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啊……”
“救我……救我……”
寅時二刻,在明金兩軍戰局再次反轉的時候,此刻的河谷中央正爆發着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身着漢四營甲冑的上百人馬在一名佐領的指揮下,對着身着綢衣的一羣漢人進行屠殺。
一名十一二歲的孩童躲到了車下,卻很快被人拽了出來,手起刀落抹了脖子。
孩童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抽搐,然而此刻卻沒有人敢來管他。
四周的婦孺見到漢四營動手的模樣,紛紛開始了營嘯潰逃,向着北山堡的方向涌去,又或者帶着僥倖向四周山林跑去。
河谷的喊殺,讓身處後軍,正在和羽林衛等三衛一萬多鐵騎對峙的劉愛塔都懵住了。
他都沒有來得及動手,便看到自己背後河谷平原射出了煙花,隨後爆發了動亂,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劉愛塔向着範文採留下的那一千兵馬佐領質問,而佐領也不知所措:“這……或許……這……”
“什麼這這那那的?!”劉愛塔看着支支吾吾的佐領,當即罵了他一句,隨後趁機對身邊的錦衣衛佐領道:
“劉佐領,你和他帶兵去中軍看看。”
“是!”那名錦衣衛眼中閃過欣喜,而劉愛塔也不是莫名發脾氣,只是找了一個把兵馬調走的藉口罷了。
範文採的兵馬留在這裡,終究有些礙事,趁機把他們調走纔是正事。
“末將領命……”
被罵的佐領還不知道自己是被劉愛塔故意調走的,只能跟着劉愛塔指揮的佐領帶兵前往中軍查看。
倒是他們走了之後,劉愛塔也徹底放鬆了下來,對着身邊的佐領說道:“帶百來個弟兄,把兄弟們的家屬帶過來。”
“是!”佐領眉開眼笑,心知自家將軍要動手了,於是連忙帶着百來個騎兵向着中軍趕去,準備趁亂把本營兄弟的家屬帶走。
在他走後,另一名錦衣衛佐領也沉着臉靠近劉愛塔:“估計是李延庚按耐不住,率先動手了。”
“這種局面,按耐不住很正常。”劉愛塔把手搭在了刀柄上,顯然便是他也有些按耐不住了。
如果不是要等着上直鐵騎確定消息,還要等本營兄弟的家屬撤回,恐怕他現在就要帶人轉身殺敵去了。
想到這裡,劉愛塔看向了後方,儘管是黑夜,但他還是看到了正在騷亂的中軍婦孺。
“李永芳!老子早就知道你狗日的不是個東西!”
“殺李永芳,賞千金!”
“殺了李永芳!”
中軍河谷平原上,當範文採和范文程的喊殺聲響起,兩營五千兵馬瞬間朝着李永芳本部兩千六百人殺去。
在他們四周的十餘萬婦孺摸黑逃跑,讓三方都無法列陣。
漢三營的內鬥,頓時讓,原本井井有條的突圍,瞬間發展成了營嘯。
“娘地!範文採和范文程反水了!”
此刻的李永芳是迷糊的,他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要被範文採和范文程喊打喊殺,但是他心裡清楚,自己再不反抗就得糊里糊塗地死了。
他連忙指揮麾下兵馬禦敵,嘴上更是罵着範文採和范文程反水這種話。
在他心裡,範文採和范文程動手打殺他,顯然是投靠了明軍,至於他爲什麼能肯定,是因爲他沒有投靠明軍,所以誰打他,誰就投靠了明軍。
李永芳雖然地位高,但他指揮軍隊並不如范文程兩兄弟,加上兵力也不如對方,因此一時間他這邊的兵馬被節節壓制。
也就是在他被壓制,十餘萬婦孺營嘯的這種節骨眼上,一名身上沾染着血腥味的佐領帶着幾十名染血的漢四營人馬也走到了正平淡看着漢三營相互砍殺的李延庚面前。
“效果不錯,都解決了嗎……”
李延庚看着染血回來的佐領,平靜地詢問起了對方,而則佐領也點了點頭。
“摸着黑,範文採和范文程兩家妻兒都被解決了。”
“你這辦法,確實要比直接動手好得多,範文採和范文程的兵馬看到家人被殺,立馬就朝着我們殺來了。”
佐領一開口,便暴露了他錦衣衛的身份。
對此,李延庚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爲大戰即將結束了。
一刻鐘前,當他得知黃臺吉即將突圍成功,他就知道曹文詔靠不住了,因此當時爲了魚目混珠,引起金軍動亂,他就決定率先下手,派人摸黑去解決范文程兩家人的妻兒。
眼下看來,這效果很好。
負責護送範文採、范文程妻兒的李營士卒在一瞬間動手,並且讓另外範氏兩營漢兵看到了。
也正因爲如此,范文程兩人才會直接對李永芳手下的李營動手。
眼下局勢已經亂了,現在就看劉愛塔那邊了。
想到這裡,李延庚握住了腰間的刀:“人都回來了,那就跟我先去吧範文採、范文程兩人的狗頭割下來!”
“走!”佐領應了一聲,便帶着身上上千李營將士加入了亂戰之中。
此刻除了李延庚所部的幾個將領外,其它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和自家參將有關。
李延庚帶着兵馬加入戰局,瞬間雙方兵馬打得不可開交,甚至波及了一些逃跑的健婦和孺子。
“亂了……徹底亂了……都亂了……”
負責中軍的金軍塘騎瞧着黑夜裡長刀碰撞的火星,帶着百餘名塘騎根本不知道要去幫誰。
“撤!先去前軍找大……”
“嗡隆隆……”
牛錄額真的話還沒說完,忽的整個河谷響起了萬馬奔騰般的馬蹄聲。
牛錄額真看向了東南方,眼睛瞪得老大,而正在交手的漢三營兵馬也紛紛停下了砍殺的舉動,看向了東南方。
騎在馬背上的范文程這時腦中靈光一閃,隨後纔不甘喊道:
“劉愛塔敗了!撤往北山堡!”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范文程都不覺得是劉愛塔投降,而是認爲劉愛塔被明軍鐵騎擊敗。
范文程都如此,那留兵幫助劉愛塔駐守的範文採就更別說了。
此刻他們沒有可憐劉愛塔的意思,他們只是覺得戰局恐怕要再次被顛倒了。
“嗶嗶——”
“啪啪啪啪!”
當哨聲響起,黑夜裡紛紛出現了不少火光,一閃而過。
明軍騎銃的鉛彈打出槍膛,紛射在企圖逃遁的建虜婦孺身上,無數人栽倒。
上萬鐵騎的衝鋒,還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平原河谷,各部兵馬無法結陣的情況下。
也就是夜色遮蔽了戰場,不然範文採等人就可以看到,明軍的鐵騎摧枯拉朽般的鑿穿了金軍十餘萬婦孺,並不斷反覆收割。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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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煙花被釋放升空,最後綻放開來,照亮了小半個河谷。
這一瞬間,帶兵撤退的範文採、范文程他們纔看到了後方李永芳本部和明軍交手的畫面。
“怎麼回事……”
二人糊塗了,因爲這事情太詭異。
李永芳本部襲殺了他們二人的家眷,現在卻又和明軍交上了手,這是怎麼回事?
範文採還在發呆,范文程卻大概想清楚了前因後果:
“不是李永芳!是李永芳本部兵馬裡的錦衣衛!”
范文程憋屈的說出了他的猜想,這讓範文採聽到後一陣後怕:
“這……若是被大汗知道,你我怕是……”
未經調查就與本陣兵馬發生廝殺,最後陣腳自亂,讓明軍騎兵有機可乘。
這種事情如果被黃臺吉知道,范文程和範文採都得被活剮。
“不管!總之李永芳已經反了!”范文程雖然心痛家人被殺,但一想到眼下的局面,他一口咬定是李永芳讓人殺的自己家人。
只有這樣,到了黃臺吉跟前他們才能解釋,至於李永芳的死活,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撤!”
最後不甘的喊了一聲,范文程便裹挾着大量的婦孺朝着北山堡河谷撤去,而撤退的他們正好和折返回來的兩紅旗撞到了一起。
兩紅旗舉着火把撞見了他們兩營兵馬,代善更是二話不說,策馬上來就是兩鞭打在了二人臉上:
“狗奴才!後軍怎麼亂了?!”
“是李永芳……李永芳投降了明軍,害死了劉愛塔,這才導致明軍鐵騎衝陣。”
范文程一口咬定李永芳投降,還把劉愛塔“死了”的罪名推到了李永芳身上。
聞言的代善連忙看向了已經亂開的婦孺,一咬牙直接下令:
“嶽託!帶鑲紅旗把輜重車,工匠、建州婦孺突圍!”
“是!”嶽託聞言,當即帶着六千多的鑲紅旗人馬開始在亂軍之中收集輜重車和建州婦孺,漢人工匠。
後軍已經亂了,代善十分清楚,想要安撫着十幾萬人已經不可能,他麾下一萬多馬步兵也不可能是明軍上萬鐵騎的對手,更何況李永芳已經反了,劉愛塔全軍覆沒。
這種情況下,只有收集足夠多的輜重車,帶着部分建州婦孺、工匠突圍纔是正事。
想到這裡,代善看向了范文程兩兄弟:“你們也帶人去搜羅輜重車和工匠。”
“是……”范文程和範文採對視一樣,隨後便硬着頭皮,帶着只有五千不到的兩營兵馬去搜羅物資。
“都不要慌亂!結陣突圍!”
漆黑的亂軍之中,李永芳試圖安撫本部兵馬,然而這種時候李延庚卻帶着兵馬來到了李永芳面前,並伸手拉住了他的繮繩:
“爹!我和劉愛塔已經投靠了齊王殿下,您現在反正還來得及!”
李延庚的話一瞬間擊垮了李永芳的心理防線,他呆愣的看着黑夜裡自己兒子的那張臉,只是稍微一想就知道了爲什麼範文採和范文程說他反水了。
這一切、原來是自己這好兒子幹出來的。
“怎麼辦?要投降嗎?”
一時間李永芳愣了愣,但很快他就做出了決定:
“兒郎們!殺建虜啊!”
和當年在撫順時一樣,發現打不過明軍,並且自己還有投降的機會後,李永芳立馬就跳到了明軍這邊,幫着明軍開始砍殺金國婦孺了起來。
李延庚看到這一幕面露喜色,也帶着自己本部千餘兵馬打上了大明撫順守備的旗幟,開始配合上直騎兵收割建虜。
在戰場邊緣,劉愛塔解下了所有兵器,在他面前的羽林衛指揮使蕭蔘。
蕭蔘狐疑的看着劉愛塔,而左右的羽林衛騎兵也不敢鬆懈,似乎劉愛塔下一秒就會暴起傷人。
劉愛塔對此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只是對着蕭蔘作揖道:
“指揮使大人若是覺得在下不安全,可以讓人用繩子將我束縛。”
“不必了……”蕭蔘雖然不相信跟隨老奴最久的劉愛塔會陣前倒戈,但錦衣衛監察司的人已經出示了牌子,由不得他不相信。
原本阻擋他們最大的障礙成了自己人,眼下上直騎兵也在戰場不斷收割人頭,這讓蕭蔘有些不真實感。
在他不真實的時候,換回了錦衣衛緋袍的兩名錦衣衛也走策馬回到了這個遠離戰場數裡的地方,並對蕭蔘作揖道:
“蕭指揮使,李永芳之子李延庚也是我們的人,還請指揮使傳令各軍不要傷害他們。”
“嗯……”蕭蔘這會兒才大概清楚了一切,合着自家殿下說犁庭掃穴,所有人一個不留的話,實際上是用來糊弄黃臺吉,掩護劉愛塔他們的。
不得不說這手段在關鍵時刻確實好用,眼下明軍毫不費力的拉攏了漢四營中的兩營兵馬。
這兩營兵馬倒戈之後,上直騎兵和五里堡的一千神策衛就解放開來了。
也就是說,在南邊的戰場上,明軍可以大概湊出接近兩萬的兵力去支援北山堡。
想到這裡,蕭蔘立馬對身邊的千戶官下令道:“命令五里堡留守三百人,調五百人支援戰場。”
“告訴楊指揮使,把所有建虜婦孺砍殺,除了李營和劉營的。”
“是!”
蕭蔘有條不紊的下令,千戶官也連忙趕去執行。
他的這些安排都被劉愛塔看在眼裡,而蕭蔘見狀也對着劉愛塔毫無感情作揖道:
“讓劉將軍受苦了,在殿下下令前,我不能讓您獨自統領兵馬,另外你本部的兵馬也要作爲前軍出戰。”
“無礙,只希望蕭指揮使能幫遼東百姓報仇。”劉愛塔心知事情已經輪不到自己做主,他也沒有趾高氣昂的拒絕,而是讓蕭蔘記得幫遼東百姓報仇,多殺建虜。
蕭蔘微微頷首,隨後對那兩名錦衣衛百戶說道:
“劉將軍還是由兩位照顧吧。”
“得令……”兩名錦衣衛應下,隨後衆人便都看向了戰場。
河谷平原上,上萬明軍鐵騎肆意衝殺着十餘萬婦孺。
見到嶽託帶着馬步兵搶輜重和建州婦孺,他們也沒有攔截,因爲他們要先解決已經潰亂的婦孺。
嶽託在戰場蒐羅一刻鐘,然後便帶着數千餘輛輜重車和萬餘工匠,三四萬收攏的建州婦孺開始向北山堡突圍。
至於剩下的數萬輛輜重車和十餘萬婦孺,毫無疑問,他們會成爲明軍的繳獲和賞銀……
“殺!”
“啪啪啪——”
南部戰場已經分出了勝負,然而北山堡前的戰場卻還在僵持,甚至漸漸走入了白熱化。
壕溝陣地上,躲入壕溝的明軍開始用步銃排槍射擊,四周的蒙古騎兵和金軍馬步兵墜馬不斷,但更多的涌入和壕溝。
沒有步銃的人馬開始短兵與金軍在壕溝搏殺,而遠處的黃臺吉則是看着不斷進軍的奴兒干軍,頭皮發麻。
上萬奴兒干軍向着北山堡前的壕溝衝來,一旦他們抵達戰場,那壕溝之中的曹文詔脫困不說,這尚存的七八千兵馬或許也會被擊垮。
“調兩白旗和兩黃旗來,與奴兒干軍對壘,催促代善帶兩紅旗和漢四營突圍。”
黃臺吉不慌不亂的下令,而在他下令後不久,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紛紛接到軍令,他們捨棄了難纏的曹變蛟,氣喘吁吁的向着黃臺吉靠攏。
曹變蛟眼看局勢開朗,也沒有選擇纏鬥,而是帶着殘存的騎兵衝出了兩白旗的包圍圈,向着北山堡前岌岌可危的曹文詔所部支援而去。
總之,眼下的整個北山堡戰場一團亂麻,兩軍的戰鬥打得異常殘酷,雙方都用上了吃奶的勁在死磕。
所有人都清楚,這個時候,如果稍微慫一點,退一步,那就是全軍崩潰,大勢已去。
一般而言,古代軍隊所能承受的死傷率在10%左右,到了近代,軍隊所能承受的死傷率可以達到30%。
然而,曹文詔和黃臺吉兩方兵馬打到眼下,明軍死傷率達到了40%,金軍死傷率達到了45%。
這還是戰兵的死傷,如果算上健婦,那金軍死傷率將會達到70%。
爲了突圍,金軍自己都不再在乎死傷了,而比起他們,明軍更不可能退。
陣斬如此,誰能活下來,誰就有升官發財的機會。
這樣的血戰對於明軍來說是不多的,而此戰斬首所獲的賞銀也將是一筆天文數字。
整個戰場的明軍,即便算上郭桑岱本部也不足三萬人,但他們的斬首數已經突破了八萬。
八萬顆三十兩一級的首級,誰能活下來,誰就能帶着幾百上千兩銀子回家,一仗賺夠一輩子的銀子!
對於這樣的事情,不止是明軍眼紅,便是強行軍近百里後的奴兒干軍也跟着眼紅。
“斬首一級,賞三十兩,全軍均分!”
來回奔走的哨騎在奴兒干軍中傳遞着消息,這讓所有人在喘氣的同時,都忍不住的雙目泛紅了起來。
三十兩銀子對於大明百姓來說,不過能買三四畝水地罷了,勉強能保證一個人這輩子不餓肚子,但卻發不了大財。
可是對於奴兒干這羣窮慣了的北山女真人來說,三十兩銀子,那能去遼東,買九千多斤糧食回北山,或者買一頭牛,一匹馬外加兩隻羊。
一頭牛那是什麼概念?對於北山女真人來說,一頭牛可以租借給其它人種地,租一天就是十斤米。
只要租一個月,那一個人半年的口糧就出來了。
想到這裡,奴兒干軍之中的北山女真人只覺得呼吸炙熱,看着那些正在圍攻明軍的建州女真人,那根本不是什麼人,而是白花花的銀子!
“嗶嗶——”
“鳥銃手前排!”
坐鎮中軍,郭桑岱有條不紊的指揮大軍,而此刻大軍只距離金軍不到三百步了。
黃臺吉打馬返回了壕溝以南,儘管他現在可以突圍,但這樣的突圍不是他想要的。
“殺!”
曹變蛟帶着殘存的數百騎兵衝入敵陣,將外圍的蒙古遊騎擊潰,這讓金軍本陣有些騷亂。
好在還有兩千餘人的兩白旗帶着七千多人的兩黃旗抵達戰場。
九千生力軍從蒙古八旗身邊衝過,在他們陣前結陣,面朝奴兒干軍。
九千人對奴兒干軍一萬人,黃臺吉有自信,他能在一個時辰內擊潰奴兒干軍。
奴兒干軍強行軍遠道而來,體力早就耗了七七八八,哪怕強撐着投入戰鬥,戰力也比不了兩黃旗的金軍。
想到這裡,黃臺吉舉起馬鞭:
“列陣!”
“嗚嗚嗚——”
號角聲在黑夜裡響起,隨之過去的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此刻,明金兩軍在北山堡前的軍隊,都聚集到了壕溝線上廝殺。
近四萬人擠在這寬不過二里的壕溝陣地上,可以說讓所有人都敢到了壓抑。
壓抑的原因在於壕溝線上點滿了篝火,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上堆積如山的死屍體,以及敵軍那烏壓壓的兵馬。
金軍和奴兒干軍的距離在不斷拉近,從三百步到兩百步,然後到一百步……
“嗶嗶——”
當奴兒干軍進入八十步距離的時候,他們忍不住率先先開火了,這讓黃臺吉臉上露出喜色:
“四十步放銃!”
奴兒干軍雖然三日一練,但以軍團的形式上戰場,這還是第一次。
八十步放銃的他們,除了擊倒幾個倒黴蛋外,大部分金軍都平安無事。
郭桑岱按照六段擊的方式,讓四千人不斷排槍前進,而兩黃旗的金軍則是按耐住了脾氣和恐懼,靜靜的等待哨聲。
馬步兵用盾牌護住了他們,但隨着奴兒干軍不斷靠近,他們身邊也不斷有人被擊穿盾牌,射中身體而倒下。
“嗶嗶——”
當奴兒干軍進入四十步的距離,一聲哨響,拉開了北山女真和建州女真的戰鬥。
“啪啪啪——”
密集的銃聲幾乎在一瞬間就擊倒了數百名奴兒干軍的鳥銃手,這樣的變故讓沒有啃過硬骨頭的奴兒干軍有些騷亂。
“斬首一級三十兩!發熟地十畝!”
瞧着前方騷亂,郭桑岱不經朱由檢的同意,就擅自許諾了奴兒干軍的所有人。
這消息通過塘騎傳到前陣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已經枯竭的體力不知道爲什麼,平白又生出了一絲力氣。
所有人硬着頭皮挺進排槍,直到兩軍只有不到十步距離的時候,不用將領吩咐,所有人都丟下了鳥銃,拔出了腰間的兵器衝向對面。
血腥的戰鬥再次爆發,規模比起之前還要大。
黃臺吉穩坐陣中,並且看着奴兒干軍從一開始的勇猛,變得逐漸“軟手軟腳”後,他臉上的喜色卻一點都藏不住了。
然而,他的高興沒有維持太久,因此急促的馬蹄聲在他身後響起,他側頭去看,卻見去打探消息的固山額真返回了陣地,臉色蒼白,滿臉汗珠。
黃臺吉心裡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並在下一秒成爲了現實。
“大汗!李永芳臨陣倒戈,劉愛塔本部被明軍覆滅,明軍上直鐵騎衝入我陣,後軍已經徹底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