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並不多,之前也是同在小學上學的,如今瞧見阮筠婷選了軍事,不僅戴雪菲驚訝,身旁相熟的一些小爺也是驚訝,姑娘家的,哪裡有人喜歡學兵法策略的,繡花彈琴的纔是首選吧。
阮筠婷暗自端量山長的顏色,見他除了驚訝並無其他反應,便知道大學部對於女子選秀課程並無要求,心也就放下了。
點算過後,山長就出去了,不多時,有一身着大紅色常服的少年到了院子裡,展開手上的名單,道:“點到名字的,跟我來。”
少年點了四個人的名字,被點到名的自覺在旁邊排成一列,最後念道“阮姑娘”三個字,少年自己也是明顯一愣,似是想不到其中還“摻和”了一個姑娘家,詫異又性味的看向阮筠婷。
阮筠婷被人注視也毫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頷首算是招呼。
少年驚奇的眨了下眼,轉而道:“我姓陸名謙,在軍事班就讀,奉先生之命來給各位送考題,請各位隨我來。”說罷轉身走在前頭。
阮筠婷身旁那四個人便有竊竊私語的,陸謙應當是兵部尚書家的小公子,能奉先生之命來給新生送考題,也是頗受重用吧。
陸謙並未帶着他們走遠,只是帶着他們轉了個彎進了間廂房,廂房空曠,擺着十餘張卓案,上頭已經備好了筆墨紙硯。五人都有自覺,各自在一張卓案後站定。
陸謙站在當中,笑道:“書院的規矩大家也知道,這一題若是答得出,今後各位就算過關入門了,若是答不出,就要另行去旁的課目再行試驗。”
衆人皆點頭應是。阮筠婷這一刻有些忐忑了。剛纔看單子上的介紹,軍事一門所修學的是陣法兵法和制敵策略謀略。阮筠婷覺得人生如戰場。將來少不得要動腦子,就先學起來長長見識,可感興趣是一回事,真的要考她兵法謀略,她除了肚子裡裝了記不全的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還能懂什麼?若是考不過,她可能還要去學女德,整日聽嬤嬤翻來覆去的教導《女論語》……看來光是評優考試過了還不成,更難的是“專業”考試。
惆悵之時,陸謙已經開始發考題。許是怕幾人相互有商量或是有人事先知道題目,考題都是捲成細細的紙卷放在一個白瓷青花的筆筒裡,約莫有三十餘卷。陸謙拿着筆筒經過衆人跟前,大家便抓鬮似的隨意抽取一張。
最後到了阮筠婷這裡,陸謙還略深意的對阮筠婷笑了一下。阮筠婷不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麼,便隨手抽了一張,紙上寫着:用兵之法。
用兵之法?題目也太過於廣泛。阮筠婷原本還以爲今日出題興許還如她去年入學之時山長出的那道題目一樣。好歹有個實際情況可以讓她動腦分析。而今日讓他誇誇其談闡述用兵之法,當真是爲難她了。
見她拿着考題發愣,陸謙笑意更深,搖了搖頭走開了,那樣子竟好似見了路還沒走穩的孩童竟要幫着家裡人做事……
阮筠婷有些氣惱,考不過。她還不會考砸麼?反正也已經來了,過不去便當是來體驗一遭,回頭心甘情願繼續抄《女論語》去。
思及此。阮筠婷自行磨墨,先回憶了一下自己所知不多的一些兵法常識,又回憶了一下在現代時看過的一些書籍,最後如潤色作文一般在心裡列了個提綱,主要闡述那幾個方面。待到胸有成竹了。纔拿起羊毫筆,飽蘸濃墨。在宣紙上以柳體字寫道:
“用兵之法,攻心爲上,謀略爲首,百戰百勝並非善戰,不戰而降服敵者是爲高明……”
她雖然也上學讀書,可姑娘們無非是識得字,到底不如爺們整日研究四六駢文,有斐然的文采,阮筠婷一氣呵成寫了四頁紙,回頭自個兒讀一讀,也覺得都是直抒胸臆的大白話,說不定就要貽笑大方了。可她並不覺得如何,做事總要盡力,她盡了自己的能力好容易才通過嚴格的評優考試,在現代考大學都沒如此上心,如今更是要盡力的走好自己選擇的路。
將墨跡吹乾,阮筠婷把考題連同答卷一併交給陸謙,第一個離開了廂房,這院很是寂靜,沒有往來之人,阮筠婷也不知自己該去哪,就在門口等了一會,不多時,那四位小爺也陸續都出來了。相互一打聽考題,阮筠婷才覺得今日她的手氣真是太好了,多虧沒抽到讓她解讀陣法的題目,她的這個題目,好歹可以紙上談兵一下,陣法她可是完全不懂,要交白卷的。
阮筠婷和那四位並不相熟,問了考題之後就站到一旁去了,期間看到陸謙拿着考題和答卷匆匆離去,約莫過了兩柱香時間,便見山長和一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一前一後來到院子中。中年男子身材消瘦,臉上長了斑,背脊還有些佝僂,實在是有些其貌不揚。
“山長。”阮筠婷和其餘四人一同行禮,幾人的心就都提了起來,通過與否,也就是這一關了。
山長笑吟吟的道:“這位是司馬先生,曾在這次大敗南楚國餘孽的大戰中任參贊一職,你們今後定要跟司馬先生好生學習。”
“是,司馬先生好。”衆人一同給司馬紹行禮。
阮筠婷還有些雲裡霧裡,這樣一說,就是她過關了?行禮之時,還詢問的看了眼山長。
山長看到她疑惑的眼神,只是一笑,囑咐了司馬紹兩句便離開了。司馬紹揚了揚稀疏的眉,長滿了斑的尖瘦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道:“各位跟我來吧。”連聲音都有些尖銳。
阮筠婷便跟在一行人身後穿過中間青石鋪就的小廣場,一同來到了一排房舍之前,從敞開的大門可以看到屋內的佈局,與小學那邊相同,都是四列桌案,穿了大紅色常服的小爺們端正坐在後頭,聽見門口的動靜都看了過來。
司馬紹先行進屋,隨意往黃花梨木的桌案上一靠,懶散的道:“今兒個來了五名新同窗。”回頭招呼了一句:“都進來,自個兒找地兒坐吧。”
阮筠婷最後一個進屋,因着人員坐的整齊,所以人數也是一目瞭然,加上新來的五人,共有二十一人,在一水兒的大紅色中,右側最後一位跟她一樣穿着月白的姑娘,就顯得鶴立雞羣。
那姑娘約莫十**歲,長的珠圓玉潤,眉目間帶着英氣,模樣不是頂頂的漂亮,氣質卻很是高貴。
竟然也有女子跟她一樣選了軍事的?阮筠婷禁不住笑了起來,徑直往那姑娘身邊的空位走去。
她的注意力放在那位姑娘身上,所以沒考慮自己是不是也“鶴立雞羣”了。
屋內衆人也想不到,新人之中還有個阮筠婷。早在阮筠婷站在門口時,坐在第一排的便已經好奇的伸脖子往外頭看了。
司馬紹見滿屋子的人眼睛都盯在阮筠婷身上,咳嗽了一聲吸引衆人注意力,道,“今兒個咱們就來探討一下用兵之法,陸謙,你先來讀一讀這篇文章。”
衆人都收了心坐正了身子,陸謙雙手接過司馬紹遞來的四張紙,朗聲讀道:“用兵之法,攻心爲上,謀略爲首……”
阮筠婷原本還想與鄰桌那位姑娘套套近乎,可以聽陸謙讀的,竟然是她的答卷,心便提了起來。
待到陸謙讀罷了,屋內寂靜的針落可聞。阮筠婷難免有些忐忑,不知道尖嘴猴腮的司馬先生要如何批判她的想法。
司馬紹笑了一下,道:“剛纔這篇,是阮姑娘今日的答卷,諸位有什麼看法,討論一下吧。”
轟的一下,屋裡頭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再次回頭看向阮筠婷,阮筠婷臉上緋紅,尷尬不已。有幾名學子已經低聲議論起來,有贊她思慮周全的,也有說她寫某處如何不通的。列出了不通之處的學子站起身闡述了看法,立刻又有贊同阮筠婷想法之人出言反駁,衆人竟然熱鬧的討論了起來。期間,司馬紹也不插言,只是由着衆人爭論個面紅耳赤,待到最後才做個結論。
阮筠婷撐着下巴聽的津津有味,心道她果真是沒選錯,選了這門就對了。
到了晌午散學時間,屋內的人都散了,阮筠婷才找到機會與那“鶴立雞羣”的姑娘搭話。
“這位姐姐安好,我姓阮,閨名筠婷,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那姑娘站起身,表情有些性味的看着阮筠婷,不答反問:“你就是阮姑娘?皇兄先前賜給戴家公子的那個?”
皇兄?阮筠婷傻眼。
姑娘直爽的道:“先前聽說了你的一些事,我只當你是個狐媚子,今日見了,你果真是個美人,卻是和我想象之下截然不同的美人。不錯不錯,我那侄子也沒白瞧上你。我姓韓,閨名初雲,你叫我初雲就行了。”
話音剛落,阮筠婷還來不及反應,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二十一姑姑,你又渾說什麼。”
阮筠婷回頭,來人正是韓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