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欣跪在後面自然看不清跪在最前面的楚氏和大舅舅的面色,威武伯奪爵了?齊王妃厲害啊,養女兒和養兒子一樣的重要。
宣旨的太監將聖旨交到怔怔出神隨時都有可能暈厥的威武伯手中,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一會記得將府門的匾額摘下來,被御史彈劾了,可不是說笑的,至於府中逾制的東西,該收就要收。”
“...是...”
威武伯,現在應該叫王老爺,他擦了擦眼角,站了三次才勉強站穩腳跟,目光呆滯發傻,宣旨的太監見他這樣,主動提醒:“丹書鐵卷。”
薛珍突然說道:“丹書鐵卷還是別毀了吧。”
“昭容縣主。”太監對薛珍還是蠻客氣的,況且在宮裡他又算是賢妃的人,因此太監尷尬的解釋:“這...聖旨上寫着的。”
“你將丹書鐵卷帶回宮裡去。”
薛珍雖然臉頰還腫着,可畢竟是兩世爲人,抗打擊能力比楚氏等人強很多。
她這些年她給賢妃出謀劃策,沒少打擊賢妃的敵人,奪他人爵位的事情,她也沒少參與,因此薛珍是知道流程的。
奪爵若是丹書鐵卷不毀的話,還有機會恢復爵位。
“我總是皇帝舅舅的外甥女,你帶着丹書鐵捲回宮,也算是給我留了個面子,上交皇帝舅舅後,丹書鐵卷毀也好,不毀也罷,都同你沒關係。”
薛珍將幾張銀票塞進太監的手中,壓低聲音道:“不是我說,京城有幾家勳貴的丹書鐵卷是當着祖宗靈牌的面毀的?除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之外,大多都被皇帝舅舅給收回去了,陛下以孝道治國,念着勳貴們祖上的功勞。你這次給我留臉面。將來我還能忘記你?你也應該清楚皇帝舅舅最疼我,賢妃娘娘最相信我。”
白臉的太監捏了一下銀票,小眼睛提溜轉動了兩圈,道;“咱家就給昭容縣主留一份體面。”
“多謝公公。”
薛珍暗自鬆了一口氣,保留丹書鐵卷,就是保留住了希望,薛珍又摸出兩張銀票塞給傳旨的太監,客客氣氣的說道:“留給公公喝茶吧。”
花花轎子,人人擡。太監道:“如此多謝昭容縣主體恤奴婢了。”
寧欣在王老爺接旨後就起身了,眼看着薛珍如何威逼利誘傳旨的太監,寧欣挑了挑眉梢,若是她....也會賄賂太監,但絕不會將丹書鐵卷交還或是讓人毀掉。她...寧欣低頭看着鞋尖,會直接捧着丹書鐵捲去皇宮。
人不同,處理事情的方法也不一樣。
不過,薛珍比起王家的人已經強太多了。
寧欣目光掃過發呆的王老爺,掃過面色凝重的王二老爺,掃過身子癱軟默默流淚的楚氏,掃過面色悲涼卻有一分竊喜的二房太太孟氏。掃過喃喃自語不知說着什麼的王季玉,還有那幾位捂着眼睛慌張哭泣的王家小姐,對比他們,薛珍已經算是清醒的了。
至於大太太汪氏還昏迷着。寧欣心想,汪氏昏迷得真是時候。
在祠堂供奉的丹書鐵卷被請出來,王老爺步伐緩慢且顫抖,他像是要上斷頭臺一般將丹書鐵卷交給傳旨太監。
等到丹書鐵卷離手。王老爺雙膝一軟,跪地哭天喊地:“列祖列宗啊。不肖子孫沒臉見你。”
他這一哭,所有王家人像是找到了發泄渠道,齊聲的哀嚎痛哭,再加上有些兔死狐悲的下人湊熱鬧,寧欣按了按耳朵,哭聲太吵了。
薛珍一把拽起王季玉,提着他的領口向祠堂走去,哭泣的衆人停頓了一會,他們這是要去做什麼?
祠堂位於府邸的東邊,據風水先生說,祠堂所在地是府裡風水最好的地方。
王老爺等人在後面跟着,寧欣能猜到一些薛珍想要做什麼,想要恢復爵位,指望着王老爺是不行的。
薛珍從沒放棄過督促王季玉頓悟且上進,爲了這個原因,薛珍不惜殘害王季玉的身體。
只是薛珍這樣的霸道,這樣像牽着狗一樣拽王季玉去祠堂,有多少雙演眼睛會看着他們,即便是王季玉也不會想要這樣不給他留臉面的妻子。
上輩子寧欣婚姻生活不幸,可卻不能說她不瞭解男人。
薛珍是百無禁忌還是她不懂呢?河東獅可不是在這個時候教夫,剛柔並濟纔是上策。
男人嘛...寧欣想到了上輩子唯一近了她身的男人——韃子大汗,公認的草原梟雄,有時候在她面前還像個小孩子,開始的時候,寧欣幾次碰壁,後來有時寧欣會像是哄孩子一樣哄着他。
國仇家恨,容不得他們真正的琴瑟和鳴。
他們走在一起開始得時候就是各取所需,寧欣忘不了國仇,他忘不了入主中原,開始就是錯誤的,又怎麼會結出累累碩果?
進了祠堂,薛珍霸氣的將王季玉按跪在王家祖宗的靈牌前,“你就沒有想對祖宗說的話?”
王季玉嗚咽道:“列祖列宗在上,孫兒不孝,不孝啊,孫兒沒有看好姐姐,讓她做下那樣的醜事,孫兒...孫兒很難過。”
好嘛,王季玉一推二六五,他根本就沒想到若是他爭氣點,得皇上看重的話,丹書鐵卷就不會被奪走。
薛珍眼裡滿是失落沮喪,嗚咽道:“你怎麼變成了這樣?王季玉,你的膽識呢,你的謀略呢,你的志向呢,你...你這樣怎能配得起...”
怎配做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王季玉的腦袋到底想些什麼?就算是他沒有開天智好了,也不至於是這樣的窩囊啊。
薛珍被齊王妃罵爲賤人,被親生母親心疼低嫁,她百口莫辯。
她相信將來他們都會明白的,可再看王季玉沒有擔當的樣子,薛珍不由得想,是不是她看錯了?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發芽後。薛珍異常痛苦,爲了報仇,爲了將來的富貴,陪伴這樣的人到底值不值得?
薛珍哭得比王季玉還傷心,還要悲切,指着王季玉道:“你怎能這樣?”
王季玉被妻子當着衆人面指責沒用,怎能不怒?
“我怎樣了?難道被奪爵是我的錯?不是大姐姐不守婦道,怎麼會有此惡報?你...你光顧着說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若不是你撞破此事。這等醜事憑齊王妃還能隱瞞不下去?可你的叫聲不僅召來了齊王妃,還召來了外人。”
“你的意思是我的錯?”薛珍指着王季玉,“是我的錯?難道別人對我無禮輕薄,我不該叫?不該護着名節?”
“那是你舅舅,他怎會對你無禮?”王季玉冷笑一聲。“誰知道當時的狀況是怎樣?若不是你行事太過分,大姐姐也不會...齊王妃更不會將怒火發泄到伯爵府頭上,你纔是罪魁禍首。”
王季玉從地上站起來,怒氣衝衝的說道:“該反思過錯得是你!從咱們定親後,我和府裡就不太平,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兒,我總是被你打破頭。明明我能行,可同你洞房之後,我就不成了。”
薛珍身體晃了晃,都是我的錯?你怎麼敢說我的錯?
薛珍對王季玉的臉一頓亂撓。王季玉白玉般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道指甲抓痕,兩人廝打在一起...
寧欣搖了搖頭,真是熱鬧啊,在祠堂打架。他們兩個還有沒有點腦子?沒有有點名叫智商的東西?
一個不知爲什麼自作聰明,一個紈絝子弟。憑他們還想振興王家?
寧欣不願意再看眼前的鬧劇,悄悄的離開了,走出十幾步了,還能聽到那兩人的怒罵聲..“賤人,災星。”“無能,廢物。”
背後傳來一聲怒喝:“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住手。”
寧欣聽清出是楚氏的聲音,她恢復得也算是挺快的,不過孫媳和孫子打架,她會向着王季玉?
不會的,楚氏此時一定會站在薛珍這邊,昭容縣主能同宮裡說上話,薛珍比寶貝金孫重要。
夜幕下的府邸很幽靜,因爲今日奪爵的事兒,原本喧囂富貴的府邸顯得有幾分淒涼。往日是常見的下人僕從,此時也難覓蹤影,掛在迴廊上的燈籠此時也沒人記得點亮它們。
寧欣勉強借着月光看路,天上的明月好像也感受到了王家的災難而時隱時現,寧欣腳步輕盈靈活,倒也不會被絆倒。
只是她獨自一人,心底難免有幾分孤寂的感覺。
天上的弦月隱去,羣星無亮,在寧欣眼前飄蕩着一個燈籠,燈籠遊移,寧欣難免心中一驚,“誰?誰在那?”
燈籠舉高,照應出李冥銳憨厚的臉龐,“是我。”
寧欣鬆了一口氣,嗔怪道:“你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還拿個燈籠嚇唬人。
她臉色正常,可她那雙水潤的眼睛方纔露出一抹的孤獨,李冥銳即便在全黑的地方,眼睛也能看到眼前的東西。
“給你照明。”
李冥銳舉了舉燈籠,迎上了寧欣。
他胸口這麼起伏做什麼?他的臉怎麼又紅了?咦,腦門怎麼也紅了?像是什麼撞的...寧欣問道:“你腦袋上怎麼了?撞到牆了?”
李冥銳剛剛運足底氣打算開口說話,聽寧欣這句話,下意識的揉了揉腦門,想說的話忘了個一乾二淨,回答寧欣道:“我自己撞的。”
“腦袋長在你身上,不是你自己撞的,還是別人撞的?”
寧欣走了幾步,見李冥銳沒有跟上,看他正拿着燈籠發呆,寧欣搖頭道:“回去記得上藥。”
“嗯。”
“還不走,你不是來給我照明的?”
“好。”
李冥銳提着燈籠走在寧欣身側,悄悄的打量着寧欣,也許不說話,也挺好的,這段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走不到盡頭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