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回來說,石姑娘並沒什麼不一樣,應該是沒聽到前艙這兒鬧騰。小冬鬆了口氣。李家三個小的鬧騰也就罷了,石秀如果也鬧騰起來,那事情糟糕。李家三個好歹他們兩人還能訓能管,石秀他們是能訓還是能管呢?真是豆腐掉進灰堆裡——吹不得打不得。
小冬覺得時間十分難捱,天快黑時,秦烈才送那人上岸,兩人都一身酒氣,說笑聲遠遠地在江面上傳了出去。
秦烈回來時的腳步顯得特別沉重,臉色也難看,好象剛纔那笑聲豪邁爽朗的人與他完全沒關係。小冬忙讓人將備好的醒酒湯端上來給他,酸酸的熱熱的,秦烈連喝了兩碗,出了一頭汗,吁了口氣說:“真難應付。”
小冬遞了熱手巾給他:“這人你是怎麼認識的?看着不象善類。”
“打過一架才認識的。我第一次跑這條路是萬龍大哥帶的我,”他用力擦了兩下臉:“哦,萬龍大哥就是土生的爹。惠延那會兒可沒有這麼風光,不過幾十個人,還有一半是老弱病殘,一架就讓萬龍大哥打服了。不過他們楓林渡這一帶的人很抱團,要是殺了他們那幾個不難,但以後要再從這裡過就千難萬難了。所以也沒有趕盡殺絕,後來我們的船、貨從這裡過,他也從不爲難。我經過幾次,和他也交情也就是平平。他輕易動不得我,我也不想和他結怨,每次給他抽一成半成的。”
原來是這種交情。
這麼說來也怪不得秦烈。畢竟做生意是和氣求財,和這樣的人也得應付過去。
“那跟在我們後面的船……”
“哦,他們也就是藉藉我們的光,畢竟交兩成財貨和整船被搶哪個虧,這誰都能算出來。不過他們那些船上多是私貨,就是被抽兩成也虧不了。”秦烈搓搓臉:“我去外頭睡,今天酒多了,晚上別鬧得你也睡不好。”
小冬替他按揉額頭,輕聲說:“這個人眼光跟狼一樣,感覺很靠不住。”
“嗯……但是若不從這裡走,就得多繞出幾百裡地,山路還十分崎嶇難行,很多貨根本運不了。”
“聽人說靠山吃山,就是他這樣的吧?”
秦烈一笑,手輕輕按在小冬手背上:“今天嚇着你了吧?前兩回我也沒見他,不過昨天晚上他就派人送了信兒給我,說要和我敘敘。到他的地方去,我也不放心,誰知讓他過來,事情更麻煩。”
“對了,”小冬問:“他……看上石姑娘了?”
“是啊,剛纔喝酒的時候,他就說,原來派人傳信兒給我,就是想讓我幫着找人。他不知道石秀姓甚名誰,但是從口音聽出來她和我應該是同鄉。結果……”
“那現在呢,他怎麼說?”
“我說石秀不是我們家的人,我做不了她的主。他倒是一直心情很好。反正知道是誰,住哪兒了,他……”
雖然石秀和小冬還算是敵對關係,可是,小冬也不會覺得她嫁給個強盜頭子是樁好事。
她要嫁人,小冬當然會高興。可是石秀現在還在他們船上,也就是說,他們得對石秀負責任。把她嫁給個殺人越貨的強盜頭子,這不是把人推入火坑麼?
這種事,小冬哪怕再歷練十年八年,她也做不出來。再說,秦烈也不可能這樣做。他對石秀沒有男女之愛,可是卻有兄妹之情。況且,這個時代,師傅情誼有些時候頂得上父母的恩情,秦烈怎麼能對不起自己的師傅?
他們不能同意,可是那個惠延會放手嗎?
這種劫掠成性的人,會懂得什麼叫不強人所難?會懂什麼叫知難而退?
“放心吧,他不敢對我動手。李大哥的女兒和兒子在船上,他要是動手兩邊就要結下死仇了,我們船上的人手也足夠,晚上你放心睡吧,四更咱們就開船上路。”
“嗯。你也多小心。”
雖然秦烈這樣說,可小冬晚上入睡時,猶豫了一下,並沒有脫衣裳。只把髮髻拆了,梳成一條辮子,然後和衣躺下。入了夜,江面上比白天要涼,小冬原以爲自己可能會睡不着,可是沒過一會兒她就睡着了,還睡得很沉。、
在船上水波起伏,一開始不習慣,總覺得不踏實不安穩。從前一直睡的是特別踏實的牀,牀安置在更加踏實的地上。但是習慣了之後,船身微微的起伏動盪,反而有一種特別讓人心安的韻律。還有輕輕的水響,譁,嘩的,就象有一隻輕輕晃着搖籃,在身上拍撫。
她隱約聽到外面有動靜,接着有人推她,急着喚:“郡主,郡主醒醒。”
小冬陡然一陣心悸,睜開了眼。
胡媽媽正守在牀前,臉色前所未有的沉重。
小冬只見過胡氏有一回失了鎮定,就是景郡王之亂的時候。
四周很安靜……不過水浪聲中,隱約還有些別的聲音。
天應該還沒亮,舷窗上卻一片明晃晃的。小冬看了胡氏一眼,胡氏把窗子推開了一線,小冬朝外張望。
江兩旁沿岸的黑暗中,高高矮矮的全是點點火光,不知有多少人,已經把他們圍赤地千里了起來。
小冬只覺得頭皮發麻。這麼多人,哪怕他們不衝過來殺人,只把火把丟上來,木船失火,那也是必死無疑。
“這些人……”小冬聲音發啞:“秦烈呢?”
“姑爺剛纔和他們的頭兒搭了兩句話,還不知這些人,是爲什麼來的。”
小冬心裡也沒底,不過還是反過來安慰胡氏:“媽媽不用擔心,他們要想殺人越貨,早就殺過來了,圍在這裡,就不是爲了殺人來的。”
胡氏點點頭:“郡主說的是。”
可雖然這樣說,兩人心中惶恐絲毫不減。
小冬忍不住猜測,這麼大陣仗,是爲了謀財?不,謀財擺這架式做什麼?直接上來搶啊。爲了殺人?那直接上來殺啊,燒船啊。
是爲了石秀?
小冬一邊覺得荒唐,一邊忍不住搖頭。
姓惠的就算不是個好色之輩,也沒這麼癡情,連衝冠一怒爲紅顏的招數都使出來了。
艙門上忽然被敲了兩下,小冬可以感覺到胡氏身一顫,聲音卻仍鎮定:“誰?”
“媽媽,石姑娘要見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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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沒走過路,腳磨破了。晚上脫鞋一看,鞋裡好多血==嚇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