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憂心烈烈

這一日,朔風呼嘯,漫天飛雪,黑雲壓城。

阿黎披着大紅色的斗篷,站在城樓上,踮着腳尖,望着下面即將出徵的將士們。而蘇青翊,身披銀色鎧甲,站在隊伍的最前端。

阿黎不自覺的咬脣,努力壓制着心裡的擔憂與不安。

擡頭望了望沸沸揚揚的鵝毛大雪,阿黎心裡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呸呸呸,想什麼呢,蘇青翊和荊軻可不一樣,他一定能夠平安回來的,一定能。

想想那天聽到香兒打聽來的消息,阿黎慌張的去找蘇青翊,蘇青翊還安慰她說只是可能,不一定會去。結果呢,第二天,皇上就下了聖旨要他領兵出征邊疆酈城。

阿黎知道,她無力改變這個決定,無論她有多麼不想蘇青翊涉險。不僅僅因爲這是皇上,這個國家最高決策者的決定,更因爲,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蘇青翊自己也不會放任外族侵略祁國,踐踏他的同胞。或許這就是古往今來所有熱血男兒的共通之處吧。

何況,蘇青翊他是王爺,享受了普通人沒有的榮華富貴,也就必須承擔平名百姓無力承擔的重責大任。

可是知道這些道理又有什麼用呢?她還是沒辦法不去擔心蘇青翊。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戰爭會離她這麼近,會離她的愛人,這麼近。前世,她只在電視電腦上看到過有關戰爭的報道,而那些戰爭,根本不會波及到她的生活。現在看來,那個時候,真的是難得的太平盛世啊。

在她的思維裡,戰爭,幾乎可以說是死亡的代名詞。她懼怕戰爭,厭惡戰爭。因爲,戰爭,永遠不會有贏家。一將功成萬骨枯,死了的再也回不來,活着的一輩子傷心難過,滿足的不過是上位者的貪慾。

挑起爭端的是秘沙國……秘沙國……阿黎突然想起了那個年輕的讓人看不透的小皇帝尼加提。這次戰爭,是他的注意嗎?他,爲何要這麼做?蘇青翊出征酈城,會和他交手嗎?尼加提那雙藍色的深不見底的眼睛,在阿黎腦海裡盤桓着,揮之不去,讓阿黎心中愈發不安。

“必勝!必勝!必勝!必勝!”在阿黎出神的時候,不知蘇青翊說了什麼,將士們齊聲高喊起來。

想必是些鼓舞士氣的話吧。

阿黎沉重的嘆口氣,笑笑,果然士氣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啊。看着這些熱血沸騰的將士們,阿黎覺得自己似乎都被他們堅定的信念感染了。是啊,自己要相信蘇青翊,相信他的能力。蘇青翊,一定能凱旋歸來,護住祁國的疆土和子民。

站在漫天大雪中,阿黎定定的望着城樓下的蘇青翊,駕着戰馬,帶領着數十萬人馬,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蘇青翊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茫茫雪天中。

連頭都不回一下啊?阿黎有些失望。以前看電視,男主出征打仗,女主偷偷送別,不是都會有男主不捨的神情回望這一情節嗎?他竟然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轉念想想,城樓真麼高,自己也只能看到他大概的輪廓而已,就算是他回頭了,自己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啊……電視劇果然不可信,毒害青少年……阿黎撇嘴。

蘇青翊走後,阿黎也沒了過生辰的心思。如今的她可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相思之苦。她整天都坐立不安,幹什麼都會出錯,無時無刻不在想,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睡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有沒有受傷……這樣下去,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瘋掉了。

寒一和寒十也隨着蘇青翊去了酈城,這下子歲安閒了下來,香兒卻要和自己一樣愁苦了吧。就連顧況和楊素離也以軍醫的身份隨蘇青翊走了,只剩下阿黎一個人鬱悶着。

以前,她覺得做個小孩子沒什麼不好,現在,她卻恨不得自己能一、夜之間就長大。

轉眼間蘇青翊已經離開一月有餘。在此期間,關外傳來的戰報時好時壞,皇上心情一直很沉重,宮裡的人全部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撞在槍口上小命不保。

又是一個大雪天,百無聊賴的阿黎在房間裡練字。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啓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王事靡盬,不遑啓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擱筆,阿黎已經不知道今天自己嘆了多少次氣了。蘇青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該死的戰爭,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停止?

阿黎的嘆息才起響起的時候,香兒從外面回來進來了。

“公主,公主,有新消息!”香兒面色凝重的看着阿黎。因爲擔心寒一,所以香兒時常費盡心思打聽前線的戰況,這倒是便宜了阿黎,不用再勞神去探聽蘇青翊的境況。

“什麼消息?”看到香兒的臉色,阿黎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消息。難道,是蘇青翊出事了?這麼一想,阿黎不由握緊了拳頭。

香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阿黎。無論如何,公主有知道這件事的權利,自己不能隱瞞。

“公主,前線來報,說,王爺被流箭射中,重傷昏迷,導致軍心大亂。皇上已經委派靳將軍火速前去支援。大皇子主動請纓,要同靳將軍一同前往,皇上也準了。”

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悶

棍,阿黎的腦子空空的,只記得香兒剛纔說,蘇青翊重傷昏迷了……阿黎只覺得心痛的厲害,就算用手再用力的捂着胸口,也緩解不了那種鈍鈍的悶痛。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蘇青翊,你不能有事。你答應過我,會完好無損的回來的。你說過,你會看着我長大,你會娶我,一輩子愛我,疼我,護我,你怎麼能有事呢?你不能不守信用啊……

阿黎雙眼失神的望着香兒,讓香兒心裡異常難受,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他只是重傷昏迷,並沒有死不是嗎?那就是說,還是有救的。顧況不是在嗎?他醫術那麼好,一定不會讓蘇青翊有事的。是的,自己要相信他,相信楊素離。他們必定會盡全力,治好蘇青翊的。

就算,就算是他們治不好,不是還有自己嗎?自己的血淚不是厲害的嗎?對啊,還有自己呢。

阿黎反應過來,下定決心要去找蘇青翊。她絕不容許蘇青翊有個萬一。

隨着想法逐漸清晰,阿黎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香兒,你剛纔說,大皇子哥哥要隨靳將軍去酈城是嗎?他們什麼時候啓程?”

香兒不知阿黎此刻的想法,老實回答說:“因爲戰況緊急刻不容緩,大皇子和靳將軍大概兩個時辰以後啓程。”

阿黎斂下眉眼,淡淡的說:“幫我收拾東西,我要在暗中跟着他們,去酈城。”

“公主!”香兒驚呼一聲,隨即壓低嗓門說:“那面正在打仗,就連臨淄城附近也不如往常安全。這太危險了,您不能去!老爺和夫人會擔心死的!況且,皇上和皇后娘娘發現了怎麼辦?你要是溜了,短時間肯定回不來,一定會被揭穿的!”

“人多了不方便,我只能自己去。雖然我武功不好,但是輕功還不錯,有危險的話我跑就是了。至於姑媽那裡……這樣吧,我走了以後,晚上子時的時候,你就去通知姑媽,說我不見了,這樣就是我自己有意溜走的,不至於怪罪到你們身上。”

“可是公主……”

阿黎打斷香兒的話,說:“好了,香兒。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說了。就按照我說的做。”

香兒拗不過阿黎,只好細心的爲阿黎收拾包袱。其實說是包袱,因爲阿黎隻身一人上路,不方便帶太多東西,只是裝了一身換洗衣服,帶了些銀子。阿黎將之前從顧況那裡搜刮來的藥粉藏在了身上不同的地方——袖子裡,胸前,腰間,靴子裡,腳底……以備不時之需。

阿黎十分慶幸自己這幾年來經常溜出宮去玩,讓自己對宮裡的路線和對宮中守門侍衛的交接時間瞭如指掌,輕輕鬆鬆避過了所有人的眼線,就跑了出來。

出了宮,阿黎在出城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這個時候,祁梓耿和靳將軍一定還沒出城,自己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阿黎正貓着腰盯着前方,生怕錯過了祁梓耿的行蹤,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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