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轉了話題:“剛纔聽着,象是來客人了?”
“嗯……沈靜表哥來了。”
胡氏手停了一下,笑着說:“前些天聽說他的婚事終於定下來了。八成是來商量這事兒的。”
“商量什麼?”
“瞧瞧郡主這話說的,沈家在京城也沒別的親眷長輩了。要是回鄉成親那是另當別論。可要是想在京城結親,那許多事情安排打點的,他一個人可忙不轉。咱們和沈家是親戚,王爺可不能不管的。”
小冬有些納悶:“他難道不回鄉成親?”
“我猜估着,許是在京城辦喜事吧。”
小冬有點兒不明白:“沈家和李家都是河東的大族,他理當回鄉成親吧?”
“不好說。”胡氏擡起手,針在鬢角蹭了蹭:“京裡的事兒盤錯難解,不見得河東就好哪兒去。在京裡有京裡的好處。”
秦烈還沒進來,胡氏和小冬說起家常來:“三公主病得不輕,那位駙馬可是着急上火的,又是求醫,又是拜佛的。”
“不是聽說兩口子相敬如冰嘛?”
“咳,這事兒得兩說。平時怎麼樣,關起門來都是自己的事兒。可要是三公主沒了,旁的不說,三駙馬立馬打回原形。他原來是什麼人?窮舉子一個。要不是尚了公主,哪來的錦衣玉食嬌奴銀婢的?三公主就算脾氣再古怪,這面子上頭的事兒可沒虧過他。三公主沒個親生骨肉,她一去了,她的產業宮中可是要收回的,那時候三駙馬能落下什麼來?”
對哦,小冬也想到了這個。
公主們的日子看似風光,其實細想想也殘酷得很。
倘若三公主有親生骨肉的話,自然另當別論,但那還要看是男是女。可是三公主沒有生育,她親孃也早就死了,自己又脾性古怪,同姐妹,親戚間都很淡薄,不會有誰替她說話。
駙馬們也是如此,公主活着的時候,儘管憋屈,過日子總是不發愁。公主一沒了,倒是自由了,可是富貴也沒了。
當然,本來就有根基的人家倒沒什麼。象四駙馬,五駙馬家,都是有爵位的。六公主嫁的羅家也是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秦烈才進來。他進了屋,胡氏就知機的退出去了。
“沈靜都說什麼?”
“說他成親的事兒。”
“真在京城辦?”
秦烈點了點頭。
小冬有點兒不樂意:“他現在幹嘛事事兒找你啊?你什麼時候和他關係這樣好了?”
秦烈笑着攬着她,手輕輕按在她的肚子上。
“我這人誠實忠厚,老實可靠唄。”
小冬呸了一聲:“奸商。”
“嗯,說對了。”秦烈說:“他的親事在京城辦,不過並不那麼簡單。李家的人送親上京,住處,人手,成親需要的各式物件……”
“沈家的人不替他操辦啊?要你費什麼心。”
秦烈知道小冬心裡傾向五公主,不過有好些事,他又不便和小冬說。
“他也很不容易。沈家人多,不止他這一房。再說,咱們總是親戚,能幫得上就幫一把。”
“嗯……”
說起來是親戚,是趙呂的舅家呢。
不看別的,也要看趙呂的面上。
“你把後頭抽屜打開,裡面有個冊子。”
秦烈過去取來:“這是什麼?”
“他成親我也不能沒表示啊,總得送件兒什麼。”小冬把冊子打開,看着上頭抄的一行行目錄,心有不甘,閉上眼隨手指了一行:“給他拿這個。”
秦冬笑着低聲問:“你也不看看指的是什麼?把心愛的送出去了可不要後悔。”
“眼不見心不煩。”小冬把冊子塞給他:“你拿給他吧。”
秦烈夾着冊子,卻把頭低了下去,耳朵貼在小冬的肚子上。
“你做什麼啊?”
“我聽聽我兒子在裡面說什麼呢。”
“要不是兒子呢?”
“閨女更好。要是閨女的話,給她做上幾十上百套的漂亮衣裳,一天換一件兒,天天不重樣兒的穿,把其他人都眼饞死。”
小冬忍不住笑:“快別這麼糟蹋東西了。你不知道,胡媽媽就沒停過手,做得夠穿幾年了。還有齊媽媽給做的——連男女都不知道呢,都已經做了一堆了。”
“不知道男女,那衣裳怎麼做?”
“男女都做了唄。”小冬順手拿起一件來:“看,這個是男孩兒穿的,那邊兒還有女孩兒穿的。不過還是男孩兒的做得多些。”
秦烈一撇嘴:“切,小子穿這麼講究做什麼?天天胡打海摔的,還是粗布的結實。”
肚子裡那一位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秦烈這明顯重女輕男的言論不滿,重重的揮了一拳。小冬哎喲一聲,連秦烈都清晰地感覺到那一下震動。
秦烈興奮地低聲喊:“嘿,小子真有勁兒。來來,再來一下兒”
小冬捶了他一下:“去去,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捱打的不是他,他可是說得輕鬆。
這一下可不輕哪。
小冬也想,這多半是個小子,太不老實。當然,也有可能是丫頭。但要真是丫頭,那可真是個野丫頭,勁兒夠大的。
又等了一會兒沒動靜,秦烈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了。
“對了,我聽說件事兒。”
“什麼?”
“聽說世子要調回京來了。”
“真的?”
秦烈笑着點頭:“我聽王爺提了一句,還不知確準不確準。不過按道理,世子去歷練了這麼久,也夠時候了,回京來也必有大用。”
小冬這下真是樂得不行:“太好了。哥哥總是在外面,回來一趟也公務纏身,想好好說句話都不成。再說,哥哥的終身大事兒,也拖得夠久了。”
秦烈在一旁偷笑。
“你笑什麼?”
“我覺得你這架式,不象他妹妹,倒象他……”
小冬的眼眯起來:“象什麼?”
她感覺下邊兒準保不是什麼好話。
“象他姐姐唄。”秦烈說得挺順溜:“晚上吃什麼?昨天你說想吃蜜炙火腿的,廚房一早就收拾火腿預備上了。”
冬近來吃得不多,但是餓得快,一天要吃好幾頓,廚房是時刻預備着。火腿先剔,再發,又蒸又炙,是道費功夫的菜,小冬也只吃了兩塊兒就撐不下了。
“再喝口湯。”
秦烈親手盛了湯端過來,小冬喝了兩口,實在喝不下去了。
她現在睡覺可不象從前,能踏踏實實一覺到天亮,夜裡會起夜,總一個姿勢睡的話吃不消,總得翻身,左轉右側的,她自己翻起來不方便,秦烈還耐心地給她幫忙。
要說這個冬天裡什麼事讓小冬最高興,莫過於趙呂終於回京了這件事。
這次是確確實實回來了。
小冬拉着他的手不放,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
從有了孩子,她變得很愛哭,心腸軟得很。
“快別哭,你這會兒可不能哭。”趙呂瞪了秦烈一眼,意思你還不過來勸勸?
秦烈也瞅他一眼,哭也是你給惹的,你不哄誰哄。
趙呂的手可不象從前了。以前他的手修長白皙,拿筆的時候更多。現在卻是新繭舊繭疊在一起,先是西北,後是成嶺,硬是把一個錦繡公子給磨礪成了現在這樣。
不是不好,可是小冬覺得心疼。
安王也真捨得,親生兒子吃這麼多苦頭——
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真要琢起來,那過程也是艱難的,心不狠,手不硬,那肯定成不了。
趙呂的手粗,可不敢替小冬擦淚,在身上亂摸了半天,也沒摸着帕子。秦烈把人接手過去,擦淨淚,低聲勸:“你瞧瞧,挺好的事兒讓你弄得悽悽楚楚的。以後就好了,什麼時候想見就見,不用牽腸掛肚了。”
“嗯,妹妹快坐着吧,別累着。”趙呂笑嘻嘻地說:“我也給未來的小侄子預備了禮物,回來妹妹看合意不。”
小冬破涕爲笑:“又不是給我的禮物,我合意不合意有什麼要緊?”
“咳,妹妹自能替他作主嘛。還有匹小馬,絕對的好馬……”
這是要當舅舅,樂得忘形了吧?還小馬?能這孩子到了能騎馬的歲數,這小馬也肯定不小了。
趙呂預備了整整一車的東西,其中不乏小木刀木劍,還有一匹木馬,正適合小孩子騎着玩。餘下的波浪鼓、皮球各式各樣的,全是孩子的玩意兒。
小冬一樣樣的看,趙呂忽然想起來:“聽說沈靜要成親了?”
“是啊,婚期已經定了,在明年五月。”
“好,正好趕得上。”趙呂和沈靜的交情好,倒也替他高興。
小冬戳戳他:“你別說他呀,你自己呢?什麼時候給我娶個嫂子?”
殷姑娘的事情擱下了,可是除了殷姑娘,京城還有大把的閨秀待字閨中呢。
“這事兒不急。”趙呂看着小冬氣色極好,兩腮豐潤,粉撲撲一抹杏子紅。
秦烈這小子雖然只能算馬馬虎虎,可是對自己妹妹還是沒說的。
“怎麼不急啊,人家和你一般大的都兒女成行了。”
“我總得……”
趙呂說了一半停住了。
總得什麼呢?
小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也許是分別的時間長了些,小冬看着趙呂若有所思的神情,猜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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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疼的厲害。
不管吃不吃藥,我的感冒總得一兩個星期纔好。
真羨慕喝兩包沖劑就康復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