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他這麼直白地表達心裡的情誼,時音的第一反應倒不是害羞,她皺眉,看着他臉上顯而易見的疲色,連語氣裡都多了幾分擔憂:“你不會這幾天都沒有睡過覺吧?”
祁海被葬在美國這件事情她也聽說了,雖然並不知道祁嘉禾這麼做的緣由是什麼,但她覺得,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祁嘉禾微微闔上眼瞼靠在靠背上,像是睡着了,一時沒有回答。
時音也就沒有打擾他,任憑他牽着自己的手,一路都沒有鬆開過。
直到阿木把車開到了碧海灣,她才輕輕晃了晃他的手,喊他:“祁嘉禾,到了。”
他呼吸沉沉的,把眼皮慢慢擡起一條縫,烏黑的眼珠從縫中睨着她,像是在打量她臉上的表情,又像是有些失神。
時音心裡不妙,擡手貼上他的額頭,觸到一片滾燙。
她驚了一下,連忙招呼阿木開去醫院。
誰料下一秒,祁嘉禾手上卻加大了力氣,攥着她的手不肯讓她掙脫,低啞着聲線說:“不去醫院。”
他的額頭燒得嚇人,手卻還是一片冰涼,兩處地方的體溫形成鮮明的對比,更加讓時音覺得大事不妙。
“你發燒了,不去醫院想去哪?”她聲線緊了幾分,轉頭又催促阿木:“快啊!”
阿木聞言立刻發動了汽車,只是還沒起步卻被祁嘉禾低聲喝止:“不準去!”
他雖然看起來有氣無力的,可開口訓人的時候卻鏗鏘有力,絲毫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得到老闆的指示,阿木掛擋的手頓了一下,沒再動作。
時音渾身一僵,不解又不滿地看着祁嘉禾。
他卻擡手打開了身旁的車門,一隻腳已經邁下了車,沉沉的嗓音像是被烈火灼燒過,又幹又啞:“回家。”
他力氣依舊很大,時音被他牽着手往下帶,身子跟着斜了斜,人卻僵在座椅上沒有動彈。
祁嘉禾回眸看着她,滾燙的眸光比起平常更加漆黑深邃。
“你不去醫院,我不跟你回家。”她倔強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是說着。
祁嘉禾就這麼保持着一隻腳踏在車外的姿勢,回身看了她半晌。
片刻後,他手上的的力道鬆了幾分,眸光明顯軟化下來,聲線喑啞地對她說:“叫家庭醫生。”
兩人對視半晌,時音敗下陣來。
“那如果很嚴重的話,還是要去醫院。”她沒再堅持,語氣也軟了幾分。
“嗯。”祁嘉禾低聲答應。
她這纔跟着下了車。
進了家門時音也沒閒着,找祁嘉禾要了醫生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去,對方聽說是祁嘉禾生病了,明顯連語氣都緊張了幾分,一口答應說自己馬上就到。
時音打電話的時候,祁嘉禾就靠在牀頭看着,脣角始終帶着幾分笑意。
等到她掛了電話朝着他走過來,見他並沒有按照自己說的好好躺着,她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躺好啊你,以爲自己是超人嗎?”她厲聲呵斥,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兇一點。
豈不知在祁嘉禾眼裡,她故作兇惡的樣子非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嚇人,甚至還有些……憨態可掬。
他笑起來,任憑她扶着自己在牀上躺下。
“老大不小的人了,出去一趟回來就這樣,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她坐在牀邊,不滿地小聲嘀咕着,爲他掖好被角,收拾着他剛脫下來的外套準備下樓,“你先睡會吧,等會醫生就過來了。”
她前腳還沒走出房門,祁嘉禾的聲音就在身後響了起來:“時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生着病,他連聲音都比往常低了幾分。
被叫到名字的人頓住動作,懷裡抱着他的外套朝牀上的人看過去,沒好氣地問:“幹嘛?”
她還是覺得他諱疾忌醫的行爲有些令人鬱悶,因此說話的口氣都不耐了幾分。
“過來,坐這兒。”
他把手從被子裡抽出來,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看着她,笑意清淺。
他內裡穿着一件白色襯衫,袖口的扣子扣得一絲不苟,完美包裹着他的腕骨,凸顯出好看的形狀。
修長的五指落在牀單上,就連衝她招手的動作都顯得格外有誘惑力。
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就算病了,也是個病美人。
時音站在原地,巋然不動,“我怕你傳染給我。”
“只是發燒,不會傳染。”他如是說着,依舊笑得迷人,微微眯起的眼睛裡,充斥着未消的赤色,看起來很是讓人心疼。
時音是真不想打擾他休息,可也不忍心拒絕病人的要求。
她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還是默不作聲地離開了他的臥室。
她沒有關門,下樓的聲音一直傳到他的耳朵裡。
祁嘉禾躺在牀上,看着門口的位置,薄脣慢慢抿成一條直線。
不消多時,上樓的腳步聲逐漸清晰。
時音再次出現在他的房間門口,手裡的外套已經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溫熱的水,杯子裡還十分貼心地插着一根吸管。
她帶上門,走到牀邊,一樣樣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他的錢夾和打火機,放在牀頭櫃上,“衣服我讓劉媽拿去洗了,你喝點水然後先睡一會吧,我就在這,不出聲。”
然後,她蹲下身來,捏着吸管湊到他嘴邊,“喏”了一聲,示意他張嘴喝一口。
祁嘉禾側眸看着她的動作,脣角勾起抑制不住的笑意。
“笑什麼?”時音也爲自己老媽子一般的行爲有些不好意思,惱火地瞪了他一眼,“我看在你不舒服的份上才伺候你的好不好?放在往常,你看我理你嗎?”
她故作兇惡的模樣令他有些忍俊不禁,一時間甚至忽視了頭部隱隱的鈍痛。
他毫不作聲地張嘴含住吸管,十分配合地喝了一口水。
“貼心。”他看着她把剩下的水放在牀頭,眼底的笑意擋也擋不住,“是個賢妻良母。”
時音的臉一下就紅了,小聲地“哼”了一下,動作粗魯地把他露在外面的那隻手塞回被子裡,“睡你的覺吧,話真多。”
祁嘉禾便也沒有再說話,臉朝着她的方向合上了眼睛。
不過半分鐘左右,便發出了沉沉的呼吸聲。
顯然是累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