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心裡明白得很,李氏和她不是一路人,絕對說不到一塊兒去。她上門來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最不可能就是因爲喜歡自己纔想多些來往。
既然知道對方肯定心口不一言不由衷,小冬當然也熱情不起來了。
上次她來是沒把她當外人,直接就讓她進了玉芳閣,今天小冬卻是按着待客的一慣作法,讓她去西花廳。
小冬也不象上次那麼隨便,換了一身衣裳纔過去。
不過李氏的神情氣色和上次都不太一樣,上次雖然暗藏鋒銳,面上還是一團和氣,看起來端莊不失風範。可是今天看卻不一樣。臉色陰沉沉的,端着茶杯的手太過用力,指尖都白了。
她這是怎麼了?難道在哪兒受了氣?還是夫妻吵了架,跑來討公道?
咳,話說回來,雖然小冬對她感覺不是太好了,可她真要和沈靜吵了架,小冬倒肯定是要勸和的。沈靜少年得志,肯定是有些銳氣的。倘若一時口角小事鬧大了,不但別人看了引人笑話,對沈家和李家的聲譽與兩家關係都不好。俗話說夫妻不合鄰也欺,有什麼事儘可以自家關起門來商量。
“表嫂今天怎麼有空來瞧我?最近天氣不好,表嫂可要小心着些。”小冬吩咐丫鬟:“快把冰好的果子露端一盞來。”
李氏將茶杯放下,生硬地點了一下頭:“突然上門來,請郡主不要見怪。”
小冬看她神態大異往常,尋思若是夫妻拌嘴,李氏應該不會如此沉不住氣。
李氏挺了挺腰,她本來坐得就直,這麼一來更是象根木樁似的:“我給郡主送了些金州的土產來。”
一旁的下人將幾個大盒子送上,小冬微微意外:“表嫂太客氣了。上次吃了你的菜,還沒有還禮呢。”
李氏沒有多坐,放下禮物便匆匆告辭,小冬讓人打開盒子看,倒都是好東西,其中一隻長方的錦盒裡裝的是一副山水繡畫,工藝精湛,意境深遠。小冬和沈靜多年相處,一眼就認出那畫是沈靜自己的手筆,繡工卻不知道是誰的。
胡氏看過了禮物,笑着說:“這位沈三少奶奶怕是來賠罪的。”
“賠罪?”
“這畫顯然是表少爺的手筆,我聽說,沈三少奶奶和表少爺部裡頭的官眷們處的也不是太好呢,很多人背地裡都說她鄉巴佬,夜郎自大什麼的。表少爺肯定知道沈三少奶奶沒少得罪親友,所以特意備了這麼一份兒禮,讓沈三少奶奶過來跟郡主賠罪。不過這位少奶奶實在心氣兒高,讓她說賠禮的話,她肯定說不出口。你瞧瞧剛纔的樣子,不是來送禮做客,倒是來受罪的,如坐鍼氈一樣。”
“媽媽說的是……”小冬想了想剛纔李氏的神情,忍不住好笑:“這位表嫂……聽說是世家出來的,怎麼看着倒沒點兒城府。”
胡氏點頭說:“世家女也不見得個個都表裡如一的。這位少奶奶聽說是父母老來得女,愛若珍寶,大概因爲這個原故,性情被寵得有些不太和順。不過人年輕時都這麼過來的,過幾年就好了。”
小冬故意撇嘴:“看媽媽這話說的,我也是父親的掌上明珠,性情也給寵得不太和順——這裡頭也少不了媽**一份兒功勞啊。”
屋裡笑成一片,胡氏笑得險些岔氣,小冬忙讓人扶她坐下,又倒了茶來給她雖。胡氏緩過氣兒來,含着笑說:“郡主這性情再不和順,天下就沒有和順的人啦。看沈少奶奶那樣,今天怕是逼的不得不來。我猜,從今往後得有段日子,她不好意思再登王府的門了。”
胡氏這話果然沒錯,李氏從那以後不止沒再登安王府的門,據說旁的地方也沒有去過。不知是她自己羞於見人,還是沈靜勒令她如此。反正沈靜再來時小冬問他,沈靜只是笑而不答,轉而問她那副繡畫喜歡不喜歡。
小冬點頭說:“很喜歡,我讓人做成了屏風,你要不要瞧瞧?”
“你若喜歡,我還有兩張字,也讓人繡出來,你愛做條幅也行,愛做掛屏也行。”
小冬抿嘴一笑:“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我也不白要你的,我這裡有些筆呀,墨呀,白放着我又不用,讓人給你送去。還有些
京城裡新鮮事兒多得很,李氏的事只被人談論了幾天就淡了下去,漸漸被人忘了。近年關時,李氏重新出來走動,拜親訪友,送節禮,邀客人。這回看上去比從前沉穩多了,也圓滑多了,言行舉止很是謙和。人們也都象遺忘了前頭的事情,沒一個人提起來,大家一團和氣融融。
小冬感嘆着沈靜真是訓妻有術,結果沈芳來做客時把這事兒說穿了:“哪裡是三哥自己做的,是伯孃打發了兩個得力的人來辦的這事兒。小冬妹妹你沒吃過婆婆的苦頭,那兩個媽媽向來厲害,我看了都怵,她們舉着伯孃給的家法,三嫂哪敢說個不字?三哥也不能插手這事兒,她也不是傻子,見得多,聽得多了,也知道自己早先的確行止不當,不但自己招人恥笑,還要連累三哥。”
小冬說:“吃一塹長一智,希望從今以後她和表哥和和美美,順順當當的過日子。”
乳孃把阿大抱出來,沈芳有一陣子沒見他,笑着逗他玩笑了一會兒。她的兒子被老家的婆婆帶着,她懇求了幾次,都沒能把兒子接到京城來,這會兒看到阿大,高興了一會兒,又難免有些心酸。小冬看了出來,示意乳孃把阿大抱開,以免讓沈芳再觸景生情。
沈芳定定神,趁着空低聲問小冬:“不知是什麼緣故,前幾天她忽然問起五公主的事。”
小冬怔了一下:“什麼?她怎麼說的?”
沈芳沒有多講,只說:“她就問我五公主是怎樣的人。我只和她說,我當初做的是四公主伴讀,與五公主並不熟悉,她就沒有再問。”
難道李氏聽說了什麼?
沈靜與五公主的事情是很隱秘的,不過,當初五公主垂危時,沈靜曾經請了沈薔的丈夫馮元悄悄去替她看診,這事兒馮元不會不告訴沈薔,而沈薔和沈芳姐妹關係如此親密,也瞞不過沈芳。
可是參與其中的這幾個人,都不可能把此事泄露給李氏。
但李氏爲什麼會問起五公主呢?
小冬和沈芳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件事她們倆是心知肚明的。雖然從未提起半個字,但是彼此都清楚,對方也瞭解內情,是同一陣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