崴了的右腳一直傳來銳痛,時音不敢使勁,只能慢吞吞地挪到門口打開了店門。
遠遠看見阿彬已經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時音扶着門框朝他的方向看過去,心裡想着等會路上路過醫院,一定要去拍個片子看看。
走的近了,阿彬顯然也注意到她不太自然的走姿,過問了幾句後,立刻貼心地主動扶着她出了門。
因爲動作不便,時音只能一邊走一邊看着地上有沒有小石頭之類的,怕被絆倒。
兩人剛走出大院,她明顯感覺阿彬扶着自己的雙手緊了幾分,同時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太太小心。”
地面出現一道虛晃而過的人影,時音愣了一下,擡眸朝着來人看過去,卻見是一位年輕的正裝打扮的男人,看起來斯斯文文,並無敵意。
“時小姐,開業大吉,這是黎老送您的禮物。”對方對她友好地笑了笑,雙手奉上一隻墨色的錦盒。
時音今天已經受過禮物的驚喜了,眼下一聽見這兩個字,眼神都不由得跟着變了變。
阿彬的表情很是警惕,他皺着眉,嚴肅地看着對方,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守在車旁的阿杰,做好了充足的防備準備,似乎只要對方有稍微過分一點的舉動,他馬上就能衝上去阻止。
時音先是沒說話,只是盯着那隻錦盒看了一會,才淡淡開了口:“謝謝,你回去告訴黎老先生,他的心意我領了,東西就不收了,非親非故的,不好承他的人情。”
她覺得母親孃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奇怪,既然知道她就是黎清音的女兒,爲什麼不乾脆把話挑明瞭說清楚?一個表哥處處算計她,血緣上的外公也遲遲不肯露面說明,就連開業也只是差人送來禮物,這種心意,她不收也罷。
她想,自己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怨氣的。
誰料對方卻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解釋道:“恐怕有點難,黎老前幾天身體不適,早前已經回香島了,今天聽說時小姐新店開業,他沒法親自到場,這才特意託我送東西過來,還說這是自己的一點小心意,希望您不要嫌棄。”
時音沉默了數秒,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禮貌性地問詢了兩句:“黎老身體還好吧?”
“承蒙掛念,一切安好。他說等身體利索一點後,會再來看您的。”男人笑得和煦,眸光在暖黃色路燈的照射下顯得非常溫柔。
說完這句話,他將手中的錦盒往前遞了遞,示意她接過東西,略一挑眉,表示問詢:“時小姐?”
時音依舊沒有伸手,想起自己方纔被嚇得不輕的經歷,她攥了攥拳頭,開口:“你打開讓我看看裡面是什麼。”
男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有見過這麼無禮的請求。
中國人講究內斂,在贈送禮物的時候,被贈一方一般不會當面拆開,以避免對方贈送的禮物不合適從而造成尷尬的場面。
時音當然知道這一點,她只是被嚇怕了。眼前這人儘管穿得像模像樣,講話也文質彬彬的,可她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有心人的又一場惡作劇。
哪怕阿彬就在她身邊,她也不想接受任何意料之外的驚嚇。
見男人遲遲不肯動作,她解釋道:“我和黎老先生並不熟,他如果贈送我太過貴重的禮物,我是斷然不能收的。所以,我想先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大家都知道這話不過是在客套,那隻錦盒小小一隻,不過巴掌大小,很顯然是裝首飾用的,金銀珠寶,價值可大可小,但一般都不會便宜。
但男人聽她這麼說,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動手打開了錦盒。
在燈光的照射下,三人都看見了錦盒裡面裝着的東西——一隻金光燦燦的純金小福牛,約莫兩釐米高,被鑄成拱手作揖的姿態,十分討喜。
時音鬆了口氣,便聽男人解釋道:“黎老說,他不清楚內地送禮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講究,想到時小姐屬牛,就送了這個,希望您能喜歡。”
東西是純金的,也並不大,不算特別貴重,但心意是不錯的。時音沒話說,伸出雙手接過了禮物,微微欠身表示感謝,“東西我很喜歡,替我謝過黎老,有空一定去看望他。”
男人沒有說什麼,若有所思地朝着她微跛的右腳看了一眼,微笑着道了別,轉身離開。
這個送禮物的時間點實在有些尷尬,誰家開業不是上趕着早點送禮物,黎裕卻專挑夜深人靜的時候差人來送。
時音手裡拿着錦盒,表情看不出什麼端倪來,被阿彬扶着上了車,她纔開口說了一句:“祁嘉禾之前是不是讓你們多注意一點陸睿來着?”
阿彬本欲爲她關上車門,聞言還愣了一下,隨即便答道:“是。”
“他今天過來的時候,你們看到了嗎?”時音接着問。
“看見了,他對您有些無禮,我本想上去阻止的,又見他沒做什麼特別過分的舉措,就沒有過去。”阿彬一板一眼地報告着,一絲不苟的樣子像是在做卷子。
時音的重點並不是這個,她只是徑直問:“那他走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追上去看看?”
阿彬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我和阿杰的主要職責是保護太太您的安全,必須寸步不離地守着您,不能分心去做別的事情。”
說是寸步不離,但爲了不打擾她的正常生活,他們只被允許在一條馬路之隔的地方觀察餐廳,至於在餐廳內部發生了什麼,他們則一概不知。
得知他們並沒有深究陸睿的去向,時音瞭然地點點頭,“沒事了,開車吧,去一趟中心醫院。”
阿彬應聲,這才關上車門上了副座。
汽車啓動的時候,時音坐在後座,把玩着手裡的那隻墨色錦盒,神色若有所思。
黎裕回香島了,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原以爲他這趟來江城是爲了和自己相認,但眼下看來,他似乎是遇到了什麼阻礙。
這事和陸睿有沒有關係,她不能確定,但不用懷疑的是,在今天和她進行了一場不算友好的交談之後,陸睿應該是不能再繼續和她保持表面的和平了。
真正和解,從此井河不犯?還是徹底走絕,想方設法地將她抹殺?
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