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呼吸號的機械手臂,阿波羅與達貢一起進入呼吸號打開的艙門,走進了呼吸號內部,走到肖銳面前。
阿波羅剛一進來,就興致勃勃的在呼吸號控制艙內四下張望,還好奇的走來走去。
這裡的一切對於這隻能力強大,但看起來萌得犯規的深淵噬魂獸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阿波羅小心翼翼的摸摸這裡,碰碰那裡,似乎在貪婪的學習着這裡的一切。
最後,參觀學習了好久,阿波羅才依依不捨的、一蹦一跳的來到了肖銳的面前。
“謝謝你,肖銳,謝謝你和達貢收留我!”阿波羅歪着頭對肖銳說。
這是肖銳可以聽懂的語言,但阿波羅竟然張口就來,這讓肖銳有一次大大的吃了一驚。
肖銳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咦?阿波羅,你竟然會說我的語言了?怎麼可能?別告訴我你是剛剛學習會的……”
阿波羅眨巴了一下湛藍的大眼睛,沒有回答肖銳,只是扭頭看了看在一旁的達貢。
“嗯,我剛纔大概教了教他,阿波羅學習得挺快的,應該可以進行簡單交流了,”達貢滿意的看着阿波羅,“至於進階對話,他可以在以後自主學習,就好像我學習他的語言一樣”。
“嗯嗯……”阿波羅笑着點點頭,非常同意達貢的解釋。
“厲害,你們倆……”肖銳滿是敬佩的看着這兩個小傢伙,心說這兩個小傢伙看起來這麼軟萌,但學起東西來是十足的硬核,一點都不含糊啊。
肖銳又嘆道,不僅如此,其實更厲害的,恐怕是這兩位的靈力和實力吧。
肖銳估計,無論是達貢,還是阿波羅,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如果真的發飆,那可絕對算得上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想到這裡,肖銳還不由自主的嘖嘖嘴。
不過也好,肖銳轉念一想,覺得這倒是喜聞樂見。畢竟,有這麼強大的隊友在身邊,絕對是好事一樁嘛。
……
一切安排妥當,肖銳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這次星際旅程最重要的嘗試。
達貢已經告知了阿波羅肖銳的計劃,兩隻“萌寵”乖乖的蹲在一旁看着,非常安靜,儘量不去打擾肖銳。
他們都知道,肖銳即將要做的事,對於肖銳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另一邊,凱撒已經對呼吸號周圍的宇宙進行了最後一次詳細掃描,確定沒有會影響他的宇宙射線和引力波波動,排查了周圍的空間,保證更不會有任何類似於宇宙章魚何深淵物種來干擾肖銳的行動。
“沒問題了,肖銳,可以開始了,”此時,連凱撒的聲音都變得極富儀式感,“你大膽的嘗試吧,我們在這裡陪着你,最後,祝你成功!”
達貢和阿波羅也捏起小拳頭,大聲的給肖銳祝福:“祝你成功!”
肖銳笑笑,感激的看着大家,面色神聖。
他知道,決定性的時刻到了,自己離開銀河系,這次最爲遙遠的星際之旅,即將迎來檢驗的那一刻。
看看周圍這深黑色的死亡深淵,肖銳知道,在這萬年孤寂的空間深處,他將沒有一個觀衆,也沒有任何重大的儀式或者程序可以提醒她,自己即將要做的意味着什麼。
但是,當他一口一口的呼吸,卻發現自己的呼吸逐漸急促,自己的心跳也悄然加速,面色也開始發燙,他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許久以來他夢寐以求的、最終的決定性時刻。
在這一瞬間,這麼久以來,他過去那些所走過的路程,全都如同電影畫面,一幕幕回放在他的腦海中。
他想起自己發瘋一般的衝向剛剛重構的銀河系中心黑洞——安靜曾犧牲自己,用她最大的努力,義無反顧衝進黑洞,終於成功推動銀河系中心黑洞的重構,然而,肖銳卻無法在第一時間跟隨安靜衝入銀河系中心黑洞,而只能被絕望的阻擋在黑洞外的結界。
他想起自己在無限悲痛之中,就好像丟失了自我,他手握銀河系兩大三級文明給予的終極武器,從銀河系外圍衝向銀河系中心星域,一路殺伐果斷,滅掉了星際大軍、摧毀了反叛軍、抹去了一個個在他眼中如同惡魔一般應該受到懲罰的文明,當他的眼睛逐漸變成血紅,他已經忘記了什麼是對錯,而自己是否應該成爲掌握一個文明生死的神靈。
他想起自己似乎墮落成魔,甚至不惜與中樞神經系統九大院士聯手爲敵,卻最終不敵,再即將消失的關頭再次落入時間之海,終於從安如初那裡得以釋然,並獲知銀河系中心黑洞的結界已經出現開口,自己馬上毅然的衝向黑洞,不問未來是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着他。
他曾以爲銀河系是他無法跨越的邊界,他也曾以爲仙女座星系是他跋涉的終點,卻最終難以得償所願,但是,當一切都成爲身後的風景,他知道自己終將不再停留,更不會返回,而將走向更遠的星河。
到這個時候,從一開始的緊張不安,到現在的回顧往昔並坦然面對,肖銳突然間平靜了下來。他知道,走到了這一步就再也不後悔,不問是否成功,因爲無論如何,他都是他不會改變的選擇!
……
宇宙中盪漾着漸漸而起的風聲。
肖銳的靈力在聚集和沸騰。
他五階以上的靈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瘋狂而專注。
懸浮在他靈力之海中心的墨子糾纏,正越來越快速的旋轉漂浮。它沐浴着肖銳澎湃的靈力,開始向廣闊無邊的宇宙發出呼喊。
那呼喊,就如同蔓延向無邊宇宙的漣漪,將覆蓋到無邊宇宙的任何一個角落。
而當宇宙某個角落,那個與他同源的靈力感觸到這波動,便會給予迴應。
也許,當那個迴應被聽見,這將會造就宇宙中最美好的一段佳話!
肖銳張開雙手,靈力更是歡快的沸騰。
他一字一頓的說着:
去吧!
帶着我的期待。
去吧!
帶着我的呼喊!
安靜,無論你正流浪到哪裡,但願這跨越時空的波動讓你看到回來的路。
……
片刻之後,肖銳的眼睛猛的睜開。
他的眼眸竟已變得透明而神秘,彷彿融入了整個宇宙,而從那晶瑩的深淵中,正折射出無比美好的星河星辰和宇宙萬物。
肖銳似乎是在穿梭。
他彷彿再一次化身無數神奇的意識電波,這些意識電波如光如幻,穿梭在無以計數的星系、黑洞和宇宙深淵之間。
而隨着意識電波的跋涉,跟隨墨子糾纏無限徜徉的波動,他依然看到並觸摸到所飛掠過的一切存在。
肖銳笑了。
在他輕輕的眨眼之間,無數的星河、星系、星團竟已如同飛翔的砂礫,從他的睫毛和指尖劃過。
但他沒有停下,他要一直跋涉和等待,知道聽到那個他等待的迴應。
一萬光年。
十萬光年。
百萬光年。
……
肖銳再眨了一下眼。
他的意識電波竟已拂過千萬光年!
……
他在不停的尋找與追問。
她在嗎?
她在嗎?
肖銳伸出手,用自己的觸感去接觸每一個龐大無邊的星系。
這無數的星系,如同銀河系當中的數不清的繁星那般紛雜,但是,每一個巨大的星系當中,卻又蘊含了數百倍於銀河系數量的恆星,而每一個恆星周圍,都有可能存在這一顆藍色的、孕育高等文明的美麗行星。
在那個行星之上,也許就有一塊生機勃勃的綠地,在這片綠地中央的某一個山峰上,可能就是肖銳所追尋的——她守候的凝望和擁抱。
……
肖銳似乎忘記了時間和距離,他的意識電波竟已融入了宇宙本來的流動。
此時,他只覺熱淚盈眶。
當他飛掠過無數的星系,他無比強烈的感覺到,自己已然脫離了有關生物個體的存在。
某一刻,他希望自己就成爲這一直穿梭的、永不停息的意識電波。
他再也不需要有物理的實體存在,只需要意識的奔流。
如果是這樣,他便可以在想要歡樂的時候歡樂,想要嘆息的時候嘆息。
當他想要停下來,他可以一直下沉,變成某一顆藍色行星上的一滴水、一條魚、一片葉、一隻鳥;當他想要旅行,他又可以化作一道永不停息的伽馬射線,穿越無數時間和空間,不爲任何時間和星系而停留。
他可以最爲大膽的愛、恨、嘆,也可以在犧牲自我的、無比勇敢的愛和恨之後,丟下一切而釋然離開,化作沒有自由自在永不停留的電波。
但是,在經歷了這麼多的選擇和體驗之後,肖銳卻又輕鬆而瞭然的笑了。
他知道,從一開始,生而爲人,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他沒有選擇成爲風、沒有選擇成爲飛鳥,沒有選擇成爲電,沒有選擇成爲流星,他只選擇成爲人。
跨越星河與時間,他與她相遇,這並不需要克服艱難萬險,也不是法則和至高存在的恩惠,這樣的事實是那般理所應當、無可反駁。只是如同超新星爆發,如同紅矮星熄滅,如同黑洞吞噬星系,如同星系相撞後卻又分道揚鑣……
這一切,也許一億年也不會發生一次,但是,卻又是從宇宙誕生之初便註定的發生。
……
在某一個時刻,肖銳會問自己,他所化身的意識電波,到底已經跋涉了多遠?
多少個星系,每一個相比銀河系更是大過百倍千倍的星系,在這些星系中,又有多少次留下了他的腳印?
他會問自己,自己是否已經審視了這些浩渺龐大的星系,以及這其中更加無法計數的星河星辰?
他甚至會害怕,擔心自己會不會跋涉得太快,以至於他忘記了仔細的觀看和尋找。而她,會不會被留在了某個難以預知的角落,嘆息着他們是不是曾經擦肩而過而失散?
但很快,肖銳又釋然的笑笑——他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嚴格來說,他絕對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本應該聽到的來自於墨子糾纏的迴應。
因爲,墨子糾纏的波動就如同毫無一絲風的平靜湖面上的漣漪,本應爲完美的形狀;而當墨子糾纏獲得了另一端的呼應,他一定會看見最美麗的波紋。這波紋,在原本漣漪的形狀對照下,將顯得異常顯眼。
當這個對照發生的時候,他肯定不會錯過。
可是,直到目前爲止,他只是看到無比完美的波紋在一刻不停的向前延伸,一直延伸。
無邊無際的宇宙啊,它是那麼的無邊無際,儘管這墨子糾纏的波動不斷的向外延伸,每一秒鐘之後,他便會走過比過去走過的世界更廣闊千萬倍的世界。
時間每往下延伸過一秒鐘,他所跨越的宇宙便會成倍增加!
可是,他仍然只是看到完美的漣漪一直不停的延伸。
肖銳的心中充滿了希望、滿是無法言表的渴望,可是,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在什麼地方停下來,在那裡,他可以看到墨子糾纏共鳴而帶給他的留言。
但是,肖銳失望了,他一直沒有收到什麼留言。
……
漸漸的,肖銳的呼吸變得越來越粗重。
他的雙腿微微發抖,他的雙臂更是顫抖着難以像一開始一樣的張開。
原來,他已經將墨子糾纏的觸角延伸出太遠太遠。
儘管他竟然還是沒有獲得迴應,但是,墨子糾纏所延伸的距離竟然開始成爲無法忽視的殘酷真相。
這無數的星系啊,他們是那麼的廣闊無邊,以至於曾經對肖銳來說意味着無限無窮的銀河系和仙女座星系,只是一捧而盡的花火。
然而,儘管如此,他卻開始疑惑,爲什麼他仍然沒有收到任何的迴應,沒有搜索到任何的留言?
爲什麼?!
而此刻,墨子糾纏的波動竟已漸漸接近於平息。
……
咚!
肖銳雙膝跪倒在地面上,他的身軀顫顫巍巍的發抖,即將難以支撐。
原來,無論墨子糾纏能夠延伸到多遠,這距離終究是有界限的啊!
這樣的界限,相比於肖銳的意識來說,一開始可能等同於無限。
但是,相比於難以真正理解的宇宙空間,這樣的無限,竟然還是走到了最後的邊界。
必須承認,墨子糾纏終究是由肖銳的靈力來支撐的。
當墨子糾纏也走到了可以延伸的邊界,說明肖銳的靈力竟然也燃燒到了最後。
肖銳的眼睛沒有睜開,他的身體和靈力卻已接近乾涸。
但是,也許任何人都知道,此時的肖銳會是最爲固執的那個人,他會寧願燒盡靈力的最後一滴,也不願意就此停下來,讓自己在悔恨中苟延殘喘。
……
正在這時,呼吸號之內,肖銳的身邊,突然爆發出兩朵耀眼的火焰!
小恐龍達貢、深淵噬魂獸阿波羅,竟然同時毫無保留的爆發出蘊藏在體內的靈力!
他們要在這關鍵的時候助肖銳一臂之力!
達貢已經張開了燃燒着神聖之火的火焰之翼,跳躍的火焰融合進他身體周圍耀眼的紅色靈力中;而深淵噬魂獸阿波羅則同樣是義無反顧的將自己的靈力融合進入達貢與肖銳共同融合而成的靈力涓流,他藍紫色的靈力之火,融入達貢的紅色靈力之火和肖銳的黑金靈力之火。幾股靈力之火融匯成最爲美麗絢爛的顏色!
肖銳的黑金靈力之火已然微弱,但是,當他終於與達貢與阿波羅的靈力之火匯合之後,就如同終於找到了最親愛的夥伴,“嘭”的一下,驟然漲大。
他的靈力再次復活,並歡呼起來。
肖銳眼睛再次睜開,眼中無限的深淵彷彿更加的透明和絢爛。
肖銳沒有說話,但他嘴角微彎,他想要對身邊兩個最親愛的夥伴說謝謝,但這並不需要什麼言語,他們之間融匯在一起的靈力火焰,已然讓他們能聽到各自心靈的聲音。
原本接近孱弱的肖銳,再次義無反顧的觸發出自己最大的能量和努力。
在他的努力下,墨子糾纏即將平復的漣漪,再次向着更深遠的宇宙跋涉,永不停息。
肖銳一步一步走過更遙遠的,難以理解的宇宙,直至本無法觸碰的宇宙深處。
他的心湖在大聲的呼喚,他想讓她聽到,他真的跨越了無限的宇宙,直至世界盡頭!
無論她在哪裡,無盡的墨子糾纏的漣漪都將要尋找她的所在,都想聽到尋到她的呼聲!
……
此刻,肖銳走過了無盡的空間和時間,只是,當他的意識掠過無數星辰當中的存在,墨子糾纏的漣漪卻是那麼殘忍的完美。
這意味着,墨子糾纏沒有找到遠在宇宙另一端的呼應。
安靜,她還沒有出現。
肖銳卻有些疑惑了,他已經走過了那麼遠,以至於連他穿梭馳騁的意識電波,都已經開始近乎消散。
他不知道,即便是他聯合達貢和阿波羅的靈力,墨子糾纏的旅行竟也有耗盡的時刻。
雖然此刻還沒有最終耗盡靈力,他還可以繼續跋涉,但是,他卻越來越真切的聽見了來自某一個或遠或近的前方的聲音。
這聲音是那麼的神聖而陌生,因爲在他以意識電波跋涉無盡宇宙的過程中,他竟從沒有聽到過任何的“聲音”。
轟隆隆……
肖銳有些疑惑,那是什麼聲音?
彷彿來自遙遠的宇宙,來自未知的邊緣?
同時,那個聲音又是那麼具體,就好像陰雨天在天邊的雷聲。
所以,前方的雷聲,那到底是什麼?
疑惑中的肖銳,並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他抽象的意識電波,正從所有的方向,馬不停蹄的衝向遠方。
可是,當他越往前走,他四面八方的意識便越來越清晰的聽見那愈發震耳欲聾的雷聲。
近了,更近了,那遙遠的雷聲,正在越來越快速的在逼近他,提醒着肖銳它的存在。
肖銳沒有猶豫太多,因爲儘管勞累,儘管接近崩潰,他卻從來沒有把停下作爲自己的選項。
就算他的意識電波似乎走到了最後的時刻,即將消逝,墨子糾纏的漣漪再度歸於平息的前夜,即將平息,但是,他仍然固執而執着的向前。
只是,肖銳竟沒有注意到,在更爲遙遠的宇宙前沿,竟然已經逐漸沒有了星光,在他的眼前,逐漸染上一抹一抹似有似無的灰色。
肖銳並沒有停下來去思考這到底是爲什麼,他似乎已經習慣一直向前,跋涉到更遙遠的宇宙。
咚!
圖案,肖銳的意識電波異常突兀的停了下來。
什麼?
肖銳無法形容自己的震驚,因爲自己的意識電波從來沒有無法前往的空間。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往無前,就好像水自然的流淌到無邊的大海,自己意識電波的跋涉就是墨子糾纏漣漪的蔓延,宇宙空間不應該成爲他的任何阻礙。
但是,阻擋自己向前的是什麼?
肖銳再次向前方努力,但是,他仍然寸步不前!
他想象着自己伸出雙手,想要往前方探索,儘管他並沒有實體的存在。然而,他的意識電波竟然被有形的屏障所阻礙。
是的,真的是有形的屏障!
這到底是什麼?這到底是爲什麼?
疑惑之際,肖銳忽然想起,在他前進的道路上,已經漸漸消失了星光。
他不僅想問爲什麼,前方宇宙中,難道沒有了星辰?爲什麼竟看不見閃爍的亮光?
宇宙不是無限的嗎?肖銳不禁問自己。
這時,前方的宇宙彷彿又微微波動了一下,一大片更明顯的灰色呈現在他的眼前。
肖銳定睛一看,眼前之景象讓他驚呆了。
他竟然看清楚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面無限延伸的——牆。
灰色的、無邊無際的,牆。
肖銳再度伸出雙手,想要探索這堵神秘的牆,因爲他本身仍然是意識電波的存在形式。
可是,這面無形的牆橫亙在他的前面,他竟然再也無法向前伸出手。
他急了,他像一個左衝右突的雷電,猛烈的衝撞,可是,他可以後退,可以平移,但是,再無法前進分毫。
直到這個時候,無比激動和激越的肖銳,才冷靜的告訴自己,他必須好好的想一想。
他略微往後退去,睜開自己意識電波的眼睛,審視自己所處的宇宙。
可是,當他擴大自己的視角,以意識電波審視周圍的宇宙時,他竟然呆住了。
他的身後,是浩渺的宇宙和星辰;他的面前,則是冰冷而堅硬的灰色之牆。
肖銳不免自問,這灰色之牆,到底是什麼?
他的意識電波無比迫切的撫過灰色之牆,雖然無法穿越,但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的意識沿着這光滑而無邊無盡的牆而飛奔。
彷彿沿着這牆的輪廓,才能夠獲取一絲一毫有限的真像。
而真相,竟然在不久之後真的來了。
……
肖銳發現,儘管無限,但這面牆卻真的是冰冷。
有多冰冷?
2.725K!
肖銳發現這個數字之後,他驟然驚覺,這是一個不一般的數字。
但是,他還是不敢相信,在他意識電波的心跳猛然波動的時候,他轉過身,去審視自己背後、以及四面八方的宇宙。
都有!全都有!
儘管微弱,但在所有的方向上,都有這個相同的溫度所帶來的輻射。
肖銳發覺,原來這真的是一片任何方位都存在着的輻射之海。
他這纔想起,在過去,他曾跋涉那麼廣闊的宇宙,在那些遙遠的路程上,他不曾留意這一片輻射之海;可是,當他終於回望過去的路,他發現這片輻射之海不是不存在,而是掩埋在無數耀眼的光芒之下了。
所以,在這一刻,肖銳似乎明白了……這片灰色的牆壁,竟是宇宙誕生之時的餘焰嗎?
那誕生一切的劇烈爆炸,流傳到現在,便只遺留下這最爲微弱的溫度。
驟然之間,肖銳的意識電波跨越時空,回到宇宙某一個角落中,某一個時刻正在自轉跋涉的星球上。
始辰星。
在那裡,肖銳曾和一個老者就宇宙的邊界有過一次對話。
肖銳還深刻的記得他。
那個老者,也許可以算得上肖銳的導師和引路人。
至少,在這個老者的幫助下,肖銳終於獲得靈力覺醒,並繼承了他最爲忠誠的夥伴,星際穿越的開始——呼吸號。
葉凡壹,一位年老的星際旅行者。
當肖銳回憶起與葉凡壹的對話,其中一段有關“全宇宙的邊界”的對話,此刻正無比清晰的迴盪在肖銳的耳邊。
“越遠的星球,便越快的遠離我們,所以可以推測,如果這個恆星距離我們足夠遠,它將以光速遠離我們。”
“並不是恆星在以超光速運動,而是宇宙本身在以超光速膨脹。那是空間本身的膨脹,並不受光速的限制,無論多快都可以的。”
“140億光年之外的宇宙,會各向同性的傳來一個微弱的輻射信號,那就是宇宙微波背景輻射。這也代表了我們標準意義上的宇宙的年齡,這也是宇宙大爆炸之後所形成的的宇宙的雛形。”
這一句一句的話語,正如最沉重的星辰,墜落在肖銳的意識海洋當中,翻起巨浪。
肖銳震驚了。
他自問:“所以,我竟然到達了宇宙的盡頭——宇宙微波背景輻射、宇宙大爆炸後留下的最初火焰、無法跨越的宇宙背景之牆?!”
……
肖銳的意識電波如同失控一般的左衝右突。
他驚呼:不是的!
肖銳不住的搖頭,想要用拳頭抓住什麼,想要用力推開什麼。
然而,這都是徒勞!
他怎麼也推不開這宇宙背景之牆,因爲,這竟是宇宙的盡頭!
當他化作馳騁無限的意識電波,伴隨墨子糾纏無限膨脹的漣漪,跨越歲月的盡頭,他竟然已經到達了宇宙的盡頭了嗎?
……
……
肖銳想要笑,絕望的笑……
但是,他竟然哭了……
……
……
怎麼會是這樣的呢?
肖銳問自己:“爲什麼會是這樣的呢?我還沒有找到安靜呢?竟已到達宇宙的盡頭?”
他痛苦的發現,墨子糾纏已經無限平滑的從整個宇宙的界面蔓延而過,但是,墨子糾纏的漣漪竟然是無比完美的樣子,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動。
這說明,墨子糾纏一直沒有收到本應該來臨的另一端的共鳴。
本應該來自於安靜的,給他的迴應。
此刻,肖銳只覺得心在痛苦的收緊。
這是他最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
“爲什麼?不應該啊!不可能啊!”
肖銳痛苦而絕望的呼喊。
如果這裡真的就是宇宙的盡頭,這麼說來,他便已跨越了140億光年!
140億年!
這個抽象的數字,本應是宇宙的年齡。
而在這裡,與光一起,則定義了宇宙的邊界。
可是,當他竟然走到最初最原始的宇宙,他竟還是沒有獲得墨子糾纏的迴應?
爲什麼?
安靜在哪裡?
爲什麼窮盡整個宇宙,竟然還是沒有收到安靜的迴應?
爲什麼?
在這一刻,肖銳問了無數個爲什麼。
可是,現在的事實竟然如同那2.725K,那最爲寒冷的溫度,在告訴他,他已經窮盡了所有可以尋找的可能!
絕望當中,肖銳流淚了。
但是,這淚水在宇宙微波背景輻射的冰灼之下,驟然化作了四處遊蕩的基本粒子。
淚,已然不存在。
在宇宙的盡頭,肖銳的意識電波也將很快熄滅的吧……
何謂傷悲?
何謂絕望?
在宇宙大爆炸的餘焰面前,已然沒有了意義。
在宇宙背景之牆面前,肖銳才發覺,哪有什麼無限的宇宙,哪有什麼無窮的時間?此刻,他竟然真正站在宇宙的盡頭,再也無法跨越!
……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肖銳終於告訴自己,他已經找遍了所有宇宙。
墨子糾纏沒有獲得任何迴應。
此刻,肖銳終於不得不告訴這樣一個事實,他還是沒有收到本應來自安靜給他的迴應。
肖銳痛苦的分析,究其原因,只能有兩個可能。
第一,安靜已經不存在,當安靜變成宇宙中的基本粒子,或者能量射線,原本屬於安靜的墨子糾纏也將跟隨飄散的安靜,流落到宇宙各處。如果是這樣,墨子糾纏自然無法相互呼應。
第二,安靜還存在,只是並不存在與這片宇宙當中。如果是這樣,肖銳自然無法在“這一片”宇宙當中找到安靜。
當分析出這兩個可能的時候,肖銳着實的震驚了。自己竟然會分析出這兩種情況……
但是,他又無奈的笑了。
對於他來說,第一個可能可以排除了,無論如何,這都是他不願意接受的。任何情況下,肖銳都不會相信安靜已經不存在。
他一直覺得,安靜肯定就在某個地方等着他呢。
所以,就只有第二個可能了。
安靜還在別處,只是不在這片宇宙中。
想到這裡,肖銳又笑了。
這次,是有些無奈的笑。
不在這片宇宙中嗎?
這應該怎麼理解?
葉凡壹的多年前的話語再次在肖銳的耳邊迴響,肖銳卻一遍又一遍的傾聽,希望能夠從中聽出更多的有關宇宙的事實。
“空間本身的膨脹,並不受光速的限制,無論多快都可以的……”
葉凡壹所說的這句話,終於再度引起肖銳的深深玩味。
他突然渾身一震,意識電波竟然綻放出絢爛的能量波動。
肖銳似乎想到了什麼。
宇宙大爆炸,空間膨脹!
肖銳在心中默默的推演着。
當宇宙一直在膨脹,並且隨着距離的擴大,膨脹的速度也不斷的隨之變大;而且,空間膨脹的速度並不受到光速的限制,無論多快都可以,只要距離更遠。
“距離更遠……”肖銳唸叨着,“到底要多遠?”
當肖銳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一個確定的距離跳入了他的腦海。
140億光年!
肖銳忽然想起,這個看似非常抽象的數字,這個代表着宇宙空間界限的數字,其本身也是一個有限的數字啊。
嚴格來說,無論這個距離有多麼遙遠,但這確實是一個具體的實在的數字啊!
更重要的是,此時此刻,自己的意識電波跟隨這墨子糾纏的漣漪,不已經到達了140億光年之外了嗎?
所以,他的意識電波所駐留的位置,也就是宇宙背景之牆,就是這個距離他本來位置140億光年的地方啊。
肖銳忽然覺得,既然這是一個確定的數字,那麼,爲什麼沒有可能跨越這個距離呢?
他忽然生出了更多的動力和希望,彷彿異想天開一般,在心裡對自己說,“我要跨越這個距離,我要跨越到140億光年之外,我要跨越這宇宙背景之牆!”
只是,這是可能發生的事情嗎?
肖銳會一個勁的問自己。
可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肖銳就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可能的!
畢竟安靜不就已經在距離他140億光年之外的地方了嗎?
是的,既然肖銳認爲不會有安靜已經不存在的可能性,那麼,他唯一能接受的可能性就是安靜已經到達了140億光年之外的宇宙。
但是,真的有140億光年之外的宇宙嗎?那是什麼地方,怎麼到達那裡?
面對這些問題,肖銳有是那麼無助而糾結。
如果這裡已經到達了宇宙的盡頭,那與剛纔他所想像的不就自相矛盾了嗎?
但是,絕望和痛苦的肖銳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漸漸不斷的對自己說,不論自己能否理解,既然在這片宇宙當中,無法獲得墨子糾纏的迴應,那麼,他必須要繼續擴大墨子糾纏的範圍,直到獲得安靜的迴應爲止!
至於如何繼續擴大這個範圍,肖銳一時間沒有想到別的辦法,除了一條路,最爲簡單的路——用盡他畢生的靈力,將墨子糾纏的範圍推向宇宙邊界之外!
……
肖銳沒有想過這是否是可能的事,儘管宇宙背景之牆正阻擋在他的面前,硬生生的切斷了他作爲意識電波前進的方向。
對於現在的肖銳來說,他只願意相信,是他付出的靈力還不夠強大。
他咧嘴一笑,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願意搭上畢生的生命,只爲最高靈力波動的最後一搏!
肖銳釋然了,想到這件事情的答案,那竟是他願意接受的:要麼,耗盡畢生靈力,仍然無法突破宇宙背景之牆,那麼,他可以心甘情願的死去,這也是他會接受安靜已經死去的前提;要麼,他成功推開宇宙背景之牆,他將迎來新的希望!
“是的,這就是我的選擇!”肖銳堅定的對自己說。
終於,承託着墨子糾纏的靈力之海再度沸騰起來。
那是不顧一切的,燃燒自己生命的最後一搏!
所有的靈力,蘊藏在他體內最深處的靈力,都已經升騰到空中,不論代價如何,肖銳孤注一擲的將自己所有的靈力灌入到墨子糾纏。
這是他的最後一搏!不留任何餘地!
如果失敗,他會欣然死去……
肖銳知道,作爲意識電波的自己,如果還能有什麼表情的話,那麼,此刻在他的臉上,必然是釋然與滿足。
衝吧!衝破這宇宙的界限!追趕宇宙膨脹的腳步!
不用去想太多,只因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
肖銳的意識電波與宇宙背景之牆瘋狂的碰撞角逐,他不要命的向前奔跑,妄圖在某一個瞬間,他能夠真的將大爆炸以來不斷膨脹的宇宙空間甩在身後,如果是那樣,他便能突破所謂法則,突破所謂宇宙的邊界。
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安靜正在這個邊界之外的宇宙等着他,所以,跨越這宇宙背景之牆,便是他必須完成的使命。
靈力之海,瘋狂的沸騰,瘋狂的消耗,直至乾涸……
在於宇宙和法則對抗的過程中,如此執着的肖銳快速的下墜,墜落到生命盡頭。
在最後一滴靈力乾涸之前,雖然那道灰色之牆仍然佇立在他的面前,一抹不起眼的光芒在灰色之牆的前方綻放。
肖銳太累了,他一下子墜落,落入那小小的光芒之中。
……
“哎,你終究還是要燃燒到最後一根柴薪。”
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肖銳的耳邊輕嘆。
嘩啦啦……
嘩啦啦……
那是熟悉而寧靜的浪濤聲。
肖銳的只感覺身上暖暖的,一隻溫軟的手正撫摸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