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她的反應太大,連聲調都微微變了形。
祁嘉禾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睜着一雙漆黑的眸子睨了她數秒,面上很快閃過一道猶疑之色。
時音死死盯着他。
片刻後,他看着她的眼睛,聲線平靜地說了句:“紀念日。”
“什麼紀念日?”時音攥着手機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一時間竟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從他嘴裡聽到什麼回答。
哪有這麼巧的事,不會的,怎麼說,那人也不可能是祁嘉禾。
“分手紀念日。”他這麼說着,毫不避諱地直視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探查出幾分情緒來。
時音渾身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些許,可視線依舊緊緊盯着他的臉,總覺得他似乎隱瞞了什麼。
她將目光向下移,落在他受傷的左臂上。
他穿着純黑的毛呢外套,袖管包裹着手臂,勾勒出流暢的弧線。
猛然想起上次看見他袖口出現的那道白色疤痕,時音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滯了。
她擡起頭凝視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染上一層薄薄的緋色,像是極度震驚,又像是極度難以置信,“是你,對不對?”
祁嘉禾看着她,沒說話。
“江城一中,后街巷子,那人是你。”
她開了口,語氣分外篤定,連聲調都在微微顫抖。
祁嘉禾迎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深邃晦暗的瞳仁裡似有暗芒流轉。
時音仔細觀察着他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想要從中找出映證自己猜想的蛛絲馬跡。可是無果,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一如往常。
一時間,她也分不清是想看到他承認,還是想看到他反駁。
兩人對視了半晌,祁嘉禾終於處變不驚地問了句:“什麼意思?”
剎那間,時音渾身緊繃的神經猛然鬆懈下來,整個人像是從山巔跌落,連心情都跟着大起大落。
她移開視線,垂眸看着手裡已經熄了屏的手機,沉默了好一會,纔回答了一句:“沒事,我認錯人了。”
祁嘉禾收回視線望向窗外,沒有再理會她。
按捺住自己一顆砰砰作響的心,時音給許佳怡打電話報了個平安。
電話號碼她早已爛熟於心,記得比自己的號碼還熟。
許佳怡聽說祁嘉禾親自帶人去找她了,就一直在家裡等着警方的消息,睡也沒敢睡。
後來時間越拖越久,她越等越急,一想到時音可能會出什麼事,她就覺得坐立難安。
這會隔着電話聽到時音的聲音,她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在被問及什麼時候回家的時候,時音側眸看了一眼祁嘉禾,然後回答:“我這會和他在一塊呢,很安全,你別擔心。”
許佳怡這才放心。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祁嘉禾當然不可能給她送到許佳怡家裡去。
阿木直接把車開回了碧海灣,劉媽也聽說了時音失蹤的消息,早就在家裡等着了,見她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祁嘉禾只把她送到門口,而後盯着她沉聲吩咐:“待在家裡別亂跑,再出什麼事我就不管你了。”
時音什麼都沒說,沉默着點了點頭。
然後祁嘉禾轉身幾步又上了車,時音看着那輛車慢慢消失在自己眼前,心裡總覺得壓抑着什麼東西似的。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現在已經將近早上六點,天色有些發亮,劉媽忙活着要給時音做一碗湯定定心。
想來劉媽也是知道自己之前和祁嘉禾鬧了矛盾的,也沒問她這段日子都去了哪裡。
時音安靜地坐在餐廳裡,趁着劉媽轉身忙活的時候,她纔開口問了一句:“劉媽,祁嘉禾和他前女友是什麼時候分的手?”
雖然祁嘉禾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他應該和那件事沒有關係,可她還是想求證一下。
她不相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劉媽聞言,登時愣了一愣,回眸看向她的表情有些猶豫,語氣也虛了幾分,“少爺哪來的什麼前女友啊?你聽誰說的?”
時音看着她,聲線淡淡:“您不用瞞着我,也別擔心我會在外面亂說,我就是向您隨口一問,我知道他和任珊珊曾經交往過,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分手的具體日子。”
聽她這麼說,劉媽有些尷尬,但見她表現得這麼淡定,也不像是要翻舊賬的樣子,劉媽便也沒準備再瞞着她,嘆了口氣道:“時小姐,你也不用往心裡去,少爺跟那女人都分了好幾年了,現在也沒聯繫過,你們過好自己的日子纔是要緊事。”
時音無奈地笑了笑,“我沒打算拿這事跟祁嘉禾吵架,您就直接告訴我他們是什麼時候分的手就行了,我就是有點好奇。”
見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劉媽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便猶豫了幾秒,直言道:“那可早了,分了該有五年了吧,我記得是15年夏天分的,具體哪天我還真不記得了。”
時音本也沒想過要一個確切的日期,如今聽劉媽報出這個日子,她心裡也有了幾分底。
這日子雖說不算準確,但多少也八九不離十,和祁嘉禾的說法一樣。
時音鬆了一口氣,暗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祁嘉禾又怎麼會做那種事呢?
劉媽做的熱湯很快上桌,時音搓了搓冰涼的手指,將這回事拋之腦後。
另一邊,天色微亮,保姆車穿梭在道路上,祁嘉禾坐在後座,蹙眉揉了揉太陽穴。
腦子裡不斷閃過之前時音在他面前那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每想一遍,他心裡便騰昇出幾分焦躁來。
心裡隱隱有幾分猜測,可他不太願意往那方面想。
心情直直向下墜,裹挾着沉甸甸的情緒。
腦海裡似乎有兩個聲音在激烈地爭吵博弈,一個說:承認吧,她就是當初那個女孩,早點認錯,她才能原諒你。
另一個說:不能說,承認的話,她會怎麼看你?萬一她不打算原諒你呢?
良久,他總算向阿木開了口:“查一下時音高中時的資料,儘快發給我。”
儘管他已經知道了結果,可心裡依舊抱着一線希望。
即使那希望渺小得只有一線,他也依舊心懷希冀,希望時音不是當初那個被他傷害過的女孩。
因爲如果她是,他就連爲自己辯白的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