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山後走了沒多遠就沒辦法再前行,山路漸漸陡了起來,樹木高大,枝葉在頭上結成一片穹頂,遮蔽了陽光,沒走多遠就覺得涼森森的,觸目所及的地方,全是一片綠意。
“好涼快。”小冬笑眯眯地往後看:“早該來這兒避暑的。”
離了京城,覺得外面的空氣都顯得好聞,小冬樂孜孜地象出籠小鳥一般,看什麼都新鮮有趣。
小冬坐着一乘滑竿,趙呂和秦烈是用兩條腿爬山的。趙呂雖天天練拳騎馬,可是走了一會兒山路,臉也紅了,氣也喘了。秦烈卻還是遊刃有餘,簡直是健步如飛。
小冬坐回去,一邊兒唾棄自己貪圖享受腐化墮落,一邊兒想着,這家養的就不如人家野生的,生命力差多了。
但一別四年,要是讓秦烈現在和趙呂鬥心眼兒,他肯定遠遠不是對手。
樹葉嘩啦啦的拂在滑竿的棚布上,小冬伸手揪了一片葉子在手裡拿着。
“前面就到了。”
小冬探着頭朝前看,果然看着前面有人迎上來,遠遠的就打躬行禮。
這座山莊沒有閒雲莊那麼大,房舍精巧,屋頂鋪着鱗鱗黑瓦,階前苔痕青青,廊上鋪着木板,打磨得極光滑,小冬褪了鞋子往後一靠,後悔沒早來山莊避暑——前兩年都有這事那事耽誤了,她竟然一直不知道東華山是個這麼妙的地方。
“妹妹,我們進來了。”
小冬忙坐起身,把光着的腳丫用裙襬遮起來。
趙呂已經進來了,手裡捧着半個剖開的西瓜——西瓜瓤已經挖出,裡面盛着楊梅,水梨,葡萄和蜜瓜等等水果,琳琅滿目,水靈靈的猶如滿捧珠寶,看着就讓人口水流下三尺來。
“用山泉水浸涼的,吃吧。”
小冬也不客氣,先挑了塊蜜瓜吃。
趙呂已經換了衣裳,臉上的熱氣還沒下去,紅通通的看着比平時可愛多了。
秦烈笑也盤膝席地而座,小冬連吃了好幾塊兒,纔想起他們兩人在一邊兒看着,把西瓜往前推推:“你們也吃。”
趙呂笑笑,拿了塊水梨。秦烈只是微笑,小冬順着他的目光,看見自己的腳趾頭從裙襬下面露出來了,圓圓白白的,又粉又嫩。她趕緊朝後縮了縮,老老實實坐着。
秦烈彷彿並沒注意她的腳趾頭啊,或是她的小動作啊,和趙呂說起話來:“剛纔上山時就聽着溪流聲,想必鳳溪離這裡極近。”
趙呂吃完了梨,一邊擦手一邊說:“你沒見這個莊子地基壘得高麼?就因爲有一年暴雨連綿,鳳溪溪水暴漲,把這周圍都給衝了。這莊子要不是地基高,也不能倖免。從後門出去,離鳳溪也就百步,正是水緩的淺灘,站在水邊都能看見魚在水裡遊得那個歡。”
“行,那咱們歇歇,下午就去?”
趙呂先看小冬:“妹妹累不累?”
小冬笑嘻嘻地說:“不累,歇了中覺就去。”
雖然換了新地方,可是小冬睡得極好,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讓紅芙幫她換衣裳。霞影紗新裁的短衫儒裙穿着又涼快又輕巧,小冬就梳了一條辮子,踏着芯草編的涼鞋就出了門。趙呂和秦烈都是一身布衣打扮,頭上扣着斗笠,趙呂手裡還拿着一頂雪白的細草斗笠,笑着給小冬戴上:“別曬傷了。”
他們拿着魚竿魚簍,只帶了兩三個人。果然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大片清朗的水光,涼風吹過來,讓人心曠神怡。河岸邊生着大片大片的蘆葦,長得茂密青鬱,葦子葉被風吹得翻飛作響,沙沙沙地連成一片。
“妹妹坐這兒,這兒涼快。”
趙呂給小冬尋了個好地方,那塊平滑的青石正在樹影下頭,串餌下竿都不用小冬操心,她只要坐那兒瞅着就成。趙呂笑嘻嘻的也拋了線,秦烈在一邊叉着手搖頭,笑着說:“我們抓魚從來不是這樣兒弄的。”
“粗人。”趙呂恨恨地說:“釣魚又不是爲了吃,乃是爲了垂釣之樂。”
小冬對釣魚也沒有耐心,倒是和秦烈有共同語言。秦烈說:“小冬妹妹,我吹曲給你聽。”他摘了片葦子葉下來捲成了哨,運氣吹響。
哨音清越悠揚,象笛子的聲音,在平曠的河灘上遠遠傳了出去。
小冬抱着膝坐那兒靜靜聆聽,不知是不是被哨音驚動,有野鳥從葦叢間撲簌簌地飛起來,拍打着翅膀從水面上掠過,飛入對岸的綠樹從中,不見了蹤影。
“好聽麼?”
小冬誠懇地點了點頭。
“我也給你卷一個。”
秦烈又做了一個葦哨兒遞了給小冬。
小冬學着他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
呃……沒有聲音。
秦烈耐心指導:“要鼓足勁兒,嘴囁起來,氣不要散——來,再試試。”
小冬看看他,再看看手裡的哨子,清清嗓子,照他說的,鼓腮用勁兒又試了一下。
“吱——”
總算出了聲,可這聲響說不出的古怪,又象鼠叫,又象生了鏽的門扇軸響。要閉上眼再聽聽,倒象是誰放了個羞澀的屁。
小冬臉漲得通紅,趙呂噗的笑了一聲,撇下魚竿走過來:“我試試。”
果然這個東西,力氣大佔便宜,趙呂試了兩下就摸着了竅門,依次吹出五個音來。小冬給他拍手鼓掌,趙呂搖頭說:“不習慣這個,嘴都酸了。不要緊,妹妹要想聽,回來找管笛子我給你吹。”
趙呂是會吹笛子的,安王倒是喜歡弄簫,他有好幾管簫,竹的木的玉的都有,只是不常吹。
小冬學了三腳貓的琴藝,時不時還能和趙呂來個合奏——反正水平是半斤對八兩,禿子也不用笑話和尚。兄妹倆都沒遺傳到安王的藝術細胞,但唬唬外行人還勉強可以。
秦烈笑笑,自己又吹了一曲。哨聲比笛聲少了宛轉細潤,卻多了激揚銳氣,秦烈吹了幾個音,小冬到底沒白費安王多年薰陶,聽出他吹的是山坡羊。
趙呂一手輕輕叩拍子,末了跟着輕聲唱了句:“……試問安能常自在?名,也身外。利,也身外。”
小冬嘻嘻一笑,指指趙呂的釣竿:“哥,魚跑了。”
可不是,這麼一走神,魚兒已經咬走了餌,脫鉤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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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什麼……能讓人不賴牀的辦法嘛?撓頭,早上也好,午覺也好,一睡下就起不來了……
大概所有人到了冬天都這樣吧……被窩好溫暖,外面好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