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劫後重生後該有的熱烈思念,沒有往日裡的溫情脈脈,就連沈千城都沒有想到,當他急切擔憂着,盼望着快些醒來的人,清醒之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那冰冷的目光讓他覺得陌生,又讓他心驚。
“什麼?”沈千城反問。
突然傳來的疼痛讓她的眉頭緊緊的皺起,擋住沈千城伸過來的收,忍着疼痛,又看向他,“你真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在此之前,兩個人還是濃情蜜意,突然間態度轉變,沈千城又怎麼受得了?
雖然並沒有發火,臉上的表情也是惱怒的,“你到底怎麼了?不要跟我打啞迷,有什麼就說什麼。是不是頭痛?我去叫醫生。”
沈千城站起身來,卻又被江時語給攔了下來。
“不用了,我沒事。”江時語閉了閉眼,復又睜開,說道:“我已經全部都想起來了。”
沈千城身後退了一步,撞倒了身後的椅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牀上的人,“你,你說什麼?”
相對於他的震驚,江時語反而平靜得很,又大方的重複了一遍,“我全部都想起來了,五年前所有的事情全都想起來了。”
沈千城萬萬沒有想到,她還會有恢復記憶的那一天,或者說,他曾經想過這一天的,只是最近的生活實在是太過甜蜜,讓人無遐去想那些事情。
那是一種隱憂,一種他無力阻止的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人都是這樣,下意識的會去躲避危險,逃避不開心的事情,強硬如沈千城,也是如此。
他害怕江時語會想起從前的事情,比任何人都害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五年前他對她做過什麼。
如果換成是他,他也一定不會原諒傷害過自己的人。
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
終於有一天,她還是想起來了。
“所以呢?”沈千城只覺得嗓子變得艱澀無比,啞着嗓了問道:“你打算忘掉現在的美好,去跟我算五年前的老帳嗎?”
江時語死死的抓着牀單,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上了,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無比。
“你覺得我可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沈千城,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你是怎麼把我從雲山趕出去的?我記得,我記得我是怎麼走出去的,我還記得我當時的心情,用你的話說,那真真的就是生不如死。”
沈千城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看她冷靜卻悲切的眼神。
那眼神,似乎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那時候是我不對,我還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所以……”
“這是藉口嗎?就算你不知道對我的感情,就可以那樣肆無忌憚的傷害我嗎?”江時語說的有些急了,竟被嗆到,咳了起來,這樣一咳,牽動了腦後的傷口,疼的整張臉都揪在了一起。
她這一咳,沈千城的心也跟着揪了起來,再也顧不得眼前的這些,直接就按了牀頭的呼叫器。
護士過來的很快,簡單的看了一下情況之後就又去叫了醫生。
江時語眼前的問題並不大,醫生在處理完之後沈千城直接就跟了出去。
“沈千城有事?”
“她五年前出過意外,失去了記憶,但是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告訴我又記起了從前的事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也是神色一變,隨即又端肅表情說道:“從沈太太拍的片子來看,頭部除了表面的傷口和輕微腦震盪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問題,不過您剛剛所說的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的,這並不影響病人身體狀況。”醫生見沈千城面色難看,心思又是一轉,說道:“不過爲了保險起見,明天早上我再安排給沈太太做一個全面的檢查,您看怎麼樣?”
沈千城點點頭,道:“那就這樣吧。”
醫生走了,沈千城無力的靠在牆上,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平時是個足智多謀的人,活了四十年,還真沒有什麼事情能真的難倒他,可是這一次他卻是真的犯了難。
婚禮馬上就要舉行了,她卻趕在這個時候恢復了記憶。
當然,他並非真的在乎什麼婚禮,那也不過就是個形勢而已,他現在唯一覺得安慰的就是他們早就已經領了證,不管有沒有這個婚禮,他們都已經是正式的夫妻關係了。
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
不用想都知道,這個婚禮肯定是沒有了,而依照江時語的性格,她馬上就會提出離婚的要求。
離婚……
沈千城煩躁的扒了兩下頭髮,不管怎麼樣,離婚?沒門。
在外面抽了兩支菸,平復了心緒之後才又重新進了病房,臉色也溫和了下來,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拉着她的手說道:“醫生說明天早上再爲你做一個全身的檢查,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問題,也好放心一些。不過因爲頭部受到重擊,有輕微的腦震盪,還要在醫院裡觀察幾天的。”
江時語望着天花板,毫不客所的抽回自己的手掌,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和醫院很有緣分,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的。”
沈千城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後,又問道:“你有沒有看到襲擊你的人?”
“沒有,我是後腦勺被打,怎麼可能會看到人影?”江時語動了動腦袋,看着他問道:“你可是堂堂的九爺,查這種事情對你來說不是小意思嗎?”
沈千城像是沒有聽出她話裡的諷刺的意思,說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那個人的。”
“勞您費心了。”
江時語撐着手掌慢慢的坐了起來,沈千城忙把枕頭在她身後放開,讓她靠的舒服一些。
對於他的殷勤視而不見,冷着一張臉平靜地說道:“沈千城,有些事情雖然不必多說你也能猜到了,但我想還是說明白一些比較好,這個婚禮還是取消了吧,等我出院以後再找個時間去把離婚證給辦了,從此以後我們互不相干。”
雖然剛剛就已經猜到了,可當她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
“如果你不想要婚禮,我們可以取消,但是離婚我不同意。”
江時語直視他的眼睛,說道:“你憑什麼不同意?沈千城,給我一個理由。”
“因爲我愛你,因爲我們明明可以很幸福的生活一起,爲什麼要離婚?”沈千城的情緒還是不受控制的激動起來,聲音也不由自主的高了幾分。
“既然你已經想起了一切,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想離婚,沒門。”
“愛我?還真是好笑,剛剛你出去的時候我不在想,你愛我什麼呢?你怎麼會愛我?愛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把她逼到絕路?”
江時語呵呵的冷笑兩聲,又說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爲什麼江子辰會拋棄這裡所有的一切,隱姓埋名也要帶我離開嗎?”
“沈千城,這一切都是被你逼的。我從前一直好奇我腿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子辰還告訴我是自己不小心發燙傷的,現在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了,不是燙的,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都是你給我的。”
“你現在還有什麼臉說愛我?還有什麼資格說愛我?”
聽她說完,沈千城的臉也冷了起來,站起身,就這樣看着她,問道:“你就只記得五年前,所以你也把五年後也忘了嗎?我承認我從前做的不對,所以你也一併要把現在的我一塊抹殺掉嗎?”
“那不一樣。”江時語握起拳頭,也激動地說道:“如果我從來沒有失憶過,如果我能早一些想起一切,我一定不會再接受你的感情。”
沈千城的瞳孔猛地一縮,“好,我們不說五年後,我們就來說五年前,你說記得當初是怎麼被雲山趕出去的,的確,那次是我不對,但是你就能說那不是你精心策劃的結果嗎?否則爲什麼你在離開之後江子辰會來接你?否則爲什麼江子辰會中途換車,並且製造了那一場車禍?別告訴我,這些你都不知道。”
“沈千城,你現在是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嗎?如果我不走,難不成還等着要被你逼死嗎?你執着於對江家的仇恨,又怎麼可能輕易的放過我?”江時語揚了揚下巴,又問道:“沈千城,你記清楚了,我姓江,是你最恨的的江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