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活

活着的滋味,尤其是這天橋下,格外的艱難。當然這種艱難不是一般人都可以體會的,大多數人都看不到。生活在這世上的人,其實是不能體會其他人的生活狀態的。不能體會,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理解。啤酒的溫度還在,這也能幫他度過寒夜。

夜晚的車,速度總是很快的,一閃而過。他站在橋邊,靠着橋墩,像極了一個思考的人。他思考的是什麼?天知道,只是明日該去何處,卻是一個秘密。他擁有這樣的秘密,就如同這黑夜一樣。要不是周圍還有一絲聲音,他大概就忘記了,他自己還是自己。獨立在空間裡的人,自然也就被這空間獨立着。遠處的熬湯的香味傳入了他的鼻子,他彷彿覺着自己做了一個夢。

他看見了她,她也曾回頭。兩人都沒有說話,她彷彿在告訴他,放棄吧。他知道放棄意味着什麼?畢竟世上能放棄的人,有資格放棄的人很多,明顯他不具備這樣的條件。身後的鐵鏈提醒着他,他不能再前進一步。身後是黑暗的深淵,他知道自己既不能前進,也不肯後退。可是站在這裡,他又什麼都做不了。妥協已經成爲習慣,要再繼續走,恐怕是有些苦難。他很清楚的看着熬湯的人消失,這時候擡頭也看見了一縷陽光。

白天的影子其實很假。他清楚的知道,他還是習慣性的走着,至於去哪裡,根本不重要。街邊的小販見了他很熱情的打招呼,彷彿覺着他是一個多麼大的客戶。不過這些人要是知道紅着眼睛的他昨晚居住的提地方,大概恨不得立即關閉笑臉,趕走這人。他緩慢走着,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尋找什麼。他尋找的不是快樂,甚至不關幸福。香味,還是食物的味道。能吃啥東西呢?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些後悔自己喝了一瓶啤酒,不然自己是可以吃飯的。

他最後只能找一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畢竟走路是耗費力氣的,不過一坐下,他就有了生錢的能力,總有人會不自然的扔錢給他。他懷疑這些人的眼光,怎麼就看出了他是一個缺錢的人。不過他確實缺錢,這一點說實在的挺可怕的。或者這些人已經學會了看穿一切的能力,卻都還在假裝。他們假裝痛苦,假裝無奈,甚至假裝死亡。這要是真的, 或許很多人都被騙了。地獄深處的人,或許應該懷疑自己的檢測機制。不然也不會再深深的地獄裡,還有那麼多的慘叫。他們闖進了地獄,卻不見得喝下了孟婆的湯。他竟然開始懷疑這些東西,他守着的橋,實在是沒有任何作用。

這種認識在蔓延,卻蔓延不過肚子餓了的滋味。他撿起地上的錢,隨便找了一家小店,點了自己最喜歡吃的面。這裡的面上來的時候,他後悔了,這面根本不是他想要的麪條。這面一看就沒有那麼好看,甚至也不順滑。他看着老闆,想要說點什麼,最終是放棄了。畢竟大家都這樣吃,他也不可能不吃。他仔細的吃着面,同時也想找回失意的滋味。最終他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吃了什麼,只好走出了麪館。

這一次他節約了,不再任意揮霍。這一點可以說是靠着餓肚子總結出的經驗。他換了一個地方坐下,畢竟飯後是需要休息的。這時候的陽光正好,值得休息。不過他坐下不久後,就有了圍觀的人,他看着這些人,也開始可憐他們。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眼睛被矇蔽了,根本看不清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當然要是看清了,他們會害怕,畢竟他身後幾千條鐵鏈可不是開玩笑的,那可是隨時都可以要了人的命。這些鐵鏈的盡頭是無盡的黑暗,要是這些人被捲入進去,永世不得翻身。

遠處的遊樂場終究是開了,他重新擺了一個姿勢躺着,這樣更方便他觀察周圍的環境。他看着這地方覺着很好,她應該會在這裡停留。只是具體在什麼地方,他實在不知道。找一個人不容易,更何況找一個想躲着自己的人。他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再久一點,連人影都看不清楚了。他這樣的表情,吸引了更多的人。這些人看着他,總覺着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他不自覺的成了大家觀賞的對象,他想要離開,卻覺着自己有些走不動道,最主要的事,他發現又有人扔下了錢幣。這對他來說竟然變得重要起來,畢竟這時候的收益,決定了他今天晚上不用再睡橋洞。

當然他的運氣並不是一直這麼好,就在他數錢的時候,幾個人衝了過來,想要搶他的錢,他根本看不上這些人。自然沒有管他們。那幾個人見他沒有表示一下的意思,直接動了手。當然最終的結果是他護住了錢,卻被人打了一身的傷。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能忍受這些,大概是他覺着這是在考驗自己。不過這考驗確實是有些重了。因此他把最後一個人打趴在地。疼痛能讓他清醒,這一點是好的,不然他都會以爲自己就是一個要飯的了。那些跟着來的同伴,這才明白,自己遇見了強硬的人。不過後悔是來得及的,跪下的速度更是快得如同小李的刀。

他在想自己遇見小李時候的情況,這人竟然還給自己行禮。大概是他自己都覺着有些可怕,因此不敢接受。當然他喝湯時候的樣子,也有些讓人覺着奇怪。大多數人都喝一口就吐了,小李卻真實的喝了下去。他知道小李有想要忘記的人,自然能忘記是好的,痛苦留着也沒有什麼意義。他本就痛苦了,小李應該做一個解脫的人。他是後來才知道,小李把什麼都當成了酒喝,也難怪他能喝下這麼難喝的湯。不過現在他需要解決的是。眼前跪着的人,他只說了一句:“去給我找,熬湯最難喝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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