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什麼是痛徹心腑。
??不知道貝貝遭受過什麼折磨,昏迷前該有多麼的恐懼,不知道我與她還能相伴多久。我哭完又笑,笑完再哭,壓抑着聲音,真怕把她吵醒,可她閉着眼睛,看也不看我,讓我感到遺世獨立般的蒼涼。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暗了,我擦乾眼淚,舒一口氣,有人推門進來。是媽媽。
??她老了,也許是匆忙行程讓她疲憊,她頭髮亂蓬蓬的,裡面又添了一些白頭髮。放下小行李包,我看到她手上的老人斑。她曾經教育我,女人在婚姻之內是溫柔和忍耐,婚姻解體時要懂得寬容和忍讓。過於的忍讓和節制,只讓我忘記了自己本來的面目。
??我問:“媽媽你怎麼來了?”
??“我放下電話就去搭飛機了。燕飛說貝貝從滑梯上掉下來了?說情況比較嚴重,到底多嚴重?”
??“我說了你不要太激動,媽媽,貝貝現在昏迷,可能一直會是昏迷狀態。”
??“什麼?你說什麼?段言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裡?孩子當時是誰看的?”她果然激動起來,不知道是否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媽媽,當時孩子判給他了,財產也給他了,現在他躲起來了。”
??媽媽跳起來,聲嘶力竭的喊起來:“不是協議分開的嗎?怎麼孩子財產都歸他呢?是不是他把貝貝弄成這樣的?他死到哪裡去了?不行,我得找他去,他以爲我們許家沒人了嗎?”
??我雙手用力的抱住她扭動掙扎的身體,她哭罵着說:“把貝貝放他辦公桌上,讓他們同事都看看這個混蛋!”她歇斯底里的拍打着我的背:“你這個缺心眼的笨蛋,實心眼的傻子啊,你什麼都瞞着我,怎麼跟你爸爸那麼象呢……”
??悲傷和憤怒讓母親變得更加憔悴不堪,我哀求她說:“媽媽,聽我說好嗎?眼淚流乾了也沒有用,千萬不要亂來,不然,事情會更糟,我會死的。”
??恰好一個小護士來換貝貝的輸液瓶,媽媽顫抖着拉住那女孩說:“你聽聽,你聽她說什麼,我辛辛苦苦的把她養大,她說她會死的。”
??小護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匆忙換了瓶子,安慰媽媽說:“小孩目前情況穩定,沒有危險,但孩子的媽媽情緒起伏較大,容易做傻事,最好不要刺激她。”說完逃離般的走了。
??媽媽着實可憐,象被生活嚇怕了,她眼神放到很遠,半張着迷茫的嘴脣,身子顫抖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死去的父親。
??我稍一疏忽,母親就跑出去了,大概是找段言算賬去了。
??周圍漸漸變的又靜又暗,我強迫自己沉寂下來,慢慢的坐下,漸漸徹悟,完全象個局外人那樣剔透通明。發脾氣,大哭,不甘心都沒用,我要理智的想清楚下一步怎麼走。儘管內心只剩下怨恨,且不只恨一個人,但我不再着急,靜默等候,我驚訝自己的沉着大度。
??無論世界怎樣天翻地覆,貝貝依然安靜的睡着,呼吸均勻。
??我撫摸着她的小手,餘光裡總感覺她睜着大大的眼睛,我仔細去看她眼睛,又明明是緊緊閉着。
??幽幽一點冷風吹來,我感覺身後站了一個人,我低下頭,先瞟到右後方一雙雪白的鞋,被垂順至地的黑緞子褲腳掩沒了一半,我的身心一陣劇烈的顫抖,許久才從喉嚨裡擠出一點聲音:“是誰?”
??這身打扮我已經不陌生,即使不看她的臉,我也知道是她。
??他們都斬釘截鐵的下過定論,說黑衣女人是我憑空幻想出來的角色,可她此刻就真實的站在我身邊。只是她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全然不知。
??我問她:“你到底是誰?”但我仍僵硬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敢回頭與她對峙。
??“……”
??“你要幹什麼?”
??“……”
??“你是鬼?還是魂?……你說話。”
??“……”
??她如夢如幻鬼魅飄渺,來去無痕且全無聲息,這纔是真正讓我通體生寒之處。
??病房較大,門敞開着。我鼓足勇氣回頭時,她面無表情的轉身向外走去,長長的褲腳拖沓在地,白色的鞋子若隱若現猜不出質地,她走起來飄飄蕩蕩沒有聲音,雙手靜靜垂立在身體兩側,不像常人那樣前後擺動。
??正是她這樣特殊的走路姿勢,讓我看不出反正面,她可能背對着我邁步向前,也可能在面對着我步步倒退,也許那一頭黑瀑布般長髮裡面正隱藏着窺探的眼睛。
??幾秒鐘後,我追出去,她已經無影無蹤,空空長長的走廊,極其安靜,我的腳步聲噠噠噠的傳開,象是幾個零星空洞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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