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讓你超過祖父,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不用多想。”華皇灑然一笑:“即便是祖父現在還活着,並且身體健康的情況下,其實,也只是做一個高級顧問罷了,恐怕,華國政府中,也不見得有適合他的位置,所以,他能夠做的事情,並不見得比你多。”
曾紀澤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仍然不清楚爲什麼華皇要讓自己去找俾斯麥這麼重要的人物,而他卻在羅馬尼亞王國這種‘小國’盤桓?卻也不敢隨便發問,知道華皇等會必定會說出來的,既然陛下想要聊天,那就聊聊唄。
曾國藩,左宗棠和李鴻章這三大名臣,各有所長,曾的長處是識人用人,培養人,對局勢看的很明白,對自己個人人生的把握,看的很透徹。
左的長處是戰略頭腦和軍事才華,李的長處是精通時務,爲人幹練,三個人都各有擅場。
晚清有四大幕府,陶澍、曾國藩、李鴻章、袁世凱。
當然,在華皇的這個時空中,不再會有袁世凱同志發揮的空間了,不是說華皇控制不了袁世凱,只是沒有必要,袁世凱只是前清政府的一個小官,甚至連小官都不見得算的上,加上稍微知道一些歷史,華皇沒有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像是康有爲,梁啓超這一批的人,到時候可能會冒出來,也可能不會冒出來,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了清朝,就不會有百日維新這些事情了,他們即便是通過自己的才學,在新政府中通過考覈活的做官的機會,也需要在體制中錘鍊。
華皇不會特別去關注這些人了,而且,以華皇的猜測,像是康有爲這種性格的人,頂多做到鄉鎮長官就到頭了,華國的體制,不需要‘大師’。
入了這種幕府,甚至比科舉還要攀升得快,尤其是曾國藩的幕府,言傳身教之下,無論是性格還是仕途,對於人的提升是很快的。
李鴻章年輕的時候,先是辦團練,但那時候軍事才能很一般,所以打了幾次敗仗。
李鴻章之父跟曾國藩交情匪淺,他們是同年進士。
李鴻章初入幕府,曾國藩就對他青眼有加,說他“少荃天資於公牘最相近,所擬奏諮函批,皆有大過人處,將來建樹非凡,或竟青出於藍,亦未可知。”
有才的人總是驕傲的,曾國藩幕府有個規矩,早起都要跟幕僚一起吃飯,李鴻章年輕的時候偏偏散漫慵懶得厲害,有次裝病偷懶,曾國藩乾脆就等他開飯,等他來了之後教訓他一頓,拂袖而去。
曾國藩的幕府,還有一個特點,大部分是湖南人,李鴻章一個安徽人難免有些扎眼。
有次,將帥們和幕僚一次聊天,說着說着說到各自的家鄉,湖南人當然說自己家鄉好,李鴻章也說些安徽的好處。
這時候,曾國藩帳下名將彭玉麟忽然說了一句:少荃每日晚睡懶起,想必皖地民風若此,無怪合省以負販爲業,少有正途。
有道是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李鴻章本來就對偷懶這事覺得很沒有面子,更何況,還把偷懶安到所有安徽人頭上,這就涉及到地域攻擊了,再說彭玉麟雖然是湖南人,但是卻是在安徽生的。
李鴻章當然不幹,正好彭玉麟父親在安徽當過官,他腦子反應很快,立即反脣相譏:雪琴(彭玉麟字)有所不知,安徽民風勤勉,然自令尊執掌數載,竟令做慵懶之態爾。
要不說名臣就是名臣,反應就是快,合着安徽的民風都是彭玉麟老爹帶壞的。不過這裡李鴻章犯了一個錯誤,地域攻擊尚可原諒,辱罵別人父親可是要出事的。
彭玉麟日後有三個美名“不要官,不要錢”,第三個叫“不要命”,通常有這樣名聲的人脾氣不會太好。
李鴻章如此侮辱他父親,他當然不幹,“遂用老拳”,李鴻章也不含糊,“亦施毒手”,一場撕逼大戰立刻開始了。
李鴻章這裡又犯了一個錯誤,彭玉麟雖然又瘦又小,又是讀書人,他李鴻章雖然身材高大,但是彭玉麟是帶兵的,曾經“初習拳腳”,後來又“逐隊殺賊”,也就是說,彭玉麟是練過的。
這場仗,李鴻章應該沒佔到便宜,彭玉麟跟他“相扭撲地”,這兩人被曾國藩稱爲,“天下英雄,當數彭玉麟,李鴻章”,日後的兩個大佬就在地上打得滾來滾去。
旁邊這幫大佬包括曾國藩居然就袖手看戲,可以看出來,李鴻章在曾國藩的幕府沒啥人緣,曾國藩對他也是想磨練一下,挫挫他的銳氣。
這事發生後,李鴻章就萌生去意。
1860年,曾國藩任兩江總督,移駐祁門,李鴻章與他意見相左,曾國藩一意孤行。
後來發生了李元度事件,李元度是最早曾國藩辦團練的時候就跟他的人,後來曾國藩被太平軍打的大敗,兩度想自殺,都是李元度攔住了他。
可以說此人是曾國藩的恩人。
曾國藩對他也很感恩,保薦他駐守徽州,但是這人是個書生,本就沒有領兵之能,太平軍一來,他又不聽曾國藩的堅壁據守的命令,擅自出戰,丟了徽州。
李元度兵敗後直接跑到浙江巡撫王有齡處,王有齡是曾國藩政敵。
曾國藩大怒,準備上書彈劾他,讓李鴻章擬稿,李鴻章堅決反對,憤而揚長而去。
李鴻章在外面閒逛了一年,四處碰壁,後來還是回到曾國藩幕府。
爲李鴻章牽線的是郭嵩燾,當初勸曾國藩出來辦團練的也是郭嵩燾,勸左宗棠出山的也是他。
曾國藩跟李鴻章可以說更多的是長輩對晚輩的栽培,後來李鴻章給曾紀澤寫信,也說“鴻章從遊幾三十年,嘗謂在諸門人中受知最早、最深,亦最親切”三、左李之爭如果說曾左之間的矛盾還有些偶然性因素的話,那麼左宗棠與李鴻章之間,簡直是天生的對頭,兩人從性格到到經歷,從洋務方針到防務理念,都有本質的區別。
性格上,左宗棠直爽任勇,李鴻章圓滑世故;經歷上,左宗棠以軍功顯,李鴻章雖然也有軍功,但是上面說了,他的最大長處就是精通時務,也就是洋務,擅長跟洋人打交道,左宗棠雖然也辦洋務,但是對洋人插手中國事務,一向是深惡痛絕的。
左宗棠辦洋務,是立足於造的,他辦的福州船政局,逐漸的用國人替代洋員,李鴻章則是,非洋人洋匠不可;至於塞防海防之爭,李鴻章認爲,“其停撤之餉,即勻作海防之餉。
否則只此財力,既備東南萬里之海疆,又備西北萬里之餉運,有不困窮顛蹶者哉?”,而左宗棠則認爲“東則海防、西則塞防,二者並重”,不過需要指出的是,這並不代表李鴻章就是賣國賊,而是晚清在財力窘迫的情況下,選擇重點的不同。
左宗棠也說,今之論海防者,以目前不遑專顧西域,且宜嚴守邊界,不必急圖進取,請以停撤之餉習濟海防;論塞防者,以俄人狡焉思逞,宜以全力注重西征,西北無虞,東南自固。
此皆人臣謀國之忠,不以一已之私見自封者也。
兩人的鬥爭一直到左宗棠死才畫上句號。
曾國藩對左宗棠、李鴻章,都有提攜知遇之恩。
左宗棠性情高傲,自比諸葛亮,後期與曾國藩多有不和。
曾國藩死時,曾家人對左宗棠來弔唁戰戰兢兢——知道左宗棠生性高傲,生怕他送來一副刻薄譏諷的輓聯,那樣在衆人面前可真是顏面掃地。想不到左宗棠寫的卻是:知人之明,謀國之忠,自愧不如元輔;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平生。
曾國藩爲官清廉,沒有留下什麼錢財,死後居然連辦喪事都頗爲困窘,左宗棠見此,還贈與一筆銀子,供曾家辦喪事。
後來,曾國藩長子曾紀澤在前清做官,也多得左宗棠提攜保薦。
當然,曾紀澤不會爲左宗棠在華國任職而多說什麼,因爲左宗棠已經進入過陛下的視線,華皇要怎麼安排,輪不到曾紀澤說,曾紀澤也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
李鴻章以曾國藩門生自居,對曾國藩十分恭敬,但是與左宗棠卻互不喜歡。
李鴻章對曾國藩的恭敬,也在華皇這裡加分不少,因爲李鴻章對曾國藩的恭敬,不是僞裝的,而是發自內心的,尤其是在曾國藩死的時候,和死後的態度,都和一個做兒子的人無異。
左宗棠不喜歡李鴻章做人太圓滑,才識不及自己,官位卻此自己高;李鴻章覺得左宗棠揮霍軍費,好大喜功,過於自負,對其行徑處處看不慣。
兩個人明爭暗鬥幾十年,紅頂商人胡雪巖的倒臺,就是兩個人政治爭鬥的犧牲品。
李鴻章爲人比較圓滑,這在晚清混濁官場自然更受歡迎,左李二人爭鬥,終以李鴻章勝利收場。
萌總裁這樣對曾紀澤下決斷:“曾文正公會做人,李鴻章會做官,左宗棠會打仗,也能做實事。”
曾紀澤點頭道:“我同意陛下的看法,做具體的事情,李鴻章不見得比左宗棠強,左宗棠有一股勁,李鴻章想法太多,不過,李鴻章在總攬全局上面,還是可以的。”
曾左之爭只在於政見之爭,曾國藩的思想較爲保守,而左宗棠的思想則較爲激進。而兩人其實還是互相十分欣賞的。
而左李之爭已經由政見之爭轉化爲了義氣之爭,即只要是李鴻章說的,我左宗棠就是不同意;而你左宗棠要做事,我李鴻章自然也要拆臺。
最終,兩人之爭以華國推翻了清廷的統治,改天換日,李鴻章的勝利而結束。
李鴻章的勝利在於到了華國政府的時代,李鴻章仍然能夠發揮才能,能夠妥善處理和華皇的關係。
這不僅僅是李鴻章個人對於左宗棠的勝利。
李鴻章是繼承了曾國藩的思想,李左之爭中李的勝利表明曾左之爭,其實曾國藩是完全可以勝利的,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
而李鴻章繼承了曾國藩的思想,卻沒繼承他的寬容。
回首這些往事,曾紀澤和華皇兩個人都可以說是感慨萬千的。
華皇並不是一個很喜歡懷念過去的人,“我說這些,算是和你共勉吧,你父親代表了目前大部分前清下來的讀書人,我相信,他的成功之道,在華國的新時代,仍然有用。你父親三十歲以前是庸人,三十歲之後是一個很自律的人,是自律成就了他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