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妹妹……”秦烈說道:“其實,你,那個,我……你……”
你了半天,沒見下文。
小冬擡起頭來,秦烈一張臉漲得通紅,那句話怎麼都憋不出來。
小冬這會兒臉還熱,可比剛纔好多了。
咳,其實……
秦烈想說什麼,她大約猜得出來。
這時候的人和上輩子的那些人真不一樣。那時候的男人總把情情愛愛的掛在嘴邊,可就是不提結婚的事。
而秦烈把親事說的這麼利索,跟安排什麼公務似的一是一二是二,目的明確計劃周全,可是一提到這個……馬上變成一隻呆鳥。
“那……我對你一直,那……你……”
他那個神情真是讓人不忍卒睹啊,紅得都快滴血了,比雞冠子還紅。
“那,我,我先走了……你細想想,等你生辰的時候……”
後頭的話他說的又快又含糊,跟後面有賊在追他似的拔腿就走。
而且他走的不是正門!
小冬都沒來及喊住他,他已經從打開窗子跳了出去。
咳,可是他今天是從門進來的呀!
小冬啪唧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兒上,哭笑不得。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郡主?”
小冬轉過頭來,紅芙掀着簾子,疑惑地看了看屋裡:“秦少爺他……走了麼?”
小冬點點頭:“走了。”
只不過不是從門走的。
紅芙剛想問什麼,嘴脣一動,把話又咽了回去,改口說:“廚房來問晚上做什麼菜?”
小冬拿過單子來劃了一個菜,又添上一道湯:“好了,就這麼着吧,胡媽媽呢?”
“往後頭翻尋東西去了。”
她需要冷靜。
她得好好兒消化剛纔秦烈說的那些話。
可是一想起剛纔秦烈從鎮定自若侃侃而談,一下子變成紫漲茄子擠不出一句整話來,小冬就嘴角直抽抽。
這人的能力分佈也太不均衡了。說句好聽的溫存的話,有這麼難麼?
晚上小冬陪安王一道用飯,等飯撤下去上了茶,趙呂說起笑話來,他們兵部姓張的有好幾位,平日分別按職司稱呼,可巧中午有一家家人來送飯,只說姓張,沒說是哪一位。差役提着食盒犯了愁,只好將幾位張大人都請了來,認一認這食盒是誰家的。偏偏食盒上又沒記印,認不出來。差役靈機一動又想了個辦法,說打開盒子蓋大家來聞聞飯味兒,各家家裡做的飯是什麼味兒這肯定能聞得出來了。
小冬雖然有些心不在焉,還是給逗笑了:“哥哥編的吧?”
“不是編的,就是真事兒。”趙呂笑着說:“這辦法還真靈,各家的飯菜各人自己肯定最熟悉,有一位張大人就說了,哎呀這是我家送來的。旁人問他爲什麼,他說,我家媳婦蒸的饅頭從來都是酸的呢。”
連安王也忍不住笑了。
小冬挨挨蹭蹭,等趙呂出去了,才蹭到安王面前:“父親……”
雖然安王平時慈和可親,但是這個女兒家的事情,和娘好說,和爹就不是那麼容易開口了。
“秦烈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咳……
小冬擡眼看看安王,又低下頭去揉帕子。
——王府裡有什麼事能瞞過安王的嗎?
“父親……也知道?”
“自然知道。”
“那……父親的意思是?”
安王微笑着指指身旁:“坐過來說話。”
小冬應了一聲,靠着安王在榻邊坐下來。
安王問她:“那你的意思呢?”
小冬十分鬱悶——
安王這話問的也太沒技巧了,哪能這麼直白,大喇喇的就問她這話呢?
小冬又把問題丟回去:“秦烈說,他幾年前離京時就和父親請求過……父親都沒和我說起過啊……”
安王微微眯起眼:“他請求是他的事,你那時候纔多大年紀?再說,若是他沒那個本事兌現承諾,我可什麼都沒答應過他。”
太奸滑了!
小冬在心裡朝安王豎大拇指。
秦烈固然不笨,可是和安王這種都快成了精的老狐狸相比,那實在太稚嫩了。剛纔聽秦烈的講述,安王是給予了他肯定和機會的。所以這傻小子一門心思朝這上頭努力拼搏。可是到了安王這裡,安王是半句承諾也沒有啊。
眼見小冬臉又紅起來,八成要惱了,安王連忙打住,拿出一慣的慈父狀來:“他下午和你說什麼了,講給爲父聽聽。”
還用得着她說?您老不都猜得一清二楚了麼?
小冬肚裡嘀咕,把秦烈說她生辰時來提親的話告訴安王。
“嗯,他這性子,還是沉不住氣啊……”安王點點頭,口氣好似十分遺憾:“我本以爲他能再等一年的……”
“父親……”小冬很是疑惑不解:“我以爲父親看好的人……不是秦烈這樣的。”
以前小冬覺得,安王若是挑女婿,那沈靜差不多是頭號人選才對。他世家出身,才貌出衆,品格脾氣都好,當時他來陪趙呂讀書時,安王府裡還曾經有過一陣子風言風語,說這位表少爺八成就是將來的東牀呢。
而秦烈呢,從出身上,恐怕就會被打個叉。再說學問,又是個叉。他現在還跑起了商隊開起了鋪子,買賣做的這麼紅火,簡直應該被大叉特叉。士農工商,商在最後一位,買賣人總是被人看輕的。安王縱然再不拘一格,若真是找一個買賣人當女婿,這也實在太……太有創意了。小冬是不在乎,可是這世上的事不是你自己願意就行的,你生活在這個社會裡,就必須遵循這裡的法令規則,大多數人的價值觀道德觀,必然影響你的一舉一動。當所有人都認爲這件事是錯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認爲它是對的也沒有用。
不管從哪點兒看,秦烈都不會被安王列入考量範圍。嗯,這還要提一提他的外貌——秦烈的長相應該屬於非主流一派的,他不夠白皙,不夠單薄斯文,更不會附庸風雅。應該說,他和現在上流社會的“美貌”標準差距實在太大了,活脫兒一個反面典型。
安王說:“你把架子上那個盒子取過來。”
小冬捧過來那隻盒子,安王打開盒蓋,問她:“你看這是什麼?”
呃……這裡面有兩個圓滾滾的東西,一層粗糙龜裂的硬殼,灰褐的,還凹凸不平。
小冬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安王用裁紙的小刀在那殼上劃了一記,從中掰開。
一股清香溢出,小冬忍不住吃驚:“這……菩提果?”
她從來沒見過帶殼的菩提果什麼樣。想不到那麼香甜珍貴的果子,外面的殼竟然這麼不起眼。
“以前你見的,那都是去了殼的。又紅又香,誰都知道是好東西。可是好些時候,人們只爲着外面的殼子不好看,反而錯過了寶貴的東西,就象這果子。”
小冬很想翻白眼:“父親,我明白您的意思,是讓我不要以貌取人。”
可是對小冬來說秦烈的外貌一點兒也不差啊。
畢竟在她的前世,秦烈這樣有男子氣慨的很吃香呢。塗脂抹粉修眉毛的那叫僞娘——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我一開始就沒考慮過沈靜。”安王沒繞彎子,開門見山:“他是不錯,但不適合你。”
小冬捧着剝下來的菩提果殼子,認認真真聽安王說下去。
“河東沈家門風嚴謹,沈氏子弟,沈家女兒,教養都沒得說。可是做這家的媳婦太不容易,更何況沈靜被寄以厚望,身上責任太重,倘若你嫁了他,這份重擔就得和他一起挑。”安王摸摸小冬的頭髮:“我可捨不得自己的寶貝丫頭去吃那樣的苦。”
小冬心裡酸酸的,低聲喚了句:“父親。”
“這是其一。其二,沈靜自己也不適合你。”安王問:“你說說看,沈靜這人如何?”
“沈表哥很好啊……”小冬搖搖頭:“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對,可是他活得太累,時刻謹慎,面面俱到。他不但這樣要求他自己,也同樣會這樣去要求他未來的妻子。遇到任何事他會先權衡利害——他永遠不會把妻子放在第一位。”
安王說得真是一針見血。
的確,沈靜就是這樣的。
小冬忍不住想,那安王知道不知道,沈靜可能在心裡愛慕着五公主?而五公主對沈靜,似乎也十分在意?
可能這事兒並不象小說想的這樣,畢竟一條錦帶說明不了什麼。
“所以,秦烈比沈靜優越。他沒有父族,也沒有外家,只有一個親人,便是他**。那個人我知道,是十分豁達剛烈的性子,不會與兒媳婦整天歪纏打官司。秦烈性子堅毅,白手起家創下這麼份兒家業,可是又不失赤子之心,待人至誠。他的骨子裡和他娘一樣,燹夷人從來沒有姬妾婢奴這一說,從來都是一夫一妻。一朝承諾,一生不負——我就是先看中了他這一點,我的女兒,將來怎能與人共侍一夫委曲求全?”
安王語氣一頓,轉頭看着小冬說:“但這些都不要緊。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你若是和他合不來,那他有再多好處也是枉然。”
小冬直覺安王並沒有把全部理由說出來。
一定還有什麼,也許是更重要的原因。不然可靠的人有的是,憑安王府的權勢,讓對方不納妾婢也能辦到——
“可是,父親……你覺得,如果這件婚事成了,宗正司會答應嗎?其他人會怎麼看您和哥哥?還有太后娘娘,皇上……”
“那些都是細枝末節。”安王撫摸着她的頭髮:“只要你過得好,別的都好辦。”
————————————
真的不想給趙呂找媳婦……嗚嗚嗚~~淚奔~~~可是不給他找,小冬不能嫁呀~~
快到月底鳥,這個月只有28天。
呃,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