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已經將秦烈的母親迎了進來,小冬進了正屋的門,沒敢多看,直接先行禮,還沒跪下去呢,就被硬生生拽住了。
這位婆婆的手勁兒好大,趕得上男人。
小冬擡起頭來,先看到一雙鳳眼。眉毛濃麗,睫毛長而密,皮膚細白如美玉,頭髮漆黑濃密有如質地上好的絲緞,看得小冬張口結舌——
秦烈說過他娘是美女,可是……小冬一來覺得那是他的主觀看法,哪個兒子不覺得自己眼中的母親最美?況且,他娘縱然年輕時候美過,可怎麼說是年華已逝青春不再了,兒子都老大了,娶了親成了家的,當孃的還能美到哪兒去?頂多能稱得上風韻猶存四個字。
沒想到這位婆婆秦氏還真是個貨真價真實的美女,大美女!
婆婆這麼年輕貌美,讓做兒媳婦的壓力很大呀!
“給母親請安。”小冬的聲音有點小,仔細聽,還有點抖。
不是她沒見過世面,見着婆婆如此緊張。而是這位婆婆,實在……實在不太象一位婆婆的樣子啊。小冬本來預計迎來的是一位臉上長皺紋的走路要人攙扶的老婆婆,沒想到這位婆婆與預期值差距太大,一點都不老。
“不用多禮了,我又不是漢人,不象你們中原人那麼多講究,非得讓兒媳婦給我跪下不可。”
這話說的,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啊?
“乾孃,你嚇着她了。”
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小冬轉過頭來,站在旁邊的那個穿黃衫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小冬妹妹。”
“錦鳳姐?”
小冬幾乎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姚錦鳳走了過來把她攔腰抱住:“小丫頭,咱們現在可是一家人啦。你這些年也不給我寫信,小沒良心的。”
小冬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也沒寫信給我呀。”
姚錦鳳瞪起眼,忽然噗哧一聲笑了:“好吧,算你有理。”
什麼叫算她有理?本來就有理好吧?
先前那幾年她都不知道姚錦鳳在什麼地方,怎麼寫信?後來雖然知道了……可是又不知該寫什麼纔好。
小冬今天可算又驚又喜。
驚的是年輕貌美的婆婆,喜的是久別重逢的姚錦鳳。
“好了,都坐下來說話吧。”
小冬忙脫姚錦鳳的手,恭敬有禮地說:“母親請坐。”又親手端了茶來。
紅芙也是驚詫不已,這位是姑爺的親孃?看着簡直……說是姑爺的姐姐還差不多。若是湊近細看,眼角還是有細細的紋路的,那是歲月留下的風霜印記。可是隔着幾步便看不出來,着實是位美人。
有姚錦鳳在,小冬想給婆婆留下一個端莊穩重的印象都不容易。她剛開口說:“我們遣了人去迎接,許是和母親錯過了……”
“我們在昌州就改走陸路了,乾孃性子急,說想早點兒看看兒媳婦是什麼樣兒的,哪還耐得住慢騰騰的坐船,可是誰想到半道上車換了,馬也病了,這麼一耽擱,反而沒有坐船快。那個詞兒怎麼說來着?對,欲速則不達。”
怪不得錯過了。
小冬預備了一肚子的客氣話想和婆婆說,可一來沒想到這位婆婆的確不是愛說客氣話的,二來也沒想到姚錦鳳跟着同來了。
“母親和錦鳳姐一路勞頓,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房子,母親先歇息,等秦烈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說話間秦烈已經回來了。
一見着他,小冬心裡頓時有底了。
“娘,錦鳳。”秦烈解開斗篷大步進屋:“怎麼派出去的人沒迎着你們?我還擔心路上別出了什麼事呢。”他挽起小冬的手:“這就是小冬,我娶的媳婦兒。”
“我們已經見過啦。”秦氏說:“你媳婦兒還小,你可不能欺負她。”
婆婆頭一句話就是給小冬撐腰,倒真讓小冬鬆了口氣。
秦氏的確和中原女子大不相同,起碼小冬沒見過這麼直爽的女子。
丫鬟擺下墊子,秦烈和小冬要給秦氏敬茶,她笑着說:“還鬧這些虛禮做什麼?”
姚錦鳳扶她在中間坐下:“乾孃,這叫入鄉隨俗。要是他們來遂州,肯定按咱們的規矩辦。可這會兒是在京城,就按人家京城的規矩辦啊。這京城的規矩,親媳婦就得給婆婆敬茶的。”
“這我知道,可是又沒旁人,還拜來拜去的……”
秦烈笑着說:“娘不會是沒給你兒媳婦備見面禮,才拼了命的推託客氣吧?”
果然知母莫若子,他這麼一說,秦氏眉梢一挑,還真就坐下了:“不就是茶麼,那就敬吧。”
小冬接過茶來遞給秦氏,恭敬地說:“娘請用茶。”
她聽秦烈都喊娘,自己也就跟着這麼喊了。
小冬本來就生得乖巧可愛,這聲娘喊得又甜又軟,秦氏眉開眼笑,笑着說:“好好。”接過茶去一仰頭全喝光了,從懷裡摸出個絹包:“來,這個給你。”
小冬接了過來,那是一對赤金鑲寶石的鐲子,燦爛華美,一看即知十分珍貴。
秦烈也伸出手去:“娘,我的呢?”
“你的什麼?”
“咦?不帶這樣偏心的。媳婦一進門,這兒子立馬就不親了麼?怎麼光有她的禮,沒有我的?”
秦氏在他手上重重打了一下:“去去,多大的人了還這麼作怪。只有你媳婦兒的,沒你的份兒。”
秦烈甩着手雪雪呼痛,一臉搞怪狀,秦氏呵呵笑着,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兒媳婦,表情是十足的溫柔滿意。
小冬覺得這位美人婆婆,這麼看起來是挺好相處的。
不過,看人不能只看一面。第一印象美好不頂用,要天長日久的處下來才知道。
秦烈問姚錦鳳:“你怎麼也一同來了?李大哥呢?”
“他有事兒絆住了,我陪乾孃先來的,他隨後也來。你和小冬妹妹成親這麼一樁喜事兒,我怎麼能不來?可惜沒趕上你們成親的好日子,不過現在來也不算晚。”
秦烈嘴脣一動,似乎還想問什麼,卻又忍住了沒問。
小冬這才注意到姚錦鳳已經挽起了頭髮,作婦人妝扮,看起來豔光四射,想是日子過得一定很是和美順心。
當年的舊事早已經無人提起,三皇子和她都已經各自婚嫁,她再回京城應該沒妨礙——皇后當年不依不饒的要殺她,可是過了幾年,三皇子娶了吳氏,皇后孫子也抱上了,事過境遷,應該不會再找麻煩。
中午宴席豐盛,廚房得了吩咐,自然使出渾身解數把看家本領都拿了出來,哪怕是一道清湯豆腐,也做得如白玉堆花,真是色香味意形的完美結合。姚錦鳳笑着說:“我都惦記好久了,有好些回還夢見京城這些好吃的呢,小冬妹妹,那個綠豆餅什麼的還有吧?”
小冬還沒說話,被秦烈截了過去:“什麼小冬妹妹?叫嫂子。”
姚錦鳳頓時瞠目結舌:“我……叫她?”
“可不是麼。”這回連秦氏都站在秦烈這邊兒:“你比烈兒小,是他妹子,那他媳婦兒當然是你嫂子了。你怎麼能管自己嫂子喊妹妹?”
小冬也愣了。
這……錦鳳姐要變錦鳳妹了?
呃,別說姚錦鳳不習慣,她也不習慣啊。
姚錦鳳一拍腦門,居然立刻就改了口:“小冬嫂子。”
“嫂子就嫂子,怎麼還小冬嫂子。”
小冬忙說:“不要緊,這麼叫就行。”
“那你怎麼稱呼我呢?”
小冬深吸了口氣,艱難的回了她一聲:“錦鳳妹妹。”
錦鳳脆脆地答應了一聲,和秦氏剛纔一樣把手伸了出來:“那當嫂子的,得給妹妹見面禮吧?”
呃……
真是六月債還得快。
這麼說來還真得給。
一頓飯吃得也算是……嗯,融融洽洽。
最起碼,比小冬想象中氣氛要好得多。
傳說中難伺候的寡母婆婆並不刁鑽刻毒,而意外多出來的小姑子卻是她自幼相處過的姚錦鳳。
小冬把繫帶鬆開,秦烈從後面摟住她:“今天是不是嚇了一跳?”
“是啊。”小冬靠在他懷裡:“下人一說婆婆她們來了,我都不知道手腳該往哪兒放了。沒想到……”
婆婆一點兒不象她心中想象的那樣。
小冬說了自己要行禮秦氏不讓,秦烈在她鬢邊親了下:“娘不喜歡這些規矩——當年林家的老太太用規矩二字把她折騰得不輕。你只管放心,娘絕不會讓你吃那樣的苦受那樣的罪。”
原來事出有因。
小冬沉默着,手指無意識地在秦烈的手背上畫圈圈:“錦鳳姐……咳,錦鳳妹妹也一起來了,真讓人想不到。”
“是啊,我也意外。”秦烈被她的手指劃得癢癢的,不光手背癢,似乎那感覺通過手背,手臂,一直傳到胸口:“李大哥對她可是着緊,怎麼會放她陪娘一起來的?回來我得差人去問一聲。”
“嗯……我想,最好也問問父親,她回來要不要緊,會不會還有什麼危險。”
“應該是不至於。”秦烈的脣在小冬的脖頸上廝磨,把她的領子都給弄鬆了:“不過最好……唔,還是不要讓她出門得好。她當年在京城待過,認識她的人不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節外生枝……”
“唔……”
小冬被他扶住肩膀扳轉過來,一句話沒來及說嘴脣就被結結實實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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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咳了半宿,今天中午想補一覺,也咳得睡不着……
坐着已經很難受了,一躺下咳得更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