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門外的止水偷偷敲了敲春桃的肩膀, 衝她招手。
春桃忙躡手躡腳的退出房間,將房門輕輕的關了上。
外面止水和康大夫都在, 三個人站在緊閉的房門外聽著裡面夫人在叫王爺——
「裘衣輕。」
「裘衣輕你疼不疼啊?」
「裘衣輕你又不理我, 那你還要不要聽我解釋了?」
「裘衣輕……你哭了?你、你怎麼哭了啊?」
「出去。」王爺悶壓的聲音夾在夫人的聲音裡,又抖又剋制, 「出去……讓我一個人待著。」
「我不出去, 我也不動你了好不好?我就抱著你, 等你好些了我再說話。」
之後是他悶在被子裡一般失控的哽咽聲, 那聲音又壓抑又難以自控。
止水聽著聽著眼眶就紅了, 他知道這是爺又犯病了, 從前也這樣, 他不明白這個病, 白天還好好的人,怎麼到了晚上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傷害自己。
康大夫輕輕嘆了一口氣,他行醫這麼多年,唯獨醫不好衣輕公子的心疾, 光芒萬丈的人變成廢人, 被折磨被踐踏,如果是他自己, 早死一百回了。
其實這次發病他大抵能明白王爺的心情, 他怕是已經對夫人動了心,卻又覺得生病的自己配不上夫人。
他強迫自己康復起來,卻又控制不了自己的病。
身側的春桃低頭攥著手帕小聲的哭了起來, 爺會好的,夫人這樣好的人陪著爺,一定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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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裡的冰滴滴答答在消融,牀幔外唯一的燭火蓽撥了一聲,火光跳動照著榻上躺著的兩個人。
裘衣輕側身悶在被子裡,九陰在他背後緊緊抱著他,聽著他不自控的情緒崩潰,緊緊抓著他被子下面的一雙手,怕他傷害自己,他開始抖的厲害,抓的她的手指生疼,後來他就不抖了,只是悶在被子底下慢慢的掉眼淚。
不知多久之後他漸漸沒了動靜,像是昏睡了過去一般。
是他昏睡的時辰到了嗎?
九陰慢慢鬆開了他,小心翼翼掀開蒙在他頭上的被子,他輕輕顫了一下,一雙眼是睜著的。
「沒睡著?」九陰聲音是輕的,他臉上是淚也幹了,神情平靜極了,彷彿剛纔的失控不曾發生過,只有額頭上的冷汗和睫毛是溼的,「我以爲你昏睡過去了。」這個時辰不是該昏睡了嗎?
他卻沒有半點力氣的看著九陰,失控之後的虛脫和藥效上來的睏意讓他渾身痠軟,他是該昏睡了,可是他不想睡,他強撐著自己醒著,他怕自己睡著再醒來,她又不在這屋子裡。
「你好些了嗎裘衣輕?」九陰鬆開了他的手,那指頭裡絞著的絲線還沒有解開。
他躺在那裡帶著濃重的鼻音,「恩」了一聲,像是瀕臨昏睡之前的疲軟狀態,只那雙眼睛一直瞧著她。
九陰坐了起來,想下榻卻被他的手指拉住了衣袖,她看了一眼側躺在榻上的裘衣輕,湊過去對他道:「我不走,我去拿藥箱替你把手指弄一弄,就在那裡。」她朝不遠處的桌子指了一下。
裘衣輕的眼睛看向了那邊,慢慢鬆開了手指,他精神渙散的一閉眼就要睡過去了,撐著看她赤腳過去抱著藥箱又回來,蹲坐在了榻邊的地上,將藥箱放在腳邊打開,從裡面叮叮噹噹的拿出來許多東西,又握住了他已經不流血的手,皺著眉抽了一口冷氣跟他說:「你對自己可真狠啊裘衣輕。」
那絲線割破他的手指絞進了肉裡,她捏著扇墜一點一點的再給他解開繞出來,解的她一頭汗,不住的問:「疼嗎?疼不疼?是不是很疼啊?哎,我看著都疼,你不說我也知道疼……」
一遍又一遍的碎碎問他。
裘衣輕躺在榻上望著她捨不得眨眼,費力的動了動喉結,「疼的。」
九陰的手指頓了一下,掀起眼簾對上了他安安靜靜的眼睛,他這一刻安順極了,也不知是哭累了,還是藥效上來了,「知道疼你還這樣……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好好說嘛,我又不是不跟你解釋。」
她總算是將那絲線解完,那枚扇墜早被染的血跡斑駁,她邊替他清理傷口邊道:「裘衣輕我不喜歡顧朝,你看到那些信箋啊詩集啊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我從前的,那個時候我確實喜歡過顧朝,但也只是那時候,在他和皇后謀算我,將我指婚給你沖喜,在我逃婚那一晚去找他求救他閉門不出命人將我綁回宋家時,我對他就只有恨沒有半點愛意了。」
她聲音輕輕的一件一件向他解釋,利落的替他包紮手指,「我昨夜找他來宋府,是爲了挑唆他和宋燕音,那宋燕音是他的人,這兩個人一個比一個令我噁心,我怎麼可能需要他顧朝來幫我?」
她帶著怨氣抱怨一般的對他說她的計劃,打算壞了宋燕音和顧朝的計劃,挑撥了兩人的關係,讓他們狗咬狗。又說昨夜止水一直跟著她,她攏共跟顧朝沒說幾句話,止水作證。
說她如今只想讓顧朝生不如死,過去的她和如今的她不一樣,她纔不喜歡顧朝。
她的每個字裘衣輕都聽的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她將他的傷口包紮好,又問他,「你還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清楚,我沒什麼好對你隱瞞的,便是我身爲皇后和顧朝的棋子,他們叫我來討好你,懷上你的孩子這件事我也是對你的人坦白過。」
康大夫和止水肯定跟他彙報過了。
裘衣輕望著她,是,他知道她是安插在他身邊的棋子,也知道她其實幷不會聽命與皇后和顧朝,不然皇后和顧朝就不會找來宋燕音來試圖換掉她這枚不聽話的棋子了。
這些,他都知道,也很明白。
他看著她拿起了那枚血跡斑斑的扇墜笑了一下,起身走到了香爐旁,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你說的對,有些東西早就不該留下了,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宋燕呢?」
她擡手將那扇墜丟進了燃著的香爐裡,燒焦的氣味一點點浮現出,她看著香爐眨了一下眼睛,轉過頭來對他笑,「你不必爲顧朝生氣,我便是要找下家,他也不配。」
她乾乾脆脆,沒有半點隱瞞和猶豫,她在昏昏的燈色裡再次向他走來,側身躺在了他的身邊,他的眼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他的臉、他的眉毛,語氣輕的像羽毛拂過,「裘衣輕,你會好起來的,我說你會好起來你就會好起來。」
她摸出藥箱裡的小刀子乾脆利落的劃拉了一下手腕。
裘衣輕皺了一下眉,她已經將流著血的腕子貼在了他嘴脣上,腥甜的血流在他的脣齒之間,他喉嚨止不住往下吞嚥了一下,他只喝了一口便不忍心的抓住了手腕,捂住了她的傷口,「夠了,一口就夠了……」
她望著他沾滿血的嘴脣,聽著他病啞的聲音,心裡的小火苗噌噌往上冒,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湊過去一口親在了他滿是血的脣上,他的呼吸瞬間一頓,身子緊繃起來。
她知道他是在抗拒,正想在他推開自己之前及時鬆開他,卻見他顫巍巍的閉上了眼,卷長的睫毛顫抖如蝶翼。
草!沒有推開她,反而閉上了眼!這簡直是在勾引她,邀請她不要客氣!
九陰一把摟住了他的腰,舌尖蹭著他緊繃的嘴脣,如同撬開一隻河蚌,在他的脣齒間觸碰到他涼冰冰的軟舌……
啊,她的血原來是這樣的味道,混著他的氣味令她著迷,明知道不能這麼急的對待病人,可就是情難自控,抽出帶著血的手勾住他的脖子,捧起他的臉越吻越深,不許他退開,卷著他的舌頭嗚嗚咽咽的呢喃,「裘衣輕,親我……」
他短促的急喘了一聲,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腰。
九陰如同被燙一般一股氣息從丹田急涌而上,渾身舒暢的戰慄……
下一秒卻渾身一軟的沒了動靜,閉著雙眼昏睡在了九陰的額頭上。
九陰喘了兩口氣,捧著他昏睡的臉忽然笑了一下,她翻身坐起,在那榻上閉目運氣一週,眉心一粒硃砂蓮花紅印若隱若現。
「……」系統瞠目結舌,「宿主……您築基了??」不是百日築基嗎?宿主她這才幾日!難道跟裘衣輕親密接觸這麼的管用?這速度叫人害怕!
九陰在那榻上慢慢的睜開了眼,一雙眼睛紅光一閃而逝。
啊,裘衣輕可真是她的寶貝,便是在修真世界她也沒有這麼快的築基過。
她轉過身摟著裘衣輕,又親了一口,自言自語的道:「你這樣好,我怎麼捨得走?不吃幹抹淨你,我纔不走,你趕我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