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氏急着分辯,可是她的情急讓大太太看着更添疑竇。
鍾氏跳了起來指着又林說:“你院子裡出了賊倒把髒水往我身上潑!陳婆子人呢!你把她交出來,我跟她當面對質!我倒要聽聽她敢不敢當面誣篾我!”
又林笑着看着她:“大嫂是什麼身份的人,和一個下人對質?你不怕丟人,可是咱們家大大小小主子的體面不能一起丟了去。再說,我把陳婆子交給了你,還不是你讓她說什麼她就說什麼?她敢當面說你的不是?大嫂的如意算盤打得真不錯。
鍾氏讓她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算看出來了,李氏就是有意把這黑鍋往她身上扣。連婆婆大太太都不信她,誰讓大兒媳婦今天上竄下蹦的實在太急躁了呢?和她平時爲人作派一點兒不象,要是和她沒關係,她這麼上心幹嘛?
又林細聲細氣地跟大太太說,這事兒扯上了朝廷公務,就不是她們後院兒裡頭說了算了,朱慕賢正問着,怎麼處置還得問一問老爺子的意思。大太太頓時沒二話了。既然不是後院兒的事兒,要扯上老爺子作主,那她自然不方便把人拎過來再審。
出了大太太的門,鍾氏上去撕了弟媳婦的心都有。瞧見她兩眼要噴火的樣,翠玉往前湊了湊。要是大奶奶真敢動手,翠玉也絕對不會往後退。不是她吹,這京城的丫頭就算長得比她個頭兒高點骨架子大點兒,真動起手來不一定打得過她。
她在鄉下的時候見多了嫂子弟媳婦罵架不算什麼,動手也是家常便飯,撕衣服抓頭髮的,看的就是誰狠。
翠玉都瞅準了,等下真要動手,她先把大奶奶的頭髮給揪着,那頭髮挽得那麼老高的一陀,揪起來最順手。
讓翠玉失望了,大奶奶並沒有真過來動手。說到底她再憤恨,也不會選擇直接動手這種方式來泄憤。她畢竟不是鄉下女人,她更願意和擅長使陰招。
鍾氏哼了一聲,領着兩個丫鬟走了。
他們兩房肯定是結下仇了,但是那又怎麼樣?今天之前他們的關係也好不到哪兒去,鍾氏只要能逮着給桃緣居下絆子的機會就絕不會放過。今天以後只不過把暗鬥變成了明爭而已,撕破了臉倒是有好處,那就是不用再顧着大局和麪子,受鍾氏那邊兒的窩囊氣了。月例再短少,就直接吵上門去。要是她再讓人偷偷摸摸的來打探動靜那也不用跟他們客氣,直接把人轟出去就是。
雖然今天這麼做,大概以後麻煩少不了,可是平時忍得夠了,偶爾能這麼痛快一回,也是出了一口胸中惡氣。
到晚間朱慕賢才回來,擰手巾擦了把臉,原哥兒現在已經能搖搖晃晃走幾步了,乳孃鬆開手,他就撲過去一把抱住了朱慕賢的腿。
朱慕賢把兒子抱起來坐在又林旁邊:“人交給岳丈了,我看她是已經瘋了,問不出什麼話來。倒是陳婆子說除了她,府裡十有還有人跟外頭通消息,因爲有兩回她躲着不露面,李心蓮也能知道咱們府裡的動向。”
“你看她說的象實話嗎?”
“她膽子小,估計知道的都說了。反覆問了幾次,她說的都一樣,細節也沒出入,應該不是隨口編的。”
這種辦法還是又林以前曾經和他說起的。如果是隨口亂編的話再問一次、兩次、三次那亂編的人只怕都不知道自己每一次都是怎麼說的,前後不一相差大得很。頭一次問,他可能說是雨天第二次問可能就說是晴天,再問的時候大概問說不記得是什麼天氣了。當時朱慕賢就記在了心裡,後來也印證過這辦法的確有用。
對陳婆子這樣的人,根本都不用打她嚇她,她自己一被逮着,就一五一十象竹筒倒豆子一樣把知道的事全說了。
但是李心蓮完全是另一個極端,她已經肆無忌憚,什麼都不怕了。逮住她的時候搜過身,除了剪子繩子什麼的東西,那兩個婆子也看到了些別的。比如李心蓮身上新舊迭套的疤痕,還有,說她肯定得了髒病,而且病得很重。流鶯與暗娼的客人很雜,什麼樣的人都有,所以她們幹這一行的往往很容易染病。這些病一般是治不好的,她們也沒有那個錢去治。頂多弄點什麼藥暫止一下疼,拖着捱日子。那個婆子回話說,依她身上那膿瘡的情況看,她頂多也再拖個一年。
李心蓮也肯定知道她自己活不長了。對一個已經一無所有活不了幾天的人來說,她還有什麼好怕的?想從她嘴裡撬出什麼東西來,那是不可能的事。
也許她拖着半殘的身子,支持她下去的就是仇恨這個信念。
雖然她已經被抓住了,可是夫妻倆心中都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是想一想都覺得脊背發涼,被這樣一個喪心病狂又毫無顧忌的人仇恨,怎麼都會不是一件令人踏實的事。
更何況,陳婆子說,府裡還有人與她暗通消息。
那個人又是誰?是一個,還是很多個?
也是陳婆子那樣的下人嗎?也是被李心蓮脅迫的嗎?
今天陳婆子把李心蓮偷偷帶進來,從頭至尾就她們兩個人在活動,其他人完全沒有露面。
不把這個人也揪出來,夫妻倆還是難以安寢。他們的防備還不能放鬆——尤其是兒子。
朱慕賢抱着原哥兒,這小子完全不知道今天他差點兒被人劫擄,小命兒險些不保,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和父親母親在一塊兒讓他格外高興。揪揪這個的頭髮,再扯扯那個的耳朵,玩得不亦樂乎。
朱府連主子帶下人一百多近二百人,把門一關,說這是個封閉的小社會也很貼切。各房各院的主子,下人,都有各自的盤算。要從這麼多人裡把那個和李心蓮通消息的人找出來,可不那麼容易。
朱慕賢有些懷疑那位劉姨娘。她也是從南邊兒來的,她可能也與李心蓮認識——還有就是,她可能也對又林心懷嫉恨。從上次查到她的身世之後朱慕賢就一直讓人留意,但是隻逮住了陳婆子,並沒有抓着劉姨娘什麼把柄。
可能是她更小心……
不過,也有可能是別人。象陳婆子一樣因爲小利小惠而被拉攏的下人,這也有很大可能。
李心蓮這個最大的隱患已經被拔除了,又林晚上卻也沒怎麼睡好,今天一天實在是太累了。先是經歷了妹妹的喜事,接着就是家裡這場變故。既消耗了巨大的體力,還消耗了更多的心力。又林幾乎是一沾枕就睡着了,朱慕賢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還被同僚取笑,說楊探花昨天洞房花燭肯定很操勞,他這麼一臉疲態,晚上是幹什麼去了?
朱慕賢也只是笑笑。
然後他想起來,今天楊重光和新婚妻子得進宮面聖謝恩。尋常人家是三日回門,可是這宗室王親們規矩是不一樣的,新婚頭一天就得來謝恩。
雖然不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但是在別人看來,楊重光這是一步登天,一下子就邁入了皇親國戚的行列了。
又林一早去請安的時候,老太太並沒有多問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又林絕不會誤會她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做長輩的藝術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林想,也許等到她也年過花甲的時候,會象老太太一樣優哉遊哉的過日子。
老太太倒是問了不少昨天的喜事。嫁妝多不多,新娘美不美,宴席如何之類的。又林笑着撿有意思的說了幾樣。尤其說到昨天席上有一道菜叫做百花齊放,以前從來沒見過。老太太笑着說:“你們年輕不知道,我倒是見過好幾回,這菜是宮裡的菜,外頭的廚子一般不會做。看來昨天做菜的說不定還有御廚呢。”
可能不是御廚,而是宏王府派過去的人。王府的廚子可能是從宮裡出來的,會做宮裡頭的菜也不奇怪。
不過朱老太太卻若有所思。
不管是嫁妝,還是宴席,甚至連宗正寺選定的那座府邸,都隱約透着一點不同尋常的意味。
“今天他們是該進宮去謝恩了吧?”
旁邊徐媽媽應了一聲:“按規矩是要去的,一般是面見太后和皇后娘娘……皇上一般是不會見到的。”
這可以理解,又不是公主,皇上哪那麼好見的。
朱老太太笑了笑:“也不一定,宮中也好長時間沒有辦喜事了,說不定皇上也願意見見新人。象我嘛,就喜歡和你們年輕人待一塊兒,覺得自己也年輕起來啦。”
其他人只是笑,並沒當回事。
但是還是讓老太太說準了,楊重光和玉林的確見着了皇帝。趕得巧,這一天是沒有大朝的,皇帝在太后那兒請了安說了會兒話,正好他們到了。不但見着了皇上,還留在宮裡用了一頓御膳。事後楊重光跟朱慕賢說,雖然太后和皇上很和氣,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麼東西,出宮之後更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吃飽。
又斷網一天,時斷時續。這個arp什麼攻擊真恐怖,大家也一定要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