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區裡回來以後,清晨與武晉良的關係漸漸疏遠了,春節假期,她好生將養了一段時間,心平氣順後,以爲凡是不必太過計較,畢竟對他還有情,心還存着幻想,抱着跟他還有可能的希望,仍就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聯繫。
但勉強維持了半個月後,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最終,理智戰勝了感性,現實戰勝了夢幻。她覺得沒必要再這麼折騰下去,便開始從心底裡慢慢的放棄了他。
也不是說她已經不再喜歡他,不,她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甚至她喜歡他的程度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差點無法自拔。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跟武晉良分手,她太捨不得他——畢竟,這是她名義上的初戀。
以前兩次無疾而終的喜歡,不都屬於見不得光的暗戀嗎?
而這一次,是表明了她的態度的。
剛分手的那段日子,她還有點欲擒故縱的心理,想把他撇在一邊,不理他,看他有沒有一點着急的樣子,日日等着他有所表示和行動,日日盼着他回來找她。但久久等不來他的道歉與表態,她這才死了心,不再對他抱有任何希望。
後來,她還能從這段感情裡走出來,完全靠她頑強的意志力和韌性。
她斷了念頭,便不再對他的行蹤表示過多關心,只想着他們兩個人,要嗎她離開這裡,要嗎他走,若都還待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着實令人難受,也很叫人痛苦。不論從哪方面來說,兩個交往過的人,不論是因爲何種原因,何種理由導致的分手,如若其中一人還有情,兩人相見就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只是萬萬沒想到,會是他先走。
2011年4月底,武晉良跟公司辭了職回家備考公務員。
臨走前,他給清晨打了一個電話平靜的說道:“我要走了,以後你要好生照顧自己,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這麼好。”語氣平和,態度堅決,沒有絲毫惋惜之意,愧疚之心。
掛了電話,清晨很冷靜,她既沒有哭,也沒有鬧,更沒有跑去找他說要挽留他,就這麼任由他走了。
兩個月後,又是一個不加班的夜晚,清晨獨自一個人回到宿舍,她靜靜地躺了下來,呆呆的看着頭頂的天花板,周圍的空氣沉悶得有點讓人受不了,她的心情就好像打滿氣的皮球,再也撐不住那巨大的壓力,一下子就爆破開來。她“哇”的一聲,再也控制不住的淚如泉涌,哭了起來,她哭得撕心裂肺,悲慟不已,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一般。
所幸宿舍此時並無旁人在側,故也無人感知她的脆弱。只剩她一人在這靜謐的夜裡盡情的宣泄,似乎要把壓在心裡兩個月的心事,全都在這一刻傾倒出來....
兩人發展成今日這般結局,也是有點始料未及的,至少在清晨心裡,本來不該是這樣的結果,但最終還是朝着她的期望值背道而馳了。
故事倒回春節前那一次兩人的市內一遊。
在距離除夕還有一週多的那個週末,清晨一早就起牀了,在梳妝打扮好了以後,她來到職工公寓樓底下等武晉良。
武晉良平時上班從不遲到,他有很強的作息規律,很有時間概念,上班對他而言就像以前在學校上課一樣,他上課從不遲到的。
但他有個特點,到了週末,一定是要睡個懶覺,平日裡工作太忙,工程師因爲總有研發不完的新機型,得經常加班,壓力又特別大,所以他總感覺睡不夠。唯有周末飽飽的睡上一覺,方能把他平日裡缺的眠給補回來。雖然清晨約了他週末早點起牀,還幫他定了鬧鐘,但他睡醒後把鬧鐘一關,又躺下繼續睡着了,一不小心睡過了頭,清晨打電話催他,他才一下子驚醒,立馬爬將起來。
武晉良在公寓樓的陽臺上一邊刷牙一邊低頭往樓下望去,只見清晨在公寓樓的草地上來回的踱步,不時的前後拍打着雙手,一會又蹲了下來好像在觀察地上的什麼東西似的,他只得加快速度。
武晉良近來很是苦惱,雖然他與清晨而今屬於情侶關係,但從他們交往的第一天到現在,他連她的手都沒有牽過,男女朋友間的某些親密接觸,也是沒有的,她好似對他有諸多忌諱,有諸多不滿意的地方。只要他稍微靠近她一點,有了某些肢體接觸,比如他雙手握着她的胳膊,想要挽她的腰,她都好似被嚇到了一番,猛的就跳將起來,條件反射般將他一把推開,不友好的吼了他一聲,平日裡偶爾親近一點她還會無緣無故的衝他發脾氣。
他真是不懂自己哪些地方做錯了,讓她對他如此戒備,連情侶之間最基本的肢體接觸都不能有,真是讓人莫名其妙。他認爲清晨太過於純情,不適合談戀愛。他拿不準她心裡是否真的喜歡他,他沒有把握,對她還是始終琢磨不透。她不似他在大學期間交往的女友,兩人說親就親,說抱就抱,濃情蜜意時簡直不分你我,連走路都要黏在一起,沒人的時候,還抱在一起耳鬢廝磨。
那幾個月內勤辦公室換了好幾批人事部行政部文員,整個辦公室裡,連着出納和會計好幾個美女,其中不乏似清晨這樣倒追他的。他是個男人,在衆多誘惑面前,難免有些把持不住,好幾次動過與清晨分手的心思。
但每每產生這種念頭的同時,他又猶豫了,他拿這些美女與清晨相比較,還是捨不得清晨。他心裡有一層考量,有自己的標準,清晨剛好長在了他的審美觀上,而且對他溫柔又體貼,真真的就是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女孩子,這就是他所求的戀人的模樣,他對她有點動心。
清晨在公寓樓的草坪下踱來踱去,看着天空,有點埋怨的說了一句:“看來今天的天公有點不作美呢。”
也難怪她埋怨,今日的天氣確實不大好,天空陰濛濛,灰乎乎的一片,有點想下雨又沒下成的感覺。陰濛濛的天色加重了深冬的寒冷!清晨出門前不得不往身上多貫了一件毛衣,再把自己最厚的一件外套給披上,整個人變得臃腫了許多。服裝不修身形,倒讓她的美色減了幾分。她顧不了許多,拿了一把傘就急匆匆的出門了。
沒成想武晉良今早竟把她調好的鬧鐘關掉繼續睡覺,還睡過了頭,害得她在公寓草坪吹着冷風,哈着氣。武晉良有跟她說叫她上樓等他,但她每次在他的公寓裡呆着總覺得怪怪的,渾身不舒服,好像有哪裡不妥,可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妥,故而不願呆在公寓裡等他。吹風就吹風吧,心裡舒坦就行了。
說實在話,清晨對武晉良實在是有點氣惱的。跟他表白了一個多月以來,她對他無微不至,處處以他爲先,處處關注他。但他對她似乎不太上心的樣子,總是看不到她對他的暗示,沒有向她表明一點喜歡她的心意,對她也沒有盡到男朋友照顧女朋友的義務,總不過是她照顧他多一點。
“要不是因爲喜歡他,也不能如此容忍他吧。”清晨心裡暗暗的想,到底是不是上輩子欠他的,這輩子要受他這種罪,還給他,想想就很不甘,但又捨不得他。
“他真是個磨人的大妖精。”清晨心裡恨恨的想到。
“身爲女子,我怎麼這麼不爭氣呢?”清晨無奈的看着天空嘆氣道。
武晉良收拾完畢後,順手把桌子上的一瓶暈車藥給帶上了,清晨有暈車的毛病,但她上車前從來不肯吃暈車藥,她說吃了更暈,不喜歡吃藥,討厭藥味。武晉良也沒有勉強她,但是他每次都帶上,放在身上預備着,就怕有用得着的時候。
“我們先去吃個早餐吧,起這麼早,你應該也沒有吃吧?”武晉良到了樓下雙手裹了裹清晨的外套與她說道。
“你冷不冷?咱們去吃碗熱乎乎的皮蛋瘦肉粥如何?權當暖暖胃,先墊個肚子,否則待會你又得暈車了!”武晉良輕聲問道。
“好,我最喜歡吃皮蛋瘦肉粥。”清晨笑靨如花道,與武晉良有心意相通的時刻,是最讓她感到開心的時刻。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着,武晉良像一把保護傘走在清晨後面,看上去既溫馨又浪漫,清晨有種被保護的感覺。
“你爲什麼不讓我牽你的手一起走呢?”武晉良一本正經的問道。
“哎呀,不喜歡,而且....你自己領悟吧。”清晨淘氣的嘟囔了一句。
武晉良在清晨身後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她,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他實在猜不到答案,不知道爲什麼。
“這個粥比我煮的好吃多了。到底是花了錢,還是老闆有水平,我就煮不出這個味道。”清晨笑着說道。
“這是自然,術業有專攻嘛,既然開了早餐店,那麼煮早餐就是他的專業,煮不好,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煮粥當然會格外用心一些,而且熟能生巧,他們掌握了火候,必定比我們更能明白什麼時候收火,或許還有其他的秘方,總比我們煮得是要好些的。”武晉良看着門口坐着的老闆耐心的給清晨分析他的見解。
“不過我還是喜歡吃你煮的粥,因爲你煮的粥有你的味道。”武晉良在心裡幽幽的想道。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清晨津津有味的吃着,彷彿吃山珍海味般的品嚐自己手上那碗普通的皮蛋瘦肉粥,不禁癡迷的笑了起來,彷彿自己手上那碗也如同山珍海味一般,隨即也大口的遞了一勺進嘴裡。突然,他眼睛一轉,看着手上的勺子,心裡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往自己碗裡挖了一大口粥,然後慢慢吹涼,大膽的遞到清晨嘴邊,看着她,示意她吃下去。
清晨吃驚的看着他,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生氣的說道:“你幹嘛?這麼多人在店裡看着,自己吃自己的。”
武晉良幽怨的看了一眼清晨,緩緩的把手裡的粥遞進了自己的嘴裡,心裡有點小埋怨道,她還是老樣子,一點親暱動作都不能有。
早餐用過後,兩人乘公交車轉了兩趟再轉一趟地鐵纔到達市區,清晨暈車暈得厲害,下車後臉色煞白煞白的,他們坐在市區公園的長椅上休息,早上吃下的那碗皮蛋瘦肉粥被她吐得精光,胃裡只剩下一肚子的苦膽水。
武晉良一邊遞水給她漱口一邊拍着她的後背,好讓她喘喘氣。
“哎呀,真是受罪,暈車的孩子不幸福,嗚嗚嗚!”清晨難受得抱住武晉良的腰吐槽道。
兩人坐在長椅上休息了半個多時辰才向市區繁華的商業中心走去。一邊走一邊看着眼前的高樓大廈和車來車往,直看得人眼花繚亂。
“你陪我去取一點現金吧!”清晨對武晉良說道。
“爲何要取現金?現在商場購物都可以刷卡的,帶着現金多麻煩呀?”武晉良疑惑的問道。
“我怕待會吃飯喝茶點或者購物搭車之類的需要用現金,反正不遠處就有銀行,也不是很不麻煩,我們就去取一點嘛?好不好?”清晨撒嬌的說道。
“好吧,但不要取太多哦,你卡里一共有多少錢?”武晉良隨口問道。
“一萬左右。”清晨不假思索的脫口說道,一點防備都沒有。她有點傻楞過頭了,全然忘記了家裡人在她沒來深圳之前給她的忠告:“不管是多麼親密的朋友,都不可以告訴對方自己的銀行卡里有多少錢,而且取錢的時候一定要特別注意,不能讓第二個人看到你取錢的密碼。”她完全把這個忠告拋諸腦後了。
取好了錢拿好銀行卡後,清晨跟沒事人一樣傻乎乎的轉過身,正好跟武晉良撞了個滿懷。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清晨這才反應過來,立馬問道:“你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呢?”
“我一直在你身後呀,剛纔不是跟你聊着天,然後你就取了錢嗎?”武晉良若無其事又懵圈的向清晨說道。
“哦,我怎麼忘記了呢!”清晨有點犯二的摸了摸腦袋,努力在頭腦裡思索着剛纔取錢的前景。她在回想剛纔的情況,猜測着武晉良有沒有看到她輸銀行卡的密碼,但實在想不起來了,便懶怠思索,頭一扭,跟着武晉良來到了商場裡。
深圳的繁華地段果然不一樣,這裡到處是琳琅滿目的商品和揮金如土的顧客,她那點小小的積蓄在這些有錢人面前,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清晨垂頭喪氣的看着武晉良,他卻悠哉悠哉的這裡看看那邊瞧瞧,絲毫不被那些財大氣粗的顧客影響,還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清晨的肩膀安慰她。。。
清晨原本想幫爺爺奶奶置辦兩件冬外套,但一想到回家坐車時的舟車勞頓,還得拖着碩大的行李箱,那種後怕嚇得她趕緊把這個想法給打消了。
從深圳帶衣物回去多麻煩呀,這是不明智的舉動。還不如帶錢回去方便,清晨搖搖頭笑了笑。
“你爲什麼總是去挑黑色的外套呢?”商場男裝專櫃裡,清晨鬱悶的向武晉良問道。
“你不覺得黑色好看,很大氣嗎?而且還耐髒,站在人羣裡又不顯眼不突兀。”武晉良愉快的向清晨說道。
“但是黑色穿上去顯得人好老氣,很沒有精神,沒有年輕人的樣子,年紀輕輕的幹嘛要扮老嘛?”清晨帶着一千個疑問的表情看向武晉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