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傅景希的行爲看似是挑撥離間,但是她直覺認爲他並不是刻意爲之,而更像是一種發泄……
傅臣商寒着臉凝着她的脣,伸手將她的下巴捏住,然後不停的用手擦拭,直到又紅又腫都快破皮還不住手。
大概是回想到了剛纔在客廳裡的那一幕,目光越來越暴戾,下手的力氣也越發大了起來……
安久的忍耐到了極限,啪的拍開他的手,“傅臣商,你夠了沒,被親到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怎麼不把乾脆把自己的手給剁了去!”
傅臣商捂着被她拍紅的手背,目光森寒,除此之外,還夾雜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
安久摸着被摩擦得熱燙腫痛的脣瓣,“我跟他沒有做過任何逾矩的事情,信不信隨便你。”
剛纔傅景希的行爲按照雙方立場來理解無疑是挑撥離間,但是她卻直覺他並不是刻意爲之……
傅臣商雖然沒說話,但是那表情顯然是在說“沒做過,那剛纔又是什麼”。
“剛纔只是意外。”安久有些疲憊的解釋。
“如果我沒來……”
“你沒來我也會推開他。”
傅臣商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譏諷她自欺欺人,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身後的夜空,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開口。
“如果我和傅景希不是傅家的人,也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和他之間沒有障礙,如果當初你沒有嫁給我,如果那時候娶你的人是景希……你是不是……”
後面的話傅臣商已經說不下去,拳頭捏得咯吱咯吱作響。
是不是就心甘情願,是不是就算知道被騙也甘之如飴,一心一意地幫他,是不是就比現在要幸福得多……
想到自己不是她內心深處最想要的選擇,他甚至光是想到這個可能都會心痛。
腦海裡滿是方纔她看着傅景希時無比心疼的表情,推開?她確實想要推開,但是,真的捨得嗎?
不管他在商場是怎樣的殺伐果斷、雷厲風行,但是在她的面前,他沒有任何籌碼,一無所有,更談何自信。
她和傅景希從在考場上相遇開始,高中三年,復讀兩年,有五年多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和鮮活的青春記憶,加上她被自己騙得心碎神傷遠走美國陪在她身邊悉心照料的五年……
十年!整整十年!
他拿什麼來跟他比?
大概是報應吧,當初他付諸於她身上的所有傷害全都在一一報應在自己的身上。
接下來,又會是什麼?
安久實在是無法理解,自己和他明明已經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愛恨情仇,生離死別,最終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爲什麼他還要爲了這麼一點小事生氣,難道他們之間就連這點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嘛?
她自認已經做出了足夠的退讓,難道一定要讓她跟傅景希形同陌路、勢如水火,見到他生病受傷就當沒看到他才滿意?
此刻聽着他的那些如果,安久心中更加煩躁,態度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說話便有些急。
“傅臣商,你說這些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用不可能發生,事實上也沒有發生的事情來質問我有意思嗎?
我和景希的事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每一次都要因爲這個跟我起爭執。我是揹着你*了,跟他*了嗎你要這樣生氣?
你跟別的女人實實在在深愛相戀的十年、婚後的藕斷絲連我都可以接受,也原諒了,可是你呢,卻在這裡抓着子虛烏有的事情的不放,傅臣商,你……”
安久本還要繼續說,在看到傅臣商面上毫無生機的死寂之後心頭一顫,別開頭,咬了咬脣沉默了。
今天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根本就不會失口提到蘇繪梨,不會提過去的那些是是非非,因爲太傷人,不管對他還是對自己。
傅臣商幽深的雙眸如同望不到底的寒潭,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放置在她腰間的手收得越來越緊,像是要把她揉進骨子裡。
手指插之間,挺身侵入她的身體最深處……
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可怕的尺寸,幾乎每一寸肌理和褶皺都被滿滿的撐平,甚至能感覺到身體裡它經脈的跳動。
幾乎下一秒就會被撕裂的感覺太過可怕,安久縮着臀想往後逃,可身後就是窗外,雖然外面是個小陽臺,但翻過去也會摔得不輕,一時之間退無可退。
她乞求地看着他,聲音哽在喉頭,“別,別在這裡,我們回房間好不好?”
他不說話,用行動迴應她的要求,開始緩慢而沉重的進出,如同上了戰場就絕對不會退後的將軍,撻伐鞭笞着自己的領地。
在她以爲這已經是最深的時候,他卻可以一次比一次沉到更深處,陌生的感覺讓她駭然,雙手按着他的肩膀往上縮,好不容易可以鬆口氣,卻在快要脫離他的時候被他毫不留情地重重按了回去。
安久捂住快要到嘴邊的驚呼,被迫摟着他的脖子穩住被頂得幾乎要拋出去的身體……
他騰出手來將她白希的雙腿環在自己的腰間,身體前傾,肌肉賁張的肩膀和脊背披着月光,繼續剛纔的動作,腰一挺,越來越快地撞擊着她夜色裡中如梔子花般美麗誘人的身體。
在她難耐求饒的可愛表情中叼住她隨着他的動作不停跳躍的白兔,先是大口地含住,然後壓下去重重地吸吮,如此反覆。
與此同時身下的動作絲毫不停,從頭到尾連換姿勢的空隙都沒有,就這樣一次次把她送去巔峰。
看她在身下叫着自己的名字,爲自己綻放,爲自己哭泣,爲自己顫抖,爲自己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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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飯的時候並不見傅景希,不過聽到蘇柔提起他半夜發燒,已經去了醫院,安久這才安心下來。
無論如何老宅是絕對不能再待下去了,還好今天孩子就要上課了,安久也有理由婉拒,早飯之後便帶着孩子道別離開了。
雖說這是傅氏的家事,但安久沒辦法不擔心因爲昨晚的意外傅臣商被刺激到,爲了自己會對傅景希下狠手,於是有意無意地通過傅華笙打聽過一些消息,不過卻沒有任何結果,在這件事上,傅臣商會怎麼做,沒有任何人知道。
後來她漸漸的也想開了,不是說好了要信任對方嗎?
回來之後傅臣商一次都沒有再提起過在老宅發生的事,一切都和往常一樣,除了他最近似乎很忙,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帶着飯飯和團團一起去公司或者出去玩的次數也變多了,大概是想和孩子多相處,安久也沒有多想。
至於傅弘文那邊,暫時沒有傳出什麼動靜,顯然傅臣商還沒有動手,也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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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建集團,總經理辦公室。
雖然她在這待不了多長時間,但是傅臣商還是交待宋興國把辦公室按照他的品味和要求裝飾一新,看起來又溫馨又舒適。
安久坐在辦公桌前正在做收尾工作,爲陸舟回公司做交接,此時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傅臣商打來的。
“寶貝~”手機那頭傳來傅臣商膩味的聲音。
看來這傢伙今天心情很好。
安久輕笑,“嗯?”
“今晚可以空出來給我嗎?”傅臣商問。
“有事?”安久挑眉,故意問他。
傅臣商有些不滿她的不解風情,“約會。”
說完之後還不忘特意補充一句:“是單獨約會,飯飯、團團已經託給傅華笙照顧了。”
安久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但語氣還是裝作很淡定的樣子,“好啊,正好手頭的事情也快忙完了。”
傅臣商說了地點,然後交代她下班後直接去那裡匯合,又說了幾句情話。
安久掛斷了手機,耳根發燙,心臟還在那噗通噗通亂跳。
心情是緊張伴隨着期待,一會兒覺得自己這身衣服會不會太辦公室了不太適合約會穿,一會兒又考慮要不要重新畫個稍微精緻點的妝再去吹個頭發?
雖然跟他天天見面,但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孩子們一起,單獨相處的時間不多,更別提這樣正式的跟她提出約會。
想來自己都是做媽媽的人了居然還會有這樣小女生的心理,不由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終於熬到了下班時間,安久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立刻邁着輕快的步伐離開了辦公室。
到了樓下,正要拿着鑰匙去取車,手機響了起來,安久立即接起來,嘴角微彎。
“已經下樓了,一會兒就到,不過我要先回去換套衣服……”
安久正說着,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把手機拿到眼前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傅景希……
完蛋,剛剛下意識的以爲是傅臣商打來的,看都沒看就接了,安久尷尬得不行,決定無視剛纔的烏龍,輕咳一聲問:“景希,找我有事嗎?”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聲音。
明明通着,爲什麼沒人說話?安久有些奇怪,連續問了好幾聲,可那頭還是沒人迴應。
安久心頭一涼,腦海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喂,景希,聽得到我說話嗎?你那邊出什麼事了?景希?”
漸漸的,手機那頭傳來了凌亂的呼吸聲,安久立即屏住呼吸聽着,那聲音越來越近,然後她終於聽到傅景希的迴應,“沒事,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
他每說一個字都要極其艱難地喘息着,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聽起來異常虛弱。
安久聽得心驚肉跳,也來不及多說了,直接問他:“你在哪?告訴我你在哪裡!”
一邊問一邊開了手機錄音。
那頭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迴應。
安久再準備問的時候手機已經被掛斷了。
“喂,景希!景希……”安久低咒一聲急得差點沒把手機給摔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人在哪?
安久第一反應是他又被打了,所以懷疑他是在老宅,但是老宅有老爺子和馮婉在,傅弘文和蘇柔不可能這麼沒分寸。
是的!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能讓他心甘情願被傷成這樣的,除了他最親的父母還會有誰?
安久想了半天都沒有結果,最後把手機錄音調了出來看看有沒有線索。
錄音只有幾十秒,安久凝神聽着,剛纔她全身心都在傅景希的聲音上,所以沒能注意到其他,現在回過頭來聽沒想到還真讓她發現了線索……
錄音背景裡朦朦朧朧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很像是學校廣播……
安久靈光一閃,a大!
學生宿舍肯定不可能,但還有景希自己在學校宿舍後面租的單身公寓呢?
但是他都畢業那麼久了那邊的房子還沒退嗎?
來不及多想,安久立即開車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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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心亂如麻。
傅景希的聲音聽起來是受了重傷,而正好今晚傅臣商約自己出去,再加上之前傅臣商被車撞……難道這之間有什麼聯繫?
傅臣商是準備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擔心自己發現阻止所以找她約會調虎離山?
安久死死咬着脣,她絕對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但是這個推理……卻越想越有可能。
無論是從邏輯上,還是從傅臣商的行事作風上來看。
但是,在事情搞清楚之前她不願意以任何形式給他定罪,即使是想想也不可以。
就在這時候,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安久被鈴聲嚇得心驚肉跳,拿起來一看,這一次是傅臣商。
安久閉了閉眼穩住心神,“喂?”
“到了嗎?”傅臣商問。
安久此刻腦海裡混亂不堪,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傅景希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跟他說。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讓他知道傅景希的下落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她實在沒辦法冒這個險。
現在只能暫時拖延時間……
“還沒有,我要先回去換件衣服。”
傅臣商並未起疑,“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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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久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傅景希的公寓門口,可是,真的到了這裡卻突然生怯了。
記得最後一次來這裡,是他費盡心思想要讓她離開傅臣商,她甚至能清晰的回憶起當時他臉上的紅暈。
那時候傅臣商突然趕到,接着他和傅臣商兩個人,一人捂着她一隻耳朵不知道在秘密商議着什麼……
只耽擱了幾秒鐘,安久很快便清醒過來,急忙一邊按門鈴一邊咚咚咚地敲着門。
門內沒人迴應,安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無意間一低頭居然看到門口地面上有暗紅色的血跡,她順着樓梯一路看去,那血跡居然一路延伸在她來時的路,因爲剛纔跑得太急了所以沒有發現。
傅景希一定在裡面,而且絕對傷得不輕,從剛纔他說話的聲音就可以判斷絕對不是平時那種皮外傷。
安久咬了咬牙,用力地用腳踹門,待房門開始鬆動之後,側着肩膀整個身體撞過去,感覺骨頭都快撞裂了,鑽心的疼痛,還好門也被她撞開了。
根本不需要尋找,這間除了一張*什麼都沒有的屋子空蕩蕩的,她一眼就看到傅景希無力的歪着腦袋,靠在窗沿,窗戶大開着,窗簾隨着風一下一下的在他旁邊晃動,這是整個死寂的房間裡唯一的動靜。
暖黃色的窗簾,粉色的天鵝絨*單……這裡一切竟都還和她上次來的時候看到的一樣。
傅景希旁邊的地板上有一大灘血跡,至於他的身上,因爲穿着黑色的襯衫,所以根本看不出來哪裡有血,但是他的衣服有多處被劃開,隱約可以看到衣服裡面可怖的傷口。
而他一直放置在腹部的手,已經完全被鮮血染透……
他靜靜地靠在那裡,毫無生機……
這可怕的一幕就這樣毫無遮擋地闖進了眼裡,安久手腳冰涼,木在原地,整個人像是站在冰窟裡,好半天才顫抖着身體慢慢靠近他。
“景希……景希……”她顫抖着脣蹲下來,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鼻息。
傅景希突然有所感應似的皺了下眉頭,然後在她驚魂未定的目光中緩緩睜開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的人影,聲音沙啞而乾澀,“安久……”
“是!是我!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沒有死!他沒有死!
安久喜極而泣,正準備去扶他,他虛弱的手掌陡然扼住她的手腕,目光異常堅決,“不用,不用去醫院,也不要叫救護車……”
說完居然奪了她手裡的手機扔出了窗外。
安久被他不合常理的行爲和說出的話驚呆了,“你在胡說些什麼?”
做完這一切傅景希已經氣喘吁吁,但面色也終於鬆懈下來,靜靜地看着她。
他的眼裡沒有絲毫求生意志。
傅景希艱難地扯出一抹微笑,“能在臨死前見你最後一面,我已經很滿足。”
他打那個電話也是希望見她最後一面,但是卻在聽到她說出的話之後一瞬間改變了主意。
她現在過得很幸福。
至少,還有人是幸福的,這就足夠了。
何必……何必讓她看到這樣不堪的自己。
房間裡充斥着可怕的血腥味,安久覺得自己在做一場荒誕的噩夢,完全無法理解發生的一切,“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管怎樣,總之你先……”
傅景希打斷她的話,“別說話,聽我說,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安久此刻一心都在他身上的傷上,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最緊要的是送他去醫院,正焦急間,卻被他接下來說的話徹底奪去了心神--
“安久,當年你被綁架,是我出的主意。”
“你……你說什麼?”
如同一把大錘砸在心口,安久整個人都懵了。
就算她懷疑過那件事情不是單純的綁架而是有人指使,她也從未懷疑過那個人是傅景希,因爲那場綁架分明是要置自己於死地。
“除了我,還會有誰知道你和王威的過節並且拿來掩人耳目……”
壓在心裡最大的一塊石頭炸碎,雖然這爆炸同樣傷得自己遍體鱗傷,但傅景希卻露出解脫一般的表情,一件件繼續訴說着。
“蘇繪梨中槍的事情也是我的計策,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直接暗殺傅臣商,先不說這個計劃太冒險,就算傅臣商死了,還有傅華笙呢。
咳咳,包括……紀白會在那一天告訴你真相,所有的一切……我都知情並且參與其中……
我就是他們手下的一條走狗,所做的一切都在算計你,說什麼喜歡你,跟你告白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爲了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甚至,我殷勤地照顧你和孩子,向你求婚,也是拉攏你的同時準備用兩個孩子牽制傅臣商……
那天,我去接飯飯和團團並非偶然,而是有計劃的想要綁架他們威脅傅臣商交權……”
一句一句都在耗費着自己最後的生命,一句一句急切地想要告訴她一切生怕來不及,傅景希重重地喘了一口氣,自嘲地看着她,“現在,你還要救我嗎?”
一下接收了太多的信息,知道太多的事情,安久徹底呆愣在了原地,半晌後激動地搖着頭,“不……不是這樣的……”
她痛苦地抱住腦袋,然後擡起頭目光堅定,“我有自己的判斷!你真當我這麼好騙?
如果你真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十惡不赦,爲什麼一開始要主動退出拒絕老爺子的提議;你說王威的事情完全是你的主意,但是我親眼看到你冒着生命危險衝進火場;至於蘇繪梨中槍的事情,如果你沒有勸你父母改變主意,那死得會不會就是傅臣商;你說帶走孩子是爲了綁架他們,那爲什麼,最後又要把他們送回我身邊?
無論你做什麼,都留有餘地,與其說你是在算計我,不如說你是在我和你父母之間周aa旋,你算計我的同時難道就沒有算計他們?就像在高空的鋼絲上行走,費勁心思尋找那個平衡點,可……”
可最後,終究還是萬劫不復。
安久咬着脣看着他一身的傷,“你畢竟是傅弘文和蘇柔的兒子,你認爲我會傻到不清楚我們所在的立場嗎?可是我始終把你當做朋友,因爲我相信你不會真的去做傷害我和孩子的事情。我還是賭對了不是嗎?”
他們兩個,一個揹負着太多來自於家族的責任和父母的期望,一個是被父母拋棄完全不被期待的存在。
他們完全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都太瞭解彼此的立場,也太清楚彼此之間的差距。
從相遇相知到相惜,心照不宣地保持安全距離,直到命運無情地捉弄。
他面對兩難的選擇,斟酌之後,在父母和她之間,傅景希第一次違背父母的意志,心偏向了她,但造化弄人,這個決定,竟令她成了他的二嬸。
他們被迫有了交集,而這交集,卻是逼他們走向對立。
他試圖逃避,拒絕她的靠近,但現實不允許,母親生他的時候大出血,子宮受到嚴重的損傷,這輩子只能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他是她唯一的希望,當母親的藤條抽打在脊背不知是第幾次重複訴說着這個事實,他不得不妥協……
蘇繪梨那一槍,加劇了安久和傅臣商之間的矛盾,但何嘗不是避免了一場手足相殘,而綁架那件事,從頭到尾他只透露了王威這一個信息,並沒有直接插手。否則也不會到最後傅弘文和蘇柔聽了蘇繪梨的話改變了計劃也毫不知情,傅臣商顯然也以爲他們的計劃只是單純的綁架,否則也不會那麼冷靜。
當看到她遍體鱗傷差點死在爆炸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挫敗,他以爲至少可以護着她不受傷,而事實上他根本無法控制事態的發展。
所以他和父母談下條件,讓他奪回她可以,但是他只會娶一個,就算五年之後,也不會跟她離婚,所以她是他們未來唯一的兒媳。
他想要藉此來讓父母投鼠忌器,放棄傷害她的想法。
後來,他“以身相許”的失敗,還有傅臣商拒絕老爺子讓他跟安久離婚的那一句“我不同意”……
冥冥之中,已經有什麼脫離了他們所有人的控制,甚至連傅臣商也亂了分寸。
再後來,蘇繪梨的試探一件一件證實傅臣商的心,也讓她在知道了真相的情況下依舊同意了傅弘文和馮婉的計劃,因爲若非如此,她將什麼也得不到。
傅景希的最後一次嘗試,是在梅園那次告白,當時他們已經計劃破釜沉舟安排她知道真相,他無法預料她知道真相之後會發生什麼,她是否能夠承受這一切,最讓他擔心的是,她根本就已經愛上了傅臣商……
那天,他無奈地對她說,“不管發生什麼事,記得有我。”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能料到,她居然懷孕了,得知消息的時候,看着父母早已知情的表情,他才徹底呆愣在原地,他們早就察覺到了?
難怪……難怪那麼着急,不惜破釜沉舟……
他以爲自己可以遊刃在父母和她之間,他希望可以兩邊都不要傷害,可是最後還是兩敗俱傷。
這場爭鬥最後的結果是傅正勳一句話給了傅臣商權利,給了他自由。
而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傅弘文和蘇柔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放棄。
關於接近她和孩子這一點他難得跟父母達成了共識,因爲他知道自己這次傷她太重,他希望可以儘可能照顧她和孩子以彌補自己的罪孽,而他也只有這樣做才能隨時知道父母的計劃。
不過還好,他如履薄冰這麼多年現在終於可以結束了。
他以自暴自棄的心理告訴了她一切,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早已經冷透的心一點點溫柔起來,原來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不是一無所有啊……
傅景希黯淡的眸子裡劃過流星般的光芒,“安久,有你這些話,我死而無憾。”
安久蹙眉,“這些傷是不是你父母做的?”
雖然這麼可怕的傷口她實在難以相信是爲人父母會做出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是他們做的,爲什麼他執意不肯去醫院,是不是因爲擔心事情鬧大連累他們?
正當她這麼以爲的時候,傅景希看着她,神色平淡的說,“這些傷,是我親手一刀一刀紮下去的……”
安久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瘋了?”
傅景希卻笑了,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在此刻看起來是如此令人心碎。
“我活了二十五年,沒有一天是爲自己而活,沒有做過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不能做,想愛的不能愛,我犧牲了一切,以爲就算沒有了自由至少還有親情,到頭來卻發現……
原來我一無所有。一直以來,我視爲信仰付出一切的居然全都是一場可笑的幻影和騙局。
傀儡……傅臣商說得沒錯,我只不過是個傀儡,甚至……連傀儡都不如……”
安久聽得雲裡霧裡,隱隱覺得自己摸到了什麼,但是始終抓不住重點。
剛纔傅景希說話的時候一直稱呼傅弘文和蘇柔爲“他們”,居然還說自己是他們的“走狗”,這顯然都不合常理。
安久屏住呼吸繼續往下聽。
“我一直在想,就算是爲了權勢,作爲母親怎麼可能會這樣逼迫自己的親生骨肉?她對我嚴厲,我可以認爲那是因爲對我的期望,可是,爲什麼我絲毫感覺不到她的愛……
馮婉也是傅家的人,可是無論傅華笙怎麼胡鬧她都不會那樣對他,就算打罵他,我也能看到她眼裡的心疼大於責備……
其實得知這個結果的時候,我很開心,因爲我不用再心痛了,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我的親人,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傅景希終於說完,臉上的神色是塵埃落定。
心中隱約的猜測被證實,安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今天她受到的驚嚇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所以你這是削骨還父,削肉還母?你當自己是哪吒嗎?哪吒那還是李靖親生的呢!你用這種方式還他們的養育之恩,用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你怎麼這麼木!”
安久還沒罵完,傅景希已經因爲失血過多重新昏迷過去。
顯然他本來的打算是想不去救治讓身體的血流乾而死爲止。
在自己嫁給傅臣商之後,後來他確實抱着目的接近過自己,也做很多傷害自己的事情,但是對他,她卻完全恨不起來,心裡只有深深的悲哀。
她不清楚他的身世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但無疑他纔是這場鬥爭裡最無辜的受害者,徹頭徹尾的犧牲品。
她自己遭受的那些甚至還是因爲自己的外婆跟傅正勳這層關係。
可是傅景希呢,他大概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就這樣被捲了進來,被人以親情的名義作爲了爭權奪利的工具……
安久紅着眼睛,吃力地將他扶了起來,自己米色的套裝接觸他身體的那一側立即就被染紅了。
傅景希雖然看起來很瘦,但畢竟身高有一米八,她扶起來相當吃力,加上剛纔撞門的時候肩膀受了傷,這會兒更是疼得全身是汗。
安久強撐着一步一步拖着他前行,小心翼翼地下樓梯,突然,肩上的疼痛加劇,神思恍惚之下一腳踩空。
“啊——”
安久驚呼一聲,就在以爲要連帶着傅景希一起重重摔倒滾下樓梯的時候,先是肩上一輕,然後一隻手臂橫在了她的腰間穩穩地阻擋住她前傾的趨勢。
熟悉的清冽氣息迎面而來,安久心頭一顫,下意識地擡起頭,對上傅臣商漆黑如夜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