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漫這下才是問了關鍵地方,雖然尤苦幾番暗示她幕後人極有可能就是尤閔壕或尤夫人,但她不願過早的下了定論。尤苦既然會懷疑到上邊兒人頭上去,必定有她的道理,而那場大火就是最好的道理。沒有誰,比尤苦更清楚大火前後的事情了。
而尤苦的回憶讓秦漫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尤子君厭酒。他們初次肌膚相親的那一日,尤子君曾與她飲了交杯酒,而其實是茶,她便確定這事兒了。此時再一聽尤苦的話,她就明白尤子君爲何厭酒了。
原來大火那晚,還是少夫人的尤綠英原本陪着尤子君在房裡小酌。許是因爲興奮了些,尤子君便多喝了幾盅,醉了。尤綠英見自個兒夫君醉了,又想到他第二日還得去錢莊,便喚房門口的婢女去端醒酒湯來。
尤綠英喚了幾遍也不見婢女進房來伺候,前去查看,卻見門口無一人。無奈之下她只好親自去廚房吩咐下邊準備醒酒湯,但尚未走至廚房,在半路便被人給敲暈了。當她醒來之時,卻發現已經身處大火之中,周身衣裳焦灼。
秦漫見尤苦說到這裡聲音哽咽似是說不下去了,便有意跳過了大火當時的情景,轉而問道:“尤苦是如何逃出生天的?莫非是被前來救火之人給救出去的??”
“那倒不是。當時奴婢見前邊一片火海,只得往後退着,不曾想那後邊還有一道生門。”尤苦逼退了眼底的淚意,說道:“是尤姨太救了奴婢,還給奴婢吃下了啞口的藥丸。如此,奴婢方瞞過了要害奴婢的那些人。”
秦漫立時想起了那位很讓她覺得親切的婦人,卻原來是尤姨太救了尤苦。不過,出現的如此及時,還備好了使人啞口的藥丸……好生奇怪。
“那尤姨太與你說了什麼?”秦漫又問道。
尤苦愣了一下,答道:“倒沒說什麼,只說奴婢命大,便匆匆走了。”不過少夫人這一問,她倒是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尤姨太怎地會早早備好了那藥丸?
秦漫也瞧出了尤苦的懷疑,便說:“她既然救你出火海,又賜你啞口藥丸騙過旁人,當不是那害你之人。”尤姨太既然出現在生門處,想必也是知道那大火邊上的情景,如此纔好方便救人。前兩房都被處理得利索,若她就是幕後人,犯不着幫着尤苦。不過,這尤姨太想必也是知曉內幕的,否則哪兒能及時救下尤苦?
“少夫人說的是。”尤苦本身也是感激尤姨太的,聽秦漫如此說便也消除了突生的疑慮。
秦漫掩口打了個呵欠,接着便道:“都快天明瞭,我也沒什麼要問的了,先回去歇着吧。”
尤苦急急地道:“那少夫人……”
“尤苦啊,往後還是不要開口的好。要真出了什麼事兒,我也是保不了你的。”秦漫打住了她的話,略微警告道。
秦漫何止是保不了她,甚至連秦漫自己也會脫不了干係,那麼多雙眼睛都盯着呢。尤苦自是明白這個道理,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她看得出秦漫是有意不答覆,也或者說小心謹慎,所以也就更不會再說什麼來惹秦漫反感了。
“去歇着吧。”秦漫說罷,起身往牀那邊兒走去。
尤苦縱使心裡有些不願意,卻也只得聽話的退了出去。
秦漫是真累了,她本就是個嗜睡的人,此番折騰完,躺上chuang便睡着了。直到第二日月成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叫醒了她,她還有些個不高興。
月成自是瞧見小姐的不悅了,趕緊撇清干係:“小姐,不是奴婢要擾了小姐的清夢,而是姑爺往這邊兒來了,奴婢估計着是來與小姐告別的。”
秦漫是立刻翻身下牀,吩咐月成伺候她梳洗。月成也早已吩咐了尤苦準備好熱水,此時尤苦進了房便只等秦漫梳洗了。
好一陣忙碌後,尤子君已然從頤院踏進了靜寧院,而秦漫也是打扮妥當了,往門口迎了過去。
尤子君遠遠地便見秦漫立在房門口候着,眉眼間於是有了些笑意。他加快了些走到秦漫跟前,牽了她的手道:“夫人好像早瞧見我往這邊兒來了,莫不是有天眼通?”
秦漫柔柔一笑,瞟了月成一眼道:“還不是這些個下人們瞧見了,妾身哪兒有夫君說的那般本事。不過夫君一大早的便過了來,只怕是又要去錢莊住些時日了吧。”
“還是夫人明白我。”尤子君嘆了口氣,道:“沈姑娘那邊兒我不太放心,平日裡夫人若有閒時便過去陪陪她。她是極好相處的女子,夫人也不怕會有與其他人那些個爭鬥。”
秦漫便欣然應道:“妾身也是喜歡沈姑娘的,夫君既然允了妾身陪伴於她,妾身心裡是歡喜的。”
一旁月成也附和道:“陪沈姑娘閒話家常去,那隻怕連賤婢也跟不上小姐的步子的。”
“你又貧嘴。”秦漫回頭笑罵道。
尤子君見了秦漫待下邊人的態度,覺得實在與其他房裡姑娘的態度不同,不過他立時被一樣情景給引了注意力過去。他伸出手,探往秦漫眼睛下方那明顯的黑影,頗帶了些責備的意味說:“夜晚可是睡不踏實?眼下都有黑影了。”
秦漫心頭一暖,知他是在責備她沒照顧好自己,加上昨晚得知他的苦楚,不自覺的便對他親近了許多。她笑道:“這點小事也讓夫君注意着了,昨個兒夜晚妾身是睡的不怎麼踏實,不過是做了些夢罷了。”
“夢?夫人做了什麼夢?我倒好奇了。”尤子君也知道轎子就停在府外,不過他仍是還在這閒聊着不走。
秦漫忍不住嗔了一聲:“呀,妾身哪兒還記得夢裡的事兒,夫君不是要趕去錢莊嗎?妾身可不敢耽擱夫君的行程,夫君的正事兒要緊。”
尤子君也知道外邊人等太久了,只得放開了她的手,叮囑道:“我不在家裡,便多去給母親請安,有什麼事兒跟尤管家商量。”尤子君這般想,有母親和尤管家護着她,他在外頭也就不擔個什麼心了。
“妾身知道的,夫君放心。”秦漫笑着應道,只不過心裡卻在嘆着:尤子君與尤夫人的關係,讓她犯了難呢。
“夫人保重。”尤子君道別完,終是轉身往府外去了。
秦漫看着他的身影,眉頭都皺了起來。那尤姑娘顯然是要對付她的,而尤姑娘是尤夫人的人,尤夫人便不可能對這些個事兒不清楚。到底還是尤夫人對她不滿的,至於不滿她什麼地兒,她卻是不得而知了。
雖說尤苦對她坦誠了那許多的事兒,可她也並不以爲一定是尤閔壕或是尤夫人乾的。這沒有動機是最主要的,哪兒有放着大好日子不過卻平白去生事的?所以她並不應承尤苦什麼話兒,只不過是多加了幾個心眼,防備着周遭人而已。
她如今也不去想誰是那害前三房夫人的兇手了,人家老爺與少爺甚至老太太都不去查,她自然也是不會去查的,免得人沒查着,自個兒先落了網。既然那人害人還是要做着暗地裡的勾當,想必他就不敢浮到水面兒上來,要害她也就是使些個陰招兒。
她是不怎麼怕陰招兒的,畢竟這尤府還有規矩,她不犯錯便不能把她怎麼地。前三房的事兒,手段都不同,看樣子她是不會重蹈覆轍了。她心裡還是怕的,不過怕也無濟於事,在這家裡她又不能使出什麼手段來捉鬼,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漫很是頭疼,正因爲這許多原因,她必須要抓住的就是尤子君。她轉身回了桌邊,坐了下去細細的想。
雖說她不十分認爲尤夫人是幕後那人,但也不敢輕易的排除了她。不過若尤夫人沒有害人,那麼之前尤姑娘對自己所做的事兒便是純粹的爭風吃醋打壓排擠了。而尤夫人身爲尤子君的母親,她的婆婆,便是不喜愛她的了。
所以她頭疼,如何能在婆婆與丈夫之間恰當地自處?若說這婆婆處處刁難她,那她倒省事兒了,尤子君那般聰明之人自會瞧出端倪。可如今尤夫人是待她溫柔客氣,時不時的還派房裡婢女往靜寧院送些好的物什,又凡是算計她的事都讓尤姑娘出頭,自個兒是一個勁扮好人,那她是絕沒有機會讓尤子君發現他母親不喜她的事兒的。
這尤子君孝順的緊,她可不會在他面前說尤夫人什麼壞話,那隻會平白添了他對她的厭惡。如果尤夫人只是單純的厭惡她還好,她最多受點刁難和委屈,但若尤夫人是要害她的那人,只怕……
秦漫閉上了眼,腦海裡不知怎地浮現了大火熊熊的情景,尤苦的那些話也都重新拼湊了起來。不過尤苦說的也只是她所看見的表面現象,真正的事情是怎樣,恐怕不容易讓人得知。
尤苦報仇心切,自是希望她能開始引幕後人出來。不過尤苦所認爲的幕後人就是尤閔壕與尤夫人,她卻是不敢輕易的下注。倘若下錯了……不僅真兇尋不着,她所面對的就是腹背受敵了。再說,就算真是尤閔壕與尤夫人,這背後也一定有不爲人知的原因。動機,他們害自己最親近的人一定要有動機。
尤苦是急,可她不能急。秦漫輕輕嘆了一聲,真相——纔不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