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廚房,田月兒老老實實地跟着她孃親張氏回了房間,田恬氣憤難當地一邊走,一邊將地下當作發泄,每走一步都踩得極重,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即將拐進自家房門前爆發,不過爲了不吵到剛剛產子依舊很虛弱的孃親,以及勞作了一天還要陪伴娘親的爹,田恬怒火攻心卻還是壓低了聲音:“大姐,你說奶怎麼能偏心到這個地步?就因爲她田月兒明天要去城裡見婆家,就因爲她田月兒的婆家好,就要這養縱容嗎?讓她這樣欺負人嗎?”
“奶這也不算是縱容,只是給自家留顏面而已。”
“這怎麼不是縱容了?前一刻還說要罰她跪一晚,就因爲大伯孃幾句話,就不罰了?”
“奶不是說了,等月兒從縣城回來,再罰她。”
“那怎麼我們的責罰,怎麼不也等到她回來再實行?”
見田恬如此激動,田柔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倒是讓田恬那焦躁的心略微地平靜了幾分,她知道大姐不輕易笑的,若是像這般笑了,便是真的覺得開心,只是……她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一個月啊,想想就覺得累得慌,家裡這麼多人口,光是劈柴煮飯就已經夠嗆了,別提還要打水,打豬草,餵雞,給院子裡種的一些菜苗子拔草鬆土之類的,一天到晚不趕着做都做不完,根本沒個消停!
田柔一邊笑,一邊摸了摸田恬的嘴角,眼底裡露出了心疼:“其實,奶是心軟了,間接的在幫咱們呢,你個笨妞兒還沒反應過來。”
“她哪裡是幫我們了,她明明就是罰我們做一個月家務,想到要爲……煮飯?大姐,你的意思是……”
見田恬終於領悟過來,田柔笑着點點頭,便轉身進屋了,而田恬卻是站在原地,對這個訊息有些無法消化。
的確,按照大姐的意思的話,這一個月正是孃親坐月子養身體的時候,如果家裡的家務活洗衣煮飯打水全部都是她們姐妹包辦的話,孃親的伙食確實就會得到控制,該補的一樣都不會少,之前外婆拖大舅送來的過年的臘肉還有兩塊掛在廚房頂呢,除了大年初一的時候,奶割了一塊下來給大家夥兒打牙祭之外,一直沒捨得動,而她那時候的原話,也確實是說:“那是留給老三家的坐月子的時候補身子的。”
而大伯孃二伯孃的性子,別說奶了,就是剛來這個世界不久的田恬,也有十足十的瞭解,誰都別想跟她們比懶,因爲她們壓根都懶得跟你比!那麼自己和大姐接手了家務,娘這邊的豈不是不會被刻薄了?
想到這裡,田恬不禁轉過身子,朝依舊亮着油燈的東屋望去,燈火搖曳的紙糊窗上,她看到了奶的影子,這一刻,她那小小的心裡,莫名地也感到了幾分溫暖。
其實,奶這個人也不算偏心,她只是一口氣慪不過,嘴硬心軟罷了!
想到這裡,田恬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辛苦點累點都沒什麼關係,既然來到了這個家,當了這個叫田恬的小姑娘,就得好好的在這個家裡活下去,更何況,爹孃大姐以及剛出生的那對小妹,都是很有愛的家人,不是麼?
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得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家裡的狀況好轉起來……
田恬和田柔擠在一張牀上,因爲想着現代農村農作的路子,一時間竟然全然沒了睡意,不睡覺的時候不覺得,這樣保持着一個姿勢躺久了,也難受,想翻身又怕驚擾了大姐,她只能這樣不舒服地憋着,憋着憋着倒也緩緩地進入了夢鄉,夢裡她處在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園子裡,卻看不清楚園子裡種了什麼,只知道有很多很多的果實,她跳起來摘了一個,擦了擦放進嘴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味道簡直就甜到了心裡……
“田恬,起來了……”
耳邊傳來了微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她將輕輕搖着自己手臂的手揮開:“小可,讓我再睡會兒……”
“該起牀做早飯了,什麼可不可的?”
耳邊再次傳來的聲音,讓田恬頓時醒了個大半,她立刻睜開眼睛,看着站立在牀頭的大姐,眨眨眼睛似是還有些懵懂,只見田柔將放在一旁她的衣物放到了她曲起的腿上,拍了拍道:“快起來吧,雖然早飯我一個人也能做,不過受罰的是我們兩個,不要讓人說了閒話去。”
直到這句話傳到耳朵裡,田恬才從那現代的美夢裡徹底清醒,她渾身一個激靈,立刻手腳麻利地將衣褲穿好,跳下牀將外面的那層裙衫繫好,熟練地將頭髮擰了兩個麻花辮,用溼布帕洗了臉,簡單地用清水洗了下嘴巴,就跟着田柔出了門。
田柔將柴火抱進廚房,田恬則用小盆端了一小盆水放到院子裡那塊小菜地旁,將裙衫的下襬處一撈,靈巧地將其擰成麻花狀,這纔將尾處塞進腰間繫的帶子裡,這才墊着小腳小心翼翼地踩了進去,挑了幾兜稍微大點兒的青菜,又小心地退了回來,就這麼坐在那裡清洗了起來,洗了第一遍就將菜放在了旁邊的竹製菜籃子裡,將盆裡的水,均勻地灑進菜地裡,隨即便轉身去身後不遠處的井邊,從桶裡盛出水來,不一會兒就將菜洗摘好了,用菜籃子端到了廚房。
田柔見她進來了,便從竈前離開,將火門兒前的小板凳讓給她,田柔則洗了幾把米,盛了幾大瓢水倒進鍋裡,等水開了便將洗淘好的米丟了進去,等鍋裡的米熬成了米糊糊,她又將蒸子裡昨晚的盛飯都倒了進去,連同剛纔田恬洗淨的青菜也倒了進去,等到鍋裡翻滾了一會兒,發出了陣陣的菜香味兒,田柔又將昨晚吃剩的一些剩菜也倒了進去。
原本清清淡淡不見一點油水的湯飯,頓時也冒了些油星子。
因爲田月兒的關係,昨晚田恬根本就沒有吃飽飯,此刻聞到這股飯香,笑着對田柔說道:“姐,聞到味道才知道,我早就餓慌了。”
“那等會你先吃飯,我給娘送飯去。”
“好!”
田恬笑了笑,這一次她沒有跟田柔搶,並不只是因爲她着實餓的不行,而是因爲她知道,大姐其實是有話想跟孃親說,雖然那些話她也會說,只是……有些過於成熟的話,着實不應該從一個六歲的女娃口中說出來。
大概因爲昨晚的事情,早上這頓飯吃的特別安靜,大家雖然依舊都繃着臉,不過對於田恬來說,這樣安靜的吃個早飯,還真是很難得的事情,特別是看到田月兒下巴上,雖然沒有留下牙印,可是還是有一些淤色,心裡就特別的爽。
吃晚飯收拾完了碗筷,田恬便轉到屋後面,將裝雞食的那個破盆子拿了進來,用粗糠和一些宰碎的草葉子混在一起,再用水攪拌了端出去,剛放下盆子,那幾只兇猛的老母雞就飛撲着翅膀,‘咯咯咯’地跑了過來。
忙完了這邊,田柔也洗好了碗筷,兩人一起去餵了豬,然後去屋裡看了看母親,這才結伴將爹孃換洗的衣物拿了出來,又去爺奶的房間拿了衣服,一起去了後村口的小河邊,洗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衣服,回來的時候又到了該做午飯的時間了。
忙忙碌碌的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田恬抹了抹額前滲出的細細汗珠,不由得在心裡感慨:這忙得跟頭牛的一個月,纔剛剛開始呢!
大伯孃因爲要帶着田月兒去縣城,中午這一頓倒是減少了她們兩人的量,剛把飯做好,田老頭兒就帶着一股冷意走進屋裡來,對着田柔和田恬笑着說道:“你們爹說想把田坎那處的雜草給刨了,下午好犁田,你們倆吃完飯,看看誰送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