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一千五百餘健婦的首級,一千二百建虜男丁首級,黃臺吉還真是心狠……”
黃昏,當硝煙瀰漫,北山的陽光開始慢慢消失,站在北山堡城頭的曹文詔忍不住“誇獎”了一句黃臺吉。
他擡頭看去,只見北山堡前的平原染滿了血跡,而山脈一側更是堆放了數千具等待燃燒的屍體,讓人倍覺悲涼。
“黃臺吉今日是試探各堡的戰力,他既然今天敢用健婦上戰場,那明天一定也敢。”
曹變蛟扶着女牆,緊皺着眉頭,而他對面的曹文詔也微微頜首:
“他們雖說只有五六萬戰兵,但還有二十多萬婦孺。”
“如果他們真的不計代價的突圍,我們很難守住……”
以少圍多打出殲滅戰,那是白起纔有的能力,而不是他曹文詔,因此曹文詔很清楚,他們能圍困金軍已經很了不起了,但想要阻止金軍突圍是很難的。
這種情況下,曹文詔不禁有些苦惱,好在這時有人送來了好消息。
“總兵!神策衛的那一千六百步槍手集合完畢,已經分配給了五里堡和西山堡。”
羽林衛指揮使蕭蔘走上了石堡,帶來了一則好消息,這讓曹文詔鬆了一口氣。
他看向了手中的首級名單,而今日金軍突圍的四個方向裡,他們在西山堡和五里堡留下的首級最多,其次纔是北山堡和東山堡。
東山堡由羽林衛和天策衛遊弋駐守,加上道路太長,並且方向是東北,與金軍突圍方向相悖,因此黃臺吉只是讓嶽託帶着五千健婦和五千鑲紅旗旗丁出擊,以壯聲勢。
在留下一千具健婦的屍體,四百多男丁屍體後,嶽託就帶人撤退了。
其次的北山堡雖然方向也不行,但是最少北上後還是能突圍的,因此進攻北山堡的兵力在萬人左右。
不得不說、沒有步槍防守,僅憑步銃和火炮,今日一戰,曹文詔他們確實打得有些艱苦。
好在男女力量差距在那裡,加上金軍健婦不過是穿了甲冑的女人,因此正常大戰下來,明軍依託陣地斬首二千二百健婦首級,八百餘男丁首級,是便讓金軍婦孺自行潰敗了。
倒是相比較他們,西山堡柳卞所部擊斃三千七百多人,而五里堡千戶鄭澤更是依託地形,擊斃了四千三百多健婦。
整日下來,金軍健婦被擊斃一萬一千五百餘人,而明軍主要死傷在北山堡和東山堡,規模也不大,直接戰死的數量只有七百八十人。
算下來,北山堡和東山堡的明軍,還是打出了一比五的傷亡比,和建虜馬步兵作戰的傷亡比則是一比二不到。
兩軍男丁之間的傷亡比在拉近,因爲金軍男丁可以躲在婦孺中偷襲,而明軍卻不行。
“這麼打,陣地肯定要丟失的,黃臺吉他們身後最少有十萬健婦可供消耗,這些健婦若是都上陣,那……”
曹變蛟有些忌憚,而曹文詔卻搖了搖頭:“他們的甲冑不夠,單純的讓沒有甲冑的健婦送死,對戰局影響不大。”
說到這裡,曹文詔面露難色:
“我擔心的是黃臺吉用健婦來混淆我軍,然後對四條山道的任意一條壓上重兵,意圖突圍。”
“他們會不會進攻五里堡?”曹變蛟想到了只有一千人駐守的五里堡,然而曹文詔搖了搖頭:
“想要襲擊五里堡,還需要穿過一片灌木叢,而且能通過五里堡的河谷只有不到二百步,他們這幾十萬人想要過去,需要消耗很長時間。”
“只需要佈置一千神策步槍手,就足夠死守這裡。”
“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黃臺吉從西山堡和北山堡突圍。”
“我們這裡?不會吧?”曹變蛟有些詫異,他轉頭看了看戰場,要知道他們這裡雖然戰場寬闊,但也是兵馬最多的。
不算已經抵達戰場的神策衛那一千六百步槍手,他們這裡也還有九千多人。
“我們這裡人最多,但是我們這裡也是最能打出結果的地方。”
曹文詔握緊了腰間的刀柄,看着在防線後方說笑的明軍將士們,他沉着臉色開口道:“新到戰場的一千六百神策衛將士,五百人調往五里堡,五百人調往西山堡,剩餘六百人放在北山堡駐守。”
“另外,尚存的十三萬八千萬發子彈,調五萬發來北山堡,五里堡拿三萬八千發,西山堡五萬發。”
“至於火炮,把五里堡的二百門火炮和炮手調回北山堡。”
曹文詔一字一句的下令,生怕曹變蛟他們記漏了什麼,甚至還親自翻看。
等他確定所有軍令都被記下後,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而羽林衛指揮使蕭蔘也皺眉道:
“五里堡只有一千步銃手,會不會人太少了?”
“不會。”曹文詔自信的說道:“五里堡之後還有八里堡,八里堡之後還有哈喇山城,黃臺吉不會選這條路。”
“更何況,就五里堡的地形,恐怕黃臺吉要用屍體把防線前的那個河谷填滿才能成功突圍。”
曹文詔很自信,五里堡不僅僅是河谷平原的寬度不夠,而是還存在着高度落差。
長達二百步,高度落差三四丈的河谷地,如果真的想突圍成功,恐怕得死十萬婦孺。
曹文詔不覺得黃臺吉會用十萬人的性命來換取三四萬人的苟活,因此在簡單的安排之後,他就返回石堡內的百戶府衙門休息了。
休息之餘,他還不免對跟在他身邊的軍需司馬說道:
“這地方夠平,若是後續遷移百姓前來,可以讓百姓以石堡爲點,向四周的丘陵放牧、耕種。”
“是……”軍需司馬記下了這話,而曹文詔也返回了自己的臥房。
伴隨着夜色漸漸變黑,四處河谷山道上的明軍都在壕溝裡披着毯子,烤着篝火,漸漸的開始睡去。
這是天啓十一年三月十九日的夜晚,還有兩個時辰就將抵達天啓十一年三月二十日。
今日的試探,讓金軍死傷一萬多人,這幾乎讓所有明軍都認爲,金軍不可能再發動第二次進攻。
然而,當時間來到子時(23點)的時候,鋪天蓋地的號角聲從金軍大營響起,驚得各部明軍紛紛起身,趴在了己部壕溝上。
“怎麼回事?建虜夜襲了?”
脫了甲冑剛剛睡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曹文詔慌慌張張的走出臥房,手裡提着自己的衣服,而守在門口的兩名親隨也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們只能急忙幫曹文詔穿戴衣服甲冑,而在他們穿着甲冑的時候,負責塘騎探報的千戶官快步走到百戶所內,對剛從後院走出的曹文詔作揖:
“總兵,建虜沒有出營,但是號角聲不斷,估計是疲敵之計。”
疲敵之計,這計策朱由檢經常用,以至於明軍將領也很喜歡用。
不過,眼下用着計策的不是明軍,而是金軍。
曹文詔雖然沒有能力指揮兩萬以上的兵馬,但他不是蠢材,他心裡清楚,黃臺吉不可能對他們使用疲敵之計,因爲明軍是以逸待勞的。
因此,這號角聲,肯定是爲了掩護一些其它聲響。
“總兵!總兵!”
果然、曹文詔的猜測剛剛冒頭,負責塘騎探報的副千戶便火急火燎的走進會廳,對曹文詔和塘騎千戶作揖:
“建虜從陣中推出盾車,朝四處河谷平原、山道攻去,黑夜裡人頭攢動,看不清楚有多少兵馬走了出來!”
副千戶的話讓曹文詔心裡一緊,連忙質問:“建虜沒打火把?”
“沒有!”副千戶不假思索的點頭,這讓曹文詔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沒時間耽擱,他急忙帶人走出百戶所,走上了北山堡的城牆,用千里鏡眺望黑暗。
只可惜,黑暗中,北山堡的前方只有曹變蛟所部的山寨亮着火光,還有北山堡前的陣地亮着火光,剩餘地方伸手不見五指,一片黑暗。
曹文詔擡頭看了看天空,然而白天就陰沉的天空,到了夜裡也不會突然晴朗,自然沒有月光照明。
“黃臺吉這廝,打得一手好算盤……”
曹文詔一拳砸在女牆上,他旁邊圍着七八名將領,其中一名將領也道:
“薩爾滸之戰時忽起大霧,五步之外人畜不清,當時建虜便因爲我軍點燃火炮而以火光爲目標來放箭進攻我軍。”
“眼下四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而我軍獨點火把,豈不成了黑暗之中一盞明燈?”
“另外,禽獸習慣黑夜而可夜視,雖然人不如獸,但熄了火把,也能大致看清一些人影。”
“總兵,要不要讓各部熄了火把?”
這名千戶的話引得四周人止不住的點頭,因爲人眼再怎麼不如野獸,還是能看清楚一些近距離人影的。
可如果點着火把,那人眼只能看到自己四周光亮之處,而金軍則是可以藉助火光,看得到百步之外的明軍,以此來進行攻擊。
要知道,金軍之中還有數量不少的鳥銃手,如果金軍在黑夜裡組成方陣來對明軍排槍,那就糟糕了……
“不用擔心!”
曹文詔擡手製止了諸將,隨後對軍需司馬說道:
“各個石堡都有煙花吧?”
“戰前殿下就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每個石堡有五千煙花,以十秒一個的速度來點燃,足夠撐到天明。”
軍需司馬的話讓曹文詔鬆了一口氣,隨後便道:“讓人把煙花搬出來,按照十秒一個的速度來點燃。”
“末將領命……”軍需司馬應下,隨後轉身離去,安排人去操辦去了。
等他離去,諸將也忍不住的鬆了一口氣:
“幸虧殿下準備妥當。”
“建虜善於夜襲,想來殿下早就考慮好了。”
“這下無礙了……”
諸將鬆懈了,但曹文詔沒有鬆懈。
他雙手撐在女牆上,眉頭緊鎖,顯然察覺到了明軍煙花的問題。
五千煙花,最多放六七個時辰,也就是今晚尚且能撐過去,但明日可就說不好了……
另外,即便有着煙花,可金軍如果執拗的要在今夜突圍,那明軍的包圍圈就岌岌可危了。
說白了,以三萬人不到的人數,想要阻止三十多萬人突圍,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把白起這種善於以少打多,並且經常打出圍殲戰的人拉過來,也根本阻止不了金軍突圍。
當然、朱由檢也沒有指望明軍能靠石堡和少量步兵就阻止三十幾萬金國士卒、百姓突圍,因此他纔給曹文詔配了兩萬多騎兵,而這些騎兵就是用來追擊襲擾的。
畢竟兩千六百神策衛步槍手和四十幾萬發子彈,足夠在石堡消耗不少金軍精銳。
只要金軍戰兵人數和北山的明軍人數持平,那麼北山明軍就可以仗着機動性來欺負金軍,一路襲殺了。
如眼下,從朵兒必河北岸突圍北山的道路還有八百多裡,金軍最少要走十天。
十天的時間,足夠死數萬、十數萬人了。
只是朱由檢沒想到,黃臺吉被婦孺拖累太甚,以至於曹文詔在朵兒必河北岸拖住了他整整三天的時間。
加上曹文詔太想贏,因此明軍纔會在這塊河谷地爆發了單日死傷兩萬的血戰。
好在北山的局勢依舊在朱由檢的預料中,而曹文詔也能憑着朱由檢的手書,冷靜沉着的應對金軍。
朱由檢給北山防線準備了不少物資,雖然因爲戰事突然,數量上有些不太足夠,但是應對各種戰事的物資都有。
對於打仗,朱由檢還是秉承着“打仗就是打後勤”的理念,將各種物資準備妥當,隨後就是用人帶兵了。
“嗚嗚嗚——”
漸漸地號角聲越來越近,望着那黑夜,曹文詔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等待着接下來的戰事。
與他抱着同樣想法的,還有曹變蛟、柳卞、沈朝奉、鄭澤等將領。
這其中,又以曹變蛟最爲突出。
他策馬來到寨門口,沒有讓人點燃火把。
眼睛雖然因爲光線消失而模糊了數秒,但緊接着他就看到了黑夜中那不斷攢動的人影。
那人影烏壓壓一片,隱藏於黑暗中,幾乎把河谷都佔據了。
在這種看不清對方到底是健婦,還是男丁的情況下,直面這幾乎擠滿河谷平原的隊伍,便是曹變蛟這種敢於直衝大陣的勇將,都不由得爲己方捏了一把汗。
他的感官最爲直接,相比較他,柳卞、沈朝奉、鄭澤,以及在後方遊弋的羽林衛蕭蔘、天策衛楊洪等人,都對金軍的人數沒有一個直觀的感受。
但即便如此,那羣趴在壕溝裡,騎在馬背上的明軍將士們,在聽到那響若悶雷的腳步聲時,都忍不住的緊張了起來。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許多感性的士卒反而沒有了壓力,例如眼下趴在西山堡壕溝裡的朱輔炬。
“看不到好……看不到好……”
朱輔炬呢喃着,只因爲心裡清楚,這樣規模的腳步聲,僅憑金軍的戰兵是做不到的,因此在進攻西山堡的金軍裡,必然摻雜着大量的婦孺。
只是,朱輔炬的自我安慰,最終在一聲煙花聲下被打破。
“嘭!”
當西山堡城頭響起爆竹聲,一枚煙花被打上了天空,隨後噼裡啪啦的綻放開來。
只是一瞬間,朱輔炬看清楚了他所直面的“金軍”。
他的瞳孔瞬間緊縮,只因爲他看到的,是一羣連甲冑都沒有,僅僅穿着棉衣,拿着一些兵器的健婦,甚至連健婦都算不上,只能被稱爲……女人。
這羣女人年齡大小不一,從十二三歲到四十餘歲皆有。
對於明軍士卒來說,這些女人讓他們想到了自己遠在家鄉的老婆孩子。
尊老愛幼……這個儒家提出的主張,本意是爲了保護弱小,不讓人恃強凌弱,然而到了戰場上,那種從小受到的教育,卻成爲了束縛明軍士卒的道德要求。
“建虜連自家婦孺都不放過,可恥!”
“對女人下殺手,是不是有點……”
“她們連甲冑都沒有……”
朱輔炬都沒有開口,一些比較年輕的明軍士兵就在壕溝裡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他們上戰場前,從沒有想過會真的對婦孺下手。
儘管齊王殿下說了犁庭掃穴,但他們也只以爲是簡單的殺光車輪以上的男丁罷了,不曾想連婦孺都不能放過。
“嗶嗶——”
刺耳的哨聲在他們身後響起,而朱輔炬他們這一小旗的百戶官也一邊走在壕溝內,一邊沉着臉呵斥:
“不管是不是女人小孩,只要拿上了兵器,他們就只有一個名字……建虜!”
百戶官轉過身去,面朝烏壓壓涌來的金軍,拔出長刀環顧四周道:
“你們今日可憐他們,又何曾想過曾經的遼東百姓是怎麼受辱的?”
“遼東百姓數以萬計的被俘,如牲畜般押運建州,又或者被老奴帶往刺魯衛(興京城),被當做牲畜一般勞累致死。”
“這是戰場,不是書堂,沒有之乎者也,只有敵我。”
“下不去手的,自己把腦袋塞到褲襠裡。”
“若是被這羣你們瞧不起的婦孺所殺,那死後下了地府,見到了那羣被老奴奴役致死的遼東百姓,就自己識趣地繞條黃泉道,躲得遠遠的。”
“嗶嗶——”說罷、百戶官再次吹響了木哨:“戒備!”
百戶官的一通亂罵,算是把陣地上的明軍給穩住了,所有人都繼續警戒了起來。
壕溝裡的朱輔炬沒有聽完百戶官的話,因爲他覺得百戶官的前半段話就足夠他下決心了。
“是啊……建虜奴役我遼東百姓,這些婦孺又何嘗沒有受過漢人被奴役的利?”
“若是要怪,便怪造反的老奴吧!”
“他若不造反,以齊王的仁政,建州女真也一定會和西南苗民、西北北虜一樣得到妥善安置的。”
“不是我殺了這羣婦孺,而是老奴自己殺的他們,只不過他採取了另一種方式……”
想着,朱輔炬喝了一口水,便繼續手握步槍,趴在壕溝裡等待軍令。
然而,面對婦孺,負責防守西山堡的柳卞並不打算浪費子彈,因爲他有更好的東西。
“火炮填充散彈,用散彈招呼……”
“是!”
柳卞輕飄飄的說着,旁邊的百戶官連忙應下,緊接着讓麾下炮手開始放置發射藥和散彈包。
“一百五十步開炮。”柳卞冷靜的面對戰場,冷靜的面對着那數以萬計朝他衝來的婦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如他這般的人,早已不是像朱輔炬那羣未經苦戰兵卒的士兵了,對於他來說,只要在戰場上,他就能無視對方的性別和年齡,無差別的下令進攻。
他憐憫一絲,麾下將士便要受一絲傷害。
將士們可以心軟,但是他不行。
“放!”
“嘭嘭嘭——”
猛烈的炮聲響起,三斤裝填的散彈以每門火炮數百枚的防守射出,將先頭涌來的金軍婦孺打倒一片。
沒有甲冑的婦孺在火炮的散彈面前,與脆弱的稻草人沒有區別,即便是一百五十步的距離,散彈也能將它們當場打死。
只是一輪炮擊,那前仆後繼的金軍婦孺便瞬間倒下千餘人,而柳卞則是不慌不忙的指揮西山堡那一千二百神武衛騎兵換上步銃,全部下了壕溝。
對付這些人,根本不划算用步槍,用射速慢的步銃也是一樣的。
“嗶嗶——”
“啪啪啪啪!”
火光亮起一瞬,緊接着一枚枚鉛彈比和聲音一起到達了金軍前陣,將數百金軍擊倒擊斃。
後方西山堡內的煙花每隔十秒就升空一次,讓柳卞有充足的時間打量戰場。
“都是婦孺……”
當柳卞看到烏壓壓涌來的數萬人都是婦孺的時候,他瞬間忍不住皺眉了。
也在他皺眉的瞬間,一輛輛盾車被婦孺推了出來,所有婦孺手忙腳亂的躲到盾車之後,開始用白天的戰術來進攻明軍,企圖消耗神策衛的子彈。
神策衛的千戶見狀看向了柳卞,但柳卞不動如山:“不用管,讓火炮換石彈,把盾車都給我打穿!”
“末將領命!”千戶聞言,當即讓人跑向火炮陣地。
這樣的一幕,不僅僅出現在了西山堡戰場,同樣也出現在了五里堡戰場、以及前往東山堡的平原上。
不過相比較西山堡戰場,佔據地利的一千五里堡神策衛將士面對的,只是數量不足兩萬的健婦。
礙於樹林,他們無法推動戰場,因此一時間只能僵持着。
五里堡戰場僵持住了,但東山堡沒有。
如果說西山堡的戰場是純粹的冷熱兵器對決,那麼東山堡戰場就是冷熱兵器交替使用。
前往東山堡的戰場上,一萬健婦在五千多漢四營將士的監督下上了戰場,目標是衝過羽林衛騎兵的,進攻東山堡。
不過,與其說是進攻,倒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屠殺。
互爲犄角的羽林衛、天策衛、以及盧龍等衛騎兵在這塊平原上駐馬,對於這近一萬四千鐵騎的騎兵隊伍來說,上萬健婦不過是上萬頭待宰的羔羊。
三支騎兵互爲犄角,來回縱馬踐踏,黑夜裡時不時可見騎銃發出的火光,隨後便是戰馬嘶鳴,騎士咆哮。
平原戰場的黑夜裡,明軍一邊倒的屠殺讓健婦們僅僅死傷千人不到,便集體崩潰。
她們向着後方的漢四營逃去,而對此,漢四營的將領也沒有讓她們繼續送死……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讓她們回陣休息吧。”
當熟悉的聲音響起,騎在蒙古馬背上的劉愛塔下令,漢四營將士聞言,也連忙開始放行。
如果可以,他們也不希望送女人去送死。
“這好像不合大汗定下的規矩……”
劉愛塔剛剛下令,在他身旁的範文採便忍不住開口,但劉愛塔只是瞥了他一眼,隨後便道:
“我們只是誘餌,而眼下我們也已經達到了大汗想要的結果。”
“你應該知道的……”劉愛塔說着,也看向了範文採,與他對視數秒後,劉愛塔把目光放到了北山堡:
“真正的戰場不在我們這裡,而是在於大汗,更何況,再讓明軍繼續屠殺婦孺,伱覺得你下面的人會這麼想?”
劉愛塔話裡有話的掃視了一遍己方軍陣,而範文採也後知後覺的掃視戰場。
“這……”他這才發現,所有漢四營的將士都把頭低下,埋得深深地,顯然無法接受坐視己方婦孺被屠殺的這一幕。
瞧着這一幕,範文採只覺得口乾舌燥,心想再這麼下去,恐怕漢四營的將士真的會臨陣倒戈,而他也同樣慶幸。
如果不是朱由檢下了犁庭掃穴,漢奸一個不留的軍令,恐怕漢四營的將士和蒙古八旗早就倒戈了。
範文採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而劉愛塔則是在心中冷嗤。
不過當他繼續掃視漢四營將士的時候,瞧着那低沉的士氣,不得不說,黃臺吉用婦孺上陣的這步棋,或許會幫了他的忙。
想到這裡,劉愛塔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