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兒見周佳瑤拿着那張拜帖沉思,不由得十分好奇,“小姐,這人,您到底見不見啊!”
周佳瑤聽了這話,當下笑了笑,把那貼子往旁邊桌子上隨意一扔,道:“不見!”她可是要出嫁的人了,怎麼能隨便見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呢!況且上次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沒想到林如紅居然不死心,又找上門來了。
不過,林玉風不是已經在國子監任職了嗎?按道理她應該沒有必要再來找自己了,可是爲什麼又找來了呢?
這裡頭,有什麼事情被她忽略了嗎?
“小姐?”桃兒輕聲喚着。
周佳瑤回神道:“你且把人打發了,不見。”
桃兒連忙道:“是。”這才轉身出去了。
周佳瑤想了想,便叫紅衣進來了。
“你給大史小史兄弟送個信,讓他們去盯着點林如紅,看看她最近可否在跟什麼人聯繫。”
一個孕婦,不好好養胎,到處溜達,屬實是有些不對勁。
紅衣領命,頷首退下。
周佳瑤眯了眯眼睛,總覺得最近似乎要出什麼事情似的。她心裡微微發慌,可是卻又不知道這種慌神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症?
她笑了笑,心中有點小忐忑。
活了這麼大歲數,她頭一次談戀愛,頭一次面對婚姻大事。
她其實應該慶幸的,至少她和雲霆霄的婚姻,並不是單純的聯姻關係。比起那些婚前連面都沒見過的夫妻來說,他們至少是相處過的,至少彼此間是存在好感的。
午飯後,周佳瑤小憩了一會兒。
天氣越來越冷了,只是今年的初雪還沒到。
最近天氣陰沉,周佳瑤很怕她成親那天會下雪,心裡一直惴惴的。
午後,杏兒端來了熱茶,點心。
周佳瑤一邊看翻看自己的嫁妝單子,一邊頭疼。
東西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而且爹和娘居然把遼東府所有的生意都給她做了陪嫁,除子之外,還有好幾個莊子,鋪面,地點大多都在汴京京郊,看得出來這些都是後來置辦的。
她把手上的東西放好,就起身去了林氏那裡。
林氏和周瑾現在還在東跨院住着呢,主要是孩子小,搬來搬去的太麻煩。而且他們住的地方離宋氏的榮壽堂不過幾步路,宋氏想看孩子,也方便。
小六還在睡覺。
像他這麼大的孩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是最好帶的時候。
而且小六特別乖巧,就算尿了,拉了,也不哭鬧,也就是吭嘰兩聲,非常省心。
林氏出了月子,身體已經調養得差不多了。家裡大小事務都有媳婦和閨女幫着打理,她呢,徹底閒了下來,成了甩手掌櫃。
林氏是有些不習慣的,可是同時也深感欣慰,要不是孩子們爭氣,自己也過不上今天這樣的好日子不是嗎?清閒,自在,簡直比鄉下的地主婆還舒坦好幾倍。
“娘,您和爹是怎麼想的,怎麼把遼東府的鋪子都給了我呢?”
除了老家的那座豆腐作坊,其他的火鍋鋪子,醬菜鋪子,林氏都給了周佳瑤做陪嫁。
“那些鋪子,本來就是你張羅起來的。我跟你爹懂啥?咱家當初日子過得苦,要是沒有你啊,現在還指不定什麼樣呢!”林氏覺得,閨女就是自己命裡的小福星。當初分家也好,做生意也好,包括跟宋氏相認的事兒,裡裡外外都是因爲有閨女,才能辦成!
所以林氏覺得,這些東西都是閨女應得的。
周佳瑤還要說什麼,卻被林氏打斷了。
“娘和你爹都不是有本事的人,這些東西你就是給我們,我們也不一定能看得住!你大哥,三哥,都是朝廷的人,將來也不用指着它們吃飯。”林氏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才又道:“你二哥是個心大的,雖然他在我面前不怎麼提生意上的事情,但是娘看得出來,他是豁出命去想要幹出一番事業來!”
母女二人皆沉默了起來。
“唉!說起來,也是當年那件事兒,在他心裡留了疤。”
當年劉家要過繼周翼興的事兒,就是仗着自己有錢,纔想要把周翼興過繼到二房去的。
雖然周翼興不說,但是周家人都知道,他之所以熱衷做生意,放棄了任途,根本原因就是當年受了刺激,所以潛意識裡就想拼命掙錢。
“娘,您別難過,我看二哥這樣,也挺好。”樹大招風,一門雙狀元,已經夠別人津津樂道的了,如果二哥能踏踏實實的做生意,倒也不錯。
林氏點了點頭,“孃的意思是,家裡的事情不用你惦記。他們都是小子,就得去闖,去掙,哪兒有坐享其成的道理?你是姑娘家,那些東西又是你掙下的,不給你給誰?大戶人家嫁女兒,都是挖空心思給女兒準備嫁妝的,娘只不過是把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罷了!再說,三羊壩那塊地我可留下了,那個莊子產的糧,都是要供給宮裡的貴人們用的,咱家頂着皇商的名號呢!娘就是不想佔你便宜,只怕也得佔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佳瑤還能說什麼?
不過,好在林氏和周瑾的花銷並不大,光是府中的月例錢,就夠他們用了。而且這麼多年下來,兩個人手裡也攢了不少錢,加上貢米的收入,銀樓的收入等等,他們真的可以稱得上是吃喝不愁了。
“謝謝娘!”
“你這孩子,跟娘還這麼見外?”林氏拍了拍的手,道:“娘就盼着你們都好好的。”
女兒高嫁,這一直是林氏擔憂的地方。
不過世子爺那人還是挺隨和的,就是不知道家裡長輩好不好相處。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吃虧的。”
林氏笑了笑,有些擔憂的道:“這女人啊,性子不能太強!在家裡相夫教子,孝敬公婆,那是咱們女人的本份。不過話又說回來,太弱了也不行,人家當你好欺負,會一直欺負你。”對於這件事,林氏深有感觸。
“娘活到這麼大歲數,有時候倒沒有你們幾個小的活得明白,看得透徹。娘就是希望你自己能把握好這個度,別讓人欺負了去。”
周佳瑤連連點頭,“我都記下了。”
桃兒快步走了進來,再次遞給周佳瑤一張拜帖。
居然還是林如紅的!
周佳瑤看了看,輕輕的搖了搖頭。
林氏以爲她有什麼事,就道:“你且去吧,一會兒小六也該醒了。”林氏現在天天圍着孩子轉,這是她的樂趣。
周佳瑤想了想,還是沒把林如紅的事兒說出來,她不想讓林氏擔心。
“您歇一會兒,我回去了。”
林氏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周佳瑤回了自己的院子,進屋便解開了身上的披風交給桃兒,問她:“來送貼子的是什麼人?”
“一個秀氣的小廝,看着挺機靈的,十六七歲的樣子,說是林府的下人。”
“你去回他,就說我沒有時間,以後不用再往府上送貼子了。”周佳瑤只道:“你親自去。”
桃兒連忙板起臉,道:“奴婢這就去!”桃兒是府裡的老人了,周家還在林家集時,她就進府了,故而對這個林如紅,她也是有幾分瞭解的。
沒皮沒臉的狗皮膏藥!
桃兒氣勢洶洶的下去了。
周佳瑤乾脆重新看起自己的嫁妝單子來。
這張嫁妝單子還沒有最後敲定,所以只能先看着,把分類做好,等最後確定不再添減時,再重新抄兩份。
杜嬤嬤來了。
她身後還跟着兩名繡娘,幾名小丫頭。小丫頭們手裡捧着托盤,上面擺着大紅色的嫁衣,金爛爛的鳳冠,鑲着東珠的喜鞋。
杜嬤嬤是來送嫁衣的。
“小姐試試,看看是否全身,如果哪裡不合適,現在改還來得及。”
丫頭婆子們不由分說拉着她到屏風後面試起衣裳來。
周佳瑤的嫁衣,是杜嬤嬤帶着府裡的繡娘設計的。大紅色的刻絲交領寬袖拖地長裙。這件嫁衣用的是引箔刻絲,質地偏柔軟,上面以金絲爲線,繡了大量的雲鳳圖紋,看起來金光閃閃,奪目異常。
周佳瑤覺得這嫁衣太招搖了,那裙尾有一米多長,有點後世拖尾婚紗的意思,裙尾上繡着百蝶穿花圖,非常華麗。
用來束腰的腰帶上,還墜着一排鑲着五彩寶石的流蘇,那些流蘇隨着新娘的走動而緩緩擺動,別有一股風情。
光是這一件嫁衣,就可以當壓箱底的寶貝世世代代傳下去了,更不要提那件金光閃閃,做工精細,樣式獨特的鳳冠了!
丫頭們細心的幫周佳瑤整理衣飾,當她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頓時眼前一亮,她們不由自主的睜大發眼睛,都被眼前的佳人驚到了。
不得不說,周佳瑤非常適合紅色,大紅色把她本來就晶瑩剔透的肌膚,襯托得更加白皙。那衣服穿到她身上,頓時像多了一股仙氣似的,美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等大小姐戴上鳳冠,上了妝,那該是怎麼樣的容顏?
連一向吝嗇讚美之詞的杜嬤嬤,都忍不住點對稱讚了兩名。
這位老嬤嬤平時比較嚴肅,雖然臉上總是掛着淺淺的笑容,但是眼睛裡卻裝着一抹旁人學也學不來的威嚴。
自從杜嬤嬤進府以後,周佳瑤的休閒時間就少了很多。這位老嬤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悉所以宮廷禮儀流程,對衣着服飾,美食亦是深有研究。周佳瑤跟着她學了不少東西,禮儀比以前更加規範了不說,連一向拿不出手的女紅都有了飛速進步。
宋氏之前與周佳瑤談過,杜嬤嬤在宮中多年,出宮後也是孑然一身,並無子嗣。很多人家想請她進府給小姐們當教養嬤嬤,教她們規矩,杜嬤嬤都拒絕了。宋氏之所以能把杜嬤嬤請來,是承諾過,周佳瑤會待她如師長,並且會給她養老送終!
以前也有人曾開出過這樣的條件,不知道爲什麼,杜嬤嬤都拒絕了。但是宋氏只是提了一提,她就答應了,宋氏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可見人與人之間,也是要看緣分的。
周佳瑤知道,宋氏安排杜嬤嬤在自己身邊,也是想她日後能在雲國公府過得輕鬆一些。杜嬤嬤雖然與自己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她們相處的還算愉快。在杜嬤嬤眼中,周佳瑤是個好學生,有悟性,學什麼都很用心。
在周佳瑤心裡呢!嗯,杜嬤嬤也是位好老師,但是忠誠度嘛,還有待觀察。
“我看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您說呢!”
周佳瑤詢問杜嬤嬤的意見。
杜嬤嬤只道:“胸前再放兩寸。”
周佳瑤尷尬的扭過頭,這個,確實有些緊了些,可是量尺寸的時候,明明還沒這樣啊!難道幾個月的時間,就能發展成這樣?
她懷疑。
“現在改,還來得及嗎?”
“不打緊。之前都留了空餘,肯定來得及。”
周佳瑤小心翼翼的轉身,道:“那我換下來吧!”萬一碰髒了,就不好了。穿上這身衣裳,她全身都不自在,感覺舉手投足都帶着壓力。
“換下來吧!”
小丫頭趕緊幫着周佳瑤把這身繁複的衣裳脫下來,小心翼翼的疊好。
“好了,折騰半天,小姐也累了,您休息吧!”
丫頭婆子們行禮退了下去。
周佳瑤送走了杜嬤嬤,倒在椅子上喘氣。
真是太累了!
只是試一下嫁衣,就把她累成這樣,等到大婚那天,還不知道要累成什麼樣呢!
桃兒杏兒連忙端茶倒水的侍候她。
晚飯過後,周佳瑤突然收到消息,說是林家好像出事了。
只是不知道出事的是誰,聽說鬧得很兇,還請了大夫。
具體是怎麼回事,卻是沒打聽出來,恐怕還要緩兩日。
周佳瑤的心情有些矛盾,既希望出事的人是林如紅,又不希望出事的人是她。好歹她懷着孩子呢,要真是她出了事,估計孩子也保不住了。
周佳瑤想了想,便讓紅衣傳話兩兄弟,繼續盯着林家,還特意囑咐他們不能放鬆對林如紅的警惕。
她總覺得,林家的其他人倒是無所謂,所有的夭蛾子都是出在了林如紅的身上。
果然,沒過兩日,這個猜測就得到了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