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聲 58 chapter 57。 書旗
搜山行動的命令,幾乎是在片刻之間被下達。
顧南方捏着衛星手機,近乎咬牙切齒地形容宋嘉木最後的穿着樣子,身高等等。他來回在房間裡踱步,弄得所有人莫名的緊張。周可樂有些受不住這重壓,企圖站出去勸一下,話還沒有開口,顧南方一手拿電話,另一隻手指了指她,臉上寫滿了怒氣和威脅,語氣如那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別說話。”
他這一遷怒,陸杭也不高興了,將周可樂往自己身後一拉,保護欲蹭蹭地冒出來,對着顧南方冷眉相向。
“別弄得自己跟導體似的,一有人說話,你就通上電。”
見勢不對,杜白和天一刷地站了起來,一個蓄勢待發,一個勸和。
“你們倆別自亂陣腳,現在是逞嘴皮子的時候嗎?”
聽見她說話,顧南方忽然又想起什麼,他猛地轉過身,目不轉睛地盯着天一。
他雖然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天一明白他的眼神代表什麼,他似乎認爲,是自己帶走了宋嘉木。意識到這點,天一冷笑,轉過臉故意不看他。
玩肯定是玩不了了,這下還弄出了大麻煩。
收到消息來接的人在半個小時內迅速到達了現場,顧南方外套一脫,接過警衛員遞上的黑色大衣,一邊往外走,意有所指地扔下一句:“今天之內見不到人,我就大開殺戒。”
隨即朝外面走去。
天一氣得要吐血,他明顯是對着自己說的,在成長以後從來沒有發過一次飆的天姑娘怒了,她對着那個高大的背影吼:“你現在看起來就像一隻瘋狗!逮誰咬誰!”
吼完以後,渾身顫抖。
回到t市的件事,除了派人和南陵山上的搜救隊保持聯絡,他衣裳也沒換,徑直去找了顧元。
依然是那幢進出都要證件,各保衛兵全副武裝的大樓,只是此時在顧南方的眼裡,它即便是人間煉獄,他總會想法設法滅了它的氣焰走進去。
不等靳齊通報,顧南方人已經闖了進去,對於他的到來顧元半是驚訝,又半是心如明鏡。他一個順手,將高度機密的公文啪一聲合上,劈頭就罵:“有沒有規矩。”
顧南方卻不管不顧,在原地轉了一圈,用獨有的觀察力掃視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在發現桌面上擺着那張,十一歲時,與父母的全家福後,他眼裡的冰冷被溶化了一點點。
在顧元處變不驚的視線裡,顧南方一步一步向前,每走一步,彷彿都是無聲的挑釁。直到雙手用力撐住那張暗的梨花桌案,他停下腳步,那力氣,生生將桌面的保護漆按出一條裂縫。
他來勢洶洶,顧元往後一仰,取下鼻樑上的眼鏡,迎接兩父子第一次眼神的較量,辦公室裡頓時風起雲涌。
靳齊上去,要將顧南方拉退:“少爺,您太放肆。”卻畢竟是年紀上了,經不住顧南方那樣的年輕氣盛,被一把推開去。
這下顧元才終是怒了:“要撒瘋回家撒去,你現在成何體統?!”
顧南方冷笑:“是您把我逼到這體統的,不是嗎?”
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眼神廝殺,最終是顧南方率先低了頭。
顧元看不見他面部的情緒,但能感受到他那種凌厲的氣勢收斂了一點。面前這個男人,是他一心想要栽培的天之驕子,他唯一的兒子,而此時,他正用着世間最平凡男人的口氣說話,對自己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有時候我想,我要是生在普通家庭多好?這樣的話,我會和所有普通人一樣,大學畢業靠着自己的本事去一家可能有發展的公司,乾點成績出來,讓人認可,而不是從一開始就打上誰誰家孩子的標籤,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也許我掙錢比現在少得多,但那都應該是清閒的工作,不用我事事都得警惕着,防備着,算計着。我可能會有很多真心的朋友,我和他們天天泡在一起,過所有青年人應該過的那種。我會找個女朋友,的,我愛的,有錢就攢起來買車,沒錢我們就分期付款買房,而不是隻能盯着當月財經,看着那些數字沒有意義的跳躍,內心卻是空的。而我愛的那個人,她會靠在我肩膀上,把我們每個月的工資都花到只剩最後一塊,然後我們一起數落着彼此,然後在深夜吃泡麪。沒有公司,沒有什麼兒需要解決,沒有應酬,沒有別人,只爲自己活着。”
說到最後,顧南方似乎語氣有些哽了,他問那個年過五旬卻依然不服輸的男人:“你知道嗎?每當我看見逢年過節,公司裡那些人都搶着給父母報平安的時候,我其實內心特別的羨慕。因爲他們有家,完整的,雖然不富裕,但是不冰冷,並且他們天天都能在一起。這些話我從來不敢對任何一個人說,因爲我已經生是顧家人,死是顧家魂,所以我總是儘量壓制住心底的幻想,直到我再重遇嘉木。”
說到宋嘉木的名字,顧元眼神一凜,與此同時,顧南方的似乎情緒也被收撿好,他擡起頭,一字一頓。
“沒錯,宋、嘉、木。你一直想把她打入地獄的那個女人。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你,甚至是恨,但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了你心裡有多苦,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我好,但是,可以別再打着對我好的名義,而肆無忌憚傷害那些對我而言無比重要的人了嗎?”
說到這裡,顧元站起了身,他揹着手,背對着靳齊和顧南方,良久才說話。
“即使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我們倆父子再也不會有機會好好說話了,這樣也不在乎嗎?”
聞此,顧南方突然笑了,初聽似是冷笑,細下里,還間懊悔。
他站直身,拿起說上面的照片慢慢擦拭,母親的明媚笑臉鮮豔地跳躍眼底。
“以前我一直不敢選擇,因爲我一直自私地抱着能拖多久拖多久的想法,因爲我想,說不定我真的可以厭倦她了呢?直到她突然在我面前憑空消失掉,她居然敢。”
說到這裡,顧南方還是止不住的慍怒。那個女人,分明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離開他的,他回到公寓,才發現她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了,原來這場旅行她一開始就是爲了將他引走,而提出的意見,之前的溫存也都是緩兵之計,而他居然也遲鈍地沒有發現,他!居!然!
顧南方不說話,顧元依然不爲所動,最後淡淡地發問。
“說到重點了。像這樣任性的女孩子,想做什麼做什麼從來不爲對方考慮的女人,你還喜歡?”
“不知道。”
聽見那三個字,顧元才轉過了身,與顧南方的視線相對,他似是在看他,又似是透過他,再次啓脣。
“不清楚還會不會喜歡。我只知道,如果她真的就此從我的消失了,我的世界,也消失了。”
消失兩個字分明說得那麼請,。可是顧元卻生生聽出了堅定,以及對方做好了所有被的決心。
“所以,如果您還當我是您的親人,請您別再插手我的任何事。我已經長大了,我很早就會保護自己,我真的不需要您硬塞給我的經驗,因爲每個人的是不同的,難道您還不明白嗎?所以,無論她爲什麼要走掉,無論她的失蹤與誰有關,我都一定會把她找回來。”
“如果其中有人作梗,如果很不幸的那個人是你,爸,別怪我不孝。”
他已經很久沒有叫自己了,顧元怔忪。
在一室的低壓裡,顧南方宣告完畢,他挺直背脊,轉身,背影逆光,向着門外坦然走去。
嘭地一聲,辦公室的門再次被關上,顧元陷入沉思。
不一會兒,靳齊有了動作。
他走上前去,將顧元茶杯裡的冷水倒掉,重新泡了一杯,尊敬叫了對方一聲。不是副首,不是老爺子,而是年輕時候,他最習以爲常的稱呼,那樣口齒清楚地叫。
“少爺。”
就這麼兩個字,似有獨特的魔力,將顧元的思緒拉回到那個草長鶯飛的季節,他遇見路月華的那一天,一幕幕的笑顏其實還鮮活地活在自己的記憶裡。
愛情這個東西,讓他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地去愛,去恨,去終生難忘,他有什麼資格去勉強顧南方。
這一個星期,t市忽然滿城風雨。
通往機場的高速路被南北買下來,說是還原什麼重要建築,所以每一輛通過這裡要渠道機場的車,都派了禁衛軍攔截,進行人員檢查,確保每一個人的身份。
而高速路上也不好過。上面一道命令下來,t市全城司機率先於全國實行打卡制,過關卡的時候一人一張,先去交通局用身份證辦理,無論是司機還是乘客,苦了一串串的人。
當然,海上交通工具也是沒有放過,這天羅地網布得跟要抓跨國集團毒販似的,惹得人心惶惶,而且還真協助破獲了幾起國外走私案。
當然,各大報社也沒有閒着,多事之秋,正式他們大展身手的好時候。每個部門都派出自己最精密的狗仔隊們,四處布眼線,企圖挖出這t市爲何突然變了天,讓人不得安寧,但連守了好幾天,沒有一個人有了明顯的進展。被派去駐紮的人口風不是一般的言,再加上你稍微一搭話,那眼神就跟要讓你吞槍子兒一般,冷進你心底。
看着手上那一沓的報紙,天一先是橫眉豎目,最後往桌上一扔冷哼,她的氣還沒有消呢。
不過,這次動靜也太大了,可究竟宋嘉木是爲什麼突然就走了,這一點她也鬧不明白。但她比顧南方要冷靜一點,直覺告訴她,對方應該是安全的。
但是宋嘉木究竟在哪裡呢?
天一閉眼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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