……”好端端一張美人臉,卻爲了救她毀了,之前爲他性命擔憂,現在又開始爲他毀容而內疚。
“爺們家的,那麼在乎臉蛋做什麼。多條疤痕反而更好,我一直嫌臉上太過女氣,這樣瞧着有氣概多了。反倒是你腕子上的傷,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
“若說過意不去,也是我。 ”
兩人正推辭之間,喬舒亞和雅格已經到了跟前。
“伯特,原來你和阮小姐是舊相識。”喬舒亞笑着道。
君蘭舟點頭,“是啊,我們很早相識。”
“看起來你們就應該是相識的,你們的外貌,用樑國人的話來說,叫做‘人以羣分’。”
阮筠婷聞言微笑,心中對“伯特”那個稱呼很有興趣,君蘭舟倒成了洋人口中的小船了。
君蘭舟看了看天色,道:“我先送阮小姐回去。天色很晚了。”
“夜晚纔剛開始。”喬舒亞攤手,想起樑國的規矩,搖搖頭惋惜的說:“既然這樣,阮小姐改日再見,別忘了你答應了我的曲譜,還有今日你所彈奏的。”
“我會派人將譜子送來。”阮筠婷看了看與管鍵琴上擺放的五線譜,道:“我將曲譜寫成那樣。”
“那再好不過了。”雅格讚賞的看着阮筠婷:“如果有機會,真希望和阮小姐長談,您簡直是一個美麗優雅的謎。”
“哪裡是謎,不過恰好認識一個以前去過大伊國且熟識貴國音律的人罷了。時候不早。我告辭了。”
“阮小姐慢走。”
兩方有禮的道別,阮筠婷讓嬋娟帶着跟車的下人先行一步,自己與君蘭舟並肩走在距離馬車十來丈遠的位置。雪夜天涼,她又將臉往領口裡縮了縮,呼吸之間的白霧撲在臉上,潮溼冰冷。
“你是如何到了洋人教堂的?”
“那天離開徐家,也不知怎麼走到了東郊,身子太虛弱暈倒,被他們救了,醒來後我索性留下來。”
君蘭舟說的輕描淡寫。可當時的窘境和危險阮筠婷都能體會的到,君蘭舟原本在外頭逍遙自在,全因爲她的事才又捲入是非中。她哪裡能不內疚。
君蘭舟放緩腳步配合她的速度,看阮筠婷的表情就隱約猜出她心中所想。
“你不必想太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呆在這裡很安全。”
“可我聽說教堂是皇上授意建造的,若是你不留神露了蹤跡。讓皇上知道你在這裡,抗旨不遵可是要殺頭的大罪。”
阮筠婷的擔憂不無道理,君蘭舟知道她關心自己,解釋道:“起初我也這樣想,預備情況不對就走的,不過後來經過觀察和打探。我發現皇上雖然授意建造教堂,對這裡卻好似也並非那麼用心。這段時間與師傅在外闖蕩,見了世面。也知道當下樑國的宗教有佛教和道教,但是這兩個教派如今的信徒,卻遠不如繡妍教的人多。繡妍教供奉繡妍娘娘,不僅是大梁國,連南楚國和西武國也有許多徒衆。你也知道。宗教牽繫民心,我猜想皇上同意引入大伊國的教派進來。也是希望轉移一下百姓的注意力,不要讓繡妍教再繼續擴大下去吧。”
君蘭舟聰明絕頂,阮筠婷自來就是知道的,想不到他沒幾日就觀察思考了這麼多問題,讚賞的道:“你心思縝密,想來你說沒事就應當沒事,但是你也要機敏一些,發現不對了就趕緊離開。”
“我省得。”君蘭舟想起剛纔嬋娟的話,擔憂的問:“嬋娟說,你與小戴大人鬧翻?可確有其事?”
阮筠婷想不到他會問起這個,坦率的道:“嬋娟難免誇大其詞,鬧翻怎麼可能。只是有一些話說的明白罷了。有些東西看的透徹了,自然不如朦朧時候什麼都是美好的。但是小戴大人對我一直很好,你不用擔心。”
“是麼……”君蘭舟沉默了。
“是的,意見不同,也不算真的鬧翻吧。”
君蘭舟點點頭,阮筠婷是戴明的未婚妻子,他們二人之間的事他無權置喙,只是她有時感性的性子他卻知道。前思後想,仍舊忍不住囑咐:“婷兒,你須得記得,今後凡事都要將你自己的安全和切身利益放在第一位,這世上任何人都是無法長久依靠的,你要學會讓自己強大起來。”
“嗯。”阮筠婷低頭看着自己走路時露在狐裘外的裙襬。
“在你能力不夠的時候,要學會忍耐,迎合,不論是金錢上還是人脈上,都需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去維護,並且要不斷的完善自身,更要緊的是韜光養晦。只有懂得蜇伏,才能保全自己。”君蘭舟語重心長,說出的話完全是經驗之談,“而且,最要緊的是你要改變一下你對人的認知。”
“對人的認知?”
“是啊。”君蘭舟笑着長吁了一口氣,白霧在面前溼潤了臉頰,低沉的聲音也帶着一些溫和的循循善誘:“你我雖都生於底層,可對人性的理解卻不相同,我將人想的很壞,自私、貪婪、齷齪、利用,這些在我眼中都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所以見到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事,我不會驚訝,這些都傷不了我的心。你卻不同。”
君蘭舟看向阮筠婷,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阮筠婷戴了貂裘風帽的頭頂:“你將人想的太好,善良、忠誠、友好、知恩圖報……你都認爲是每個人必有的品質,所以在遇到親人的妒忌陷害,下人的背叛、長輩的惟利是圖時,你會傷心。會難過,甚至會覺得心冷。婷兒,這些不過是人性最鄙陋之處,不過是孔雀開屏的背面罷了,你應當有所認知。”
“蘭舟,我知道,是我太笨了。”想來她也真是失敗,已經第二次重活,在行事上仍舊是不盡人意。
“你不是笨,相反。你很有靈性,你只是太天真太善良太心軟了。”君蘭舟笑道:“這些最好的品質你都擁有,對你來說卻不是好事。那天小戴大人知道我的事。是你屋裡那個穩重些的丫頭告密的吧?”
“你如何知道?”
“你那個丫頭看我的眼神總是閃爍,而且他們私下裡談起小戴大人時,她的表情就難掩羞澀和嚮往。那是一個女子愛慕一個男人的眼神,女人往往容易感情用事,爲了討好心儀之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阮筠婷心服口服的點頭:“是,不過紅豆或許也有爲我閨譽着想的因素吧。”
“是。她或許也有爲你着想,只是你又難過了吧?”
阮筠婷苦笑着點點頭:“蘭舟,我與嵐哥兒生存在徐家的難處你能想象,象我們這種地位,要培養心腹之人並不容易。紅豆對我忠心耿耿。曾經因爲我半夜裡發熱需要用藥,她不顧門禁硬闖西園,被三太太抓了去好一頓重罰也毫無怨言。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她是真心待我好的。只不過,她這一次或許爲了我的聲譽,或許爲了討好小戴大人,做出陷你於危險的事,我很難接受。”
“你看。你方纔說的那番話,還是在爲別人想。她告密。引的小戴大人和你爭吵,你該考慮的是你自己的處境,而不是該考慮我的安危。婷兒,沒有人疼惜你,你就要自己多疼惜自己,沒有人爲你打算,你就要多替自己打算。你應當看透,這世界上沒有人能陪你走到最後,臨到終了,還是要你自己一個人。對人千萬個好指望他人回報,不如切切實實的對自己好,什麼事情都最先爲自己考慮,其次纔是他人。至於依靠,任何人你都不要信任,懂嗎?”
“連你和蕭大哥也不能相信?”阮筠婷停下腳步,歪着頭仰望他。
君蘭舟很認真的點頭:““是,必要的時候,我們誰你都不要信,連嵐哥兒也不可以全信,你要靠自己。”
她能說蘭舟將人想的都太壞了嗎?可是阮筠婷明白君蘭舟說的是對的 ,在人堆裡摸爬滾打,君蘭舟能從一個乞丐憑自己的能力做到少爺的貼身侍從,完全是靠真本事的,他的那一套,遠遠要比她對這個社會不完全的理解來的實用。
與君蘭舟道別後,阮筠婷一路上仍在沉思他剛纔說過的那些話。連續幾日的鬱悶如今得以疏解,擔憂懸着的心也總算放下了,阮筠婷笑容也多了起來。
回到靜思園,纔剛進門,趙林木家的就說羅詩敏動了胎氣,老太太和太太們都驚動了。
阮筠婷聽的心頭一跳,好端端的,怎麼會動胎氣?連衣裳也沒來得及換,就急忙往成名居去。
今日太后壽辰,宮裡擺宴,三老爺、二爺、四爺、六爺現在都在宮中赴宴。阮筠婷到了成名居的時候,徐承茗還未回來。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看過了羅詩敏,纔剛回去。此刻成名居的正屋裡安靜的很。
阮筠婷將狐裘交給丫頭,轉過屏風進了寢室,一瞧躺在暖炕上的羅詩敏,嚇的心頭一跳。羅詩敏蓋着紅色的錦緞被子,如雲墨發散在紅色的枕頭上,顯得臉色煞白如紙。
“詩敏,你怎麼樣?!”阮筠婷撲到羅詩敏身邊,“看過大夫了嗎?要不要我再去請郎中來?你臉色太差了。”
羅詩敏睜開眼,卻不似阮筠婷剛纔預想中的那樣奄奄一息,杏眼中瞳仁漆黑,好似藏着兩簇火焰,看她這樣,身體全無問題,反倒是情緒很不對。阮筠婷隱約猜出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狐疑的問:
“詩敏,你怎麼了?”
“婷兒。”羅詩敏緩緩坐起身,代雲立即在她身後塞了軟枕讓她靠着。
拉住阮筠婷的手,羅詩敏情緒極爲激動,咬牙切齒中又帶着一些後怕:“我今日,險些失去我的孩子。”
“什麼?下午見面時候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我是很小心。可掌不住有人陷害,都是紫馥那個賤人!”
羅詩敏是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平日裡溫柔謙恭,善良穩重,就算有生氣的時候,最多白人一眼,幾時有張口就罵人的時候?阮筠婷知道,這次的事情一定大發了。
“紫馥怎麼了?她推了你?”阮筠婷猜測,這種直接的做法,比較符合三太太和她屋裡調教出的人的性格。
羅詩敏點頭又搖頭。道:“比那個更可惡,她竟然將後院的狼犬引了來咬我,我最怕的就是狼犬。險些被嚇的暈過去!你給我的那個藥,我猶豫不決一直沒用,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沒想到,今日她竟然變本加厲起來。四爺去她屋裡,我沒有一次難爲她給她臉色看,就算給她用了避子湯,那也是老祖宗的一絲,她放狗來咬我害得我躲避之時跌了一跤,若不是早先身體底子好。這孩子就要掉了。”
羅詩敏語速極快,又道:“最可恨的是她在老太太和太太們面前,還做出一副柔弱無辜的模樣。倒像是我自己放狗來咬我自己,藉機來冤枉她!老太太把後院負責看管狼犬的下人重罰了說是給我出氣。可明眼人都清楚,這事就是紫馥做的。婷兒,我懷着的是徐家的骨肉啊,老太太和太太們不心疼我不打緊。難道不心疼徐家的骨肉?他們信不過我的人品,沒做過的事。他們憑什麼藥懷疑是我做的?那紫馥旁日只會在太太面前討巧賣乖,回了成名居,對我幾時有過半分尊重?紫馥是三太太屋裡出來的,難道三太太一點都不瞭解她的脾性?到了這個時候,都不知道爲我這個媳婦兒說句話嗎!”
羅詩敏大約是被氣極了,阮筠婷自從與她相識開始,就只知道她是典型的淑女閨秀,說話從來不多,更不會如此橫眉怒目,現在她這樣子顯然是被氣的控制不住情緒,可見紫馥的計謀毒辣。
“詩敏,好容易孩子纔沒事,你若因爲生氣而動了胎氣,豈不是得不償失,那纔是真的着了道,讓親者痛仇者快。”
羅詩敏胸口劇烈起伏,也知道阮筠婷說的是對的,強壓怒氣道:“可我就是氣不過,不收拾她定然不會甘心的!”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門簾一掀,冷風順着夾板面門簾掀起的縫隙灌了進來,苗媽媽進門還不等看清屋裡的人就道:“奶奶,東西買回來了!”說罷了看了看阮筠婷,覺得自己事情辦的不妥。猶豫了一下。
羅詩敏道:“婷兒不是外人,不用避開她。苗媽媽,你和代雲先下去吧,我們姐妹有話說。那藥就先擱着。”
“是。”
苗媽媽和代雲對視了一眼,好似在用眼神討論阮筠婷是不是靠得住,奈何主子吩咐,他們只能行禮退了下去。
阮筠婷看着放在案几上的白色小紙包,好奇的問:“這麼晚了,你讓苗媽媽買什麼回來?看樣子那個藥應當不是你吃的。”
“當然不是我吃。”羅詩敏定定的望着阮筠婷,咬牙切齒的道:“婷兒,你我這樣近的關係,我也沒必要瞞着你,我讓苗媽媽買了砒霜回來,一定要毒死那個賤|人!”
“什麼?!”阮筠婷被羅詩敏狠辣的眼神和決然的語氣嚇呆了,如此溫柔賢惠的善良女子,竟然有了殺人之心。可見她對紫馥的恨意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極限。
“那賤人險些害了我的孩子,還要做出一副無辜模樣,將來說不定要如何勾搭爺們,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斬草除根!”羅詩敏臉色煞白,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爲自己這種想法而驚嚇。
阮筠婷嘆息一聲,羅詩敏現在是在氣頭上,不能冷靜思考問題,她不能看着她犯錯,便低聲勸說道:“這並不是解決問題一勞永逸的辦法,今天去了個紫馥,明兒又來了綠馥藍馥,良妾賤妾,別人送的來的,四表哥喜歡的,總歸是四表哥要會納妾已經是不可避免的現實,你跟現實情況較真,吃虧的不是你自己是誰?況且殺了人是要吃官司的。難道你想你腹中孩兒生下來就低人一等,有個殺了人的母親?最要緊的,就算殺了她也不解決問題啊,如果東窗事發,對你自己來說打擊絕對不會小。”
羅詩敏知道阮筠婷說的對,越想越覺得自己憋悶委屈,眼淚也盈滿了眼眶:“婷兒,我當真快被氣瘋了,紫馥真的是太過分了!”
“詩敏,並不是每個過分的人都只能一死的,我之前不是給過你一包藥粉嗎,怎麼不用?況且紫馥她雖然害你,但並未成功,罪不至死啊。咱們一起想個法子,讓她離開徐家也就罷了。”
許是阮筠婷的那一句“罪不至死”觸動了羅詩敏憤怒的那根弦,她瞪了阮筠婷一眼,“怎麼婷兒還幫着紫馥那個賤|人求情?那樣的人就不該死嗎?你給我的那藥只能讓她面色蒼白長痘痘,不如直接解決根源問題!難道我明知道有人要害我,我還能高枕無憂的睡大覺?!不用時時刻刻都提防着她暗地裡使壞?與其這樣提心吊膽,不如殺了他!”
“詩敏……”
“不必多言了,”羅詩敏聲音前所未有的尖銳:“我不殺她,難道還等着跟五姑娘一樣活活讓人害死!到那個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說什麼?五姑娘,徐凝秀?”
阮筠婷一下子抓住她的話,她說了五姑娘,那不就是前世的她嗎?她知道前世自己的死有可能是人爲造成,且和君召言也一定脫不了干係,可這件事是個秘密啊。對外,徐凝秀是病死的,孃家人對外也都是這麼說,若不是知道內幕,羅詩敏根本說不出這樣一句話來。
“詩敏,你說什麼?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阮筠婷儘量讓自己表現如常,不要表現的太過於急切,就如同普通人聽到了八卦消息一樣。
羅詩敏也知道自己說走了嘴,掩口略微想了想,才鄭重的道:“婷兒,原本你我姐妹之間,我是不該有事情瞞着你的,可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知道了對你也絕沒有好處,我還是不要告訴你爲妙。”
涉及到前世死因的疑團,阮筠婷當然不會放過機會,“詩敏,你告訴我我也不會對人說啊,五姑娘畢竟也是我的表姐。”
“婷兒,真的不行。”
阮筠婷拉着羅詩敏磨了半晌,羅詩敏就是守口如瓶,到最後實在是磨不過阮筠婷,又不想說的太直接,就給代雲使了個眼色,代雲立即會意的將一直煨着的藥端了上來。
“奶奶,該服藥了。”
羅詩敏掩口打了個呵欠,點頭道:“拿來吧。”
時辰不早,阮筠婷也不是看不出眼色,羅詩敏現在身子不舒坦,也疲憊了,今日再糾纏下去她也不會說出什麼來,只好站起身來道:“詩敏,你好生養着身體,我明日再來看你。”
“好,婷兒,外頭路滑,你仔細着些。代雲,替我送阮姑娘。”
“不必了,代雲留下來伺候你們奶奶。”阮筠婷擔憂的看着羅詩敏:“那個事,你自己千萬要想清楚,不要魯莽行事傷害了自己。”
羅詩敏知道阮筠婷說的是砒霜的事,點頭道:“放心,我會考慮清楚的。”
阮筠婷心思沉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靜思園的。她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就是羅詩敏爲什麼會知道徐凝秀是被人害死的。
照理說,這件事是一個秘密,對外,大家都只知道徐凝秀是病死的,對內幾個知道“內幕”的人,也覺得是徐凝秀自己不守婦道服毒自戕了。就算她這個本尊轉移了靈魂,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可羅詩敏一個外人是聽誰說的?
阮筠婷半夜裡睡不着,擁着被子想了半晌,都理不清頭緒,只知道有些什麼,一定是她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