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853年2月22,華夏太陰曆正月十五。*太平天國已經定鼎天京數月之久,在江寧(即南京)地面的統治初步穩定了下來。
在這個位面,反清力量空前強大。除太平天國以外,“楚”政權雄踞兩廣,正猛攻雲貴以及福建,伺機進窺臺灣。一支從太平軍分出的偏師佔領湖南中南部,其頭領名叫楚名錚。另有一個來歷不明的道士虞少南,在武昌建立起政教合一的“大神霄國”。
這些勢力大都與太平天國有關。楚國自天王盧權以下都與洪楊早有交情,起事之初曾互爲掩護。而楚名錚和虞少南兩部更是從太平軍中分裂出來。總體而言,南方的楚國有北面三系勢力的遮蔽,形勢最爲安全。而佔據江浙,定都天京的太平天國則處於抗清的第一線上。
正當月圓之夜。天京城的江寧侯府內,一個錦衣華袍的少年仰頭看月,臉上表情似陶醉,似迷惘。要是有人湊到身旁,還能聽到他的喃喃自語:“我是誰?這究竟是個什麼世界?有科學、有氣功,甚至還有異能,這個世界的法則是不是有點過於荒誕?”
此人正是江寧侯徐簡。在這個變異的時空,年方二十的徐簡深得權臣楊秀清寵信,不但受封江寧侯,更被洪秀全下詔任命爲天國大丞相,手握軍政全權。按說正該意氣風發,致力於一舉消滅滿清,他卻在元宵佳節之夜,一個人探究起這種虛玄的命題。
還沒探究出個所以然,耳邊一聲輕笑,一道紅影冉冉飄入窗內。
“赫連輕雲?”徐簡頭也不擡的說道,“你領命外出,卻趁夜私返,難道不怕東王治罪?”
就在正月初八的時候,徐簡將作戰計劃上報楊秀清批准,出動了水陸三萬大軍加二十多個氣功好手,準備狙殺虞少南,奪回重地武昌,收回所部叛軍。赫連輕雲正是殺手隊的領班。
身具“輕功”奇技的赫連輕雲有如一朵輕雲,輕如無物的飄到一張椅子上,這才笑道:“我是來救你命的!”
“救我的命?”徐簡嗤之以鼻,“對你們這些氣功精深的‘天罡戰將’,東王可是忌憚的很。未得軍令私返城內,這是一等一的死罪!你自身難保,居然還吹噓能夠救我?”
赫連輕雲笑而不答,反問道:“呼延清波那個妮子告訴你,說楊秀清氣功初成,短期內肉身並不堅固。皇甫英又包藏禍心,所傳的口訣不全,導致他的氣勁運用難以自如,關鍵時刻容易‘卡殼’。皇甫英還引誘他勇猛急進,不顧肉身脆弱將氣勁修至強悍無儔。一旦在對敵中運用過度,他的身體極有可能支撐不住勁力的反衝而崩壞。所以你苦心孤詣,選在這個時間動手殺他,是這樣吧?”
被說破隱秘,徐簡心中砰然劇跳。好在兩世爲人,徐簡也算見慣場面。他臉上雲淡風清,搖頭說道:“胡說八道!我對東王的忠心天日可表。再說我可沒那麼笨。我要是殺了東王,他門下三十六個‘天罡’前來問罪,無論是誰我都對付不了!光憑我那些肉身凡胎的武士,怎麼對抗這些‘天罡戰將’?
即使退一萬步,我有辦法將三十六天罡全都除掉,但這個世界上並非東王這兒纔有氣功高手。www.?fhzww?.c0m比方說楚國的許明通,幾個月前他前來天京,與東王大戰,幾乎將半個城市的屋頂都給拆掉。我能對付得了他?更不必說衡陽楚名錚和你的故主霍神君都是更高一級的‘異能者’。在這個奇人輩出的世界,象我這種只會一點智謀的人物,根本成不了氣候!東王何等明智,絕不會聽信小人的誣告!”
聽他這麼一說,赫連輕雲也有些疑惑起來。她猶豫道:“徐君,咱們可是有密約的盟友,你要是真有計劃,一定要及時告知,我好助你一臂之力。我投楊秀清只是出於無奈。要非他手下缺人,他絕不會重用我這種有背叛劣跡的‘貳臣’!你要是真的滅了他,對我而言絕無害處!你一定要相信我才行!”
此女態度誠懇,似乎真的有意與徐簡合作滅楊。但徐簡不爲所動,斷然賭咒發誓,聲明絕無叛楊之心。見始終不得其門而入,赫連輕雲怏怏說道:“既然侯爺執意要做東王忠臣,臣妾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望你念在你我結盟的份上,千萬替我遮掩今夜之事。我去也!”
咻的一聲,赫連輕雲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徐簡快步走到窗前,遙望到一縷淡紅雲影在月光下微微一閃,便從遠方的城頭飛了下去。
啪的一聲,徐簡在窗臺上重重拍了一掌。他嘴裡嘆着氣,心中思緒紛雜。這個奇幻的世界,種種奇異的現象,令重生已二十年的徐簡都還很不適應!
但是有氣功又如何,有異能又如何?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邏輯,做爲萬物靈長的人類,總有辦法弄懂一切,進而掌控一切!
徐簡雖然不知“氣功”和“異能”的奧秘所在,但他至少已確認了以下幾點:
第一,這個世界至少是有邏輯的世界。www.?fhzww?.c0m可以用邏輯推理的方式來研究。
第二,從種種跡象及實驗結果判斷,原世界的物理定律都能成立。比方說氣功這玩意,儘管能實現屏蔽重力、超距傷人等奇蹟。但能量及動量守恆、反作用力定律等仍然完美成立。
所以就得出了第三,看上去神奇莫測的異能,未必真的違反物理定律!它們甚至可能就是高科技的產物!
前世的科幻小說裡,小說家曾預測智能生物的最終進化,可能是成爲一種能自由吸收能量,並能任意調節身體物質結構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那已經很接近於“神”之族類!一部名爲《詩云》的小說寫道,某個在進化鏈條中處於極高端的智能族羣凝成了單一實體,由於“它”能自由轉化能量和物質,以致於對生產建設、星際殖民之類全都失去興趣,反而對藝術極爲熱衷,所以取名“李白”。在低級智能生物看來,這樣的大能與“神”有多少差別?
正是基於這種見識,徐簡對掌握了氣功和異能的楊秀清儘管忌憚,但並不敬畏。相反,他的求知熱情被極大的激發,打定主意要竭盡所能,弄清異能的奧秘,並不惜一切掌握之!
而要達成這個目的,徐簡首先就要掌握足夠的權勢,積聚各種資源,然後才能展開研究。要是連自身都受制於人,那還玩個什麼!因此不論從哪個角度,徐簡都勢必要剷除楊某!!
思緒未定,樓下傳來一聲嬌斥:“站住,口令!”
有人沉聲答道:“四海龍騰!”
沒一會兒,樓梯處傳來通通的響聲,一個嬌健的戎裝女子推門進來,對徐簡行了個軍禮。^徐簡擺了擺手,單刀直入道:“城內各派系情況如何?”
身兼徐簡寵婢及特工頭目的如意答道:“一切如常!洪秀全的人馬倒是借國宗洪仁發、洪仁達的店鋪集會了幾次,參與者有蒙得恩長子蒙時雍,還有洪秀全的大附馬鍾萬信這個小屁孩!”
洪秀全的大公主不過十來歲,跟駙馬並未正式成婚。鍾萬信也不過十二三歲,所以如意稱之爲“小屁孩”。
徐簡皺眉道:“洪秀全的大舅子賴漢英有無跟他們聯絡?”
如意搖頭道:“這段時間,賴漢英一直在東王府內潛修氣功,跟外界完全沒有聯繫!”
徐簡沉思片刻,揮手道:“按計劃準時發動!”
如意緊咬着下脣,臉上神色數變,突然跪倒道:“東王勢大,又身具奇功,侯爺要殺他恐怕就象飛蛾撲火。奴婢肯請侯爺三思!”
一邊勸說,如意一邊重重磕頭至地!
“嗯?”徐簡勃然色變,他伸左腳踩到如意背上,冷然斥道:“要是怕了,你可以現在就去告密。要是還記得你‘忠誠於本侯’的誓言,以後就不要再提一個字的廢話。該怎麼做,本侯自有分數,不需要你一介卑賤的婢女來提醒!”
聽到徐簡的怒斥,如意遍身冷汗。但見徐簡心意已決,她只能強抑忠言,顫聲道:“奴婢這條命是侯爺給的,奴婢唯侯爺之命是從!”
徐簡臉色稍霽,擡起左腳,最後訓誡道:“你只消做好一條忠犬,吩咐什麼,你就做什麼!要是再敢胡亂說話,我就只有把你交還給東王了!”
畫面上如意抹汗退出,徐簡森然的語調還餘音未消,屏幕前的“朱由札”已經大皺眉頭。徐簡究竟有什麼倚仗,敢在這個時候就對楊某下手?想了半天,朱由札仍是毫無頭緒。再看畫面上,徐簡已經召入幾個寵姬,開始飲酒調笑,顯然正事已畢。
無奈之下,他在監視臺上輸入指令,將監視對象切換到東王府。東王府內有許多身具氣功甚至是異能的高手,針孔攝像頭及竊聽器的安裝困難了許多。好在實驗表明,楊某的異能對於僞裝成昆蟲的“自走機器人”並不敏感。所以一個多月下來,朱由札還是往東王府內“植入”了大量監視監聽的裝置。
此時的東王府在聚寶門也即後世中華門一帶,新府位於前明皇宮舊址,離完工還早得很。臨時的王府儘管沒有新府恢宏大氣,卻也是佔地甚廣的大院豪宅。王府的正中拆掉了一片房子,引入護城河水構成一座孤島。島嶼離對岸足有十多丈,中間水波浩渺。岸邊密植了成排的垂楊和松柏,形成廣闊的防護林。林子的外面還有兩道城牆,上面護衛森嚴。按東王教令,無信物者既不可擅出,也不可擅入。私闖者一律殺無赦!
島嶼上面是一片宮殿建築。楊秀清及其麾下氣功好手就住在島上。朱由札依序啓動防護林上的一系列攝像頭,看到島上宮殿中燈火點點,最終一咬牙,將畫面切換到主殿之中。
殿中燈光並不如何明亮。黑瘦的楊秀清一身華服,正踞於正中的王座上。身旁一個梳雙鬟髻的丫頭侍立伺候。
朱由札額頭冒汗,小心的開啓了竊聽器。與徐簡相比,他的優勢是擁有大量高科技器材,但在虛實難測的“異能者”面前,很難確定電磁信號會不會被異能者覺察到。出於謹慎,他從來沒有近距離開啓監控。可是今天情況不同,徐簡居然下了殺楊的決斷,爲收集更多信息,朱由札也只能冒險一試了。
好在窺探了一陣,楊秀清似乎對監控毫無所覺,只顧問身旁的侍女道:“南宮崎玉的事,你怎麼看?”
侍女冷哼道:“徐簡居心叵測!當時洪春元追殺獄官,明明是徐簡下令,讓南宮出手阻截。南宮根本不知洪春元是誰,只以爲是個掙脫了刑具的普通囚犯,出手稍重以至錯殺。這樣要是治罪,奴婢恐怕所有天罡都會對東王離心離德!徐簡擺明是在挑撥東王與麾下天罡的關係,東王絕不可入其彀中!”
南宮崎玉事件發生在幾天前,朱由札對此略有所知。徐簡以保護自身的名義,向楊秀清要了個“天罡戰將”貼身護衛。哪知前些天去視察刑部大獄時,看到有暴動的囚犯正追殺獄官。徐簡讓南宮崎玉出手阻止。南宮下手過重,一掌就把那個囚犯拍死。偏偏那個囚犯卻是洪秀全的侄子洪春元。徐簡當即下令將南宮崎玉拘押,並上奏楊秀清要對南宮崎玉重重治罪。
朱由札一邊回想此事來龍去脈,一邊豎起耳朵,要聽楊秀清的裁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