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周供認後此案便提上了日程,只半個月就到了開庭日。
棠晉自是我的辯護律師,而小周那邊的律師果然不是肖東,他坐在聽審席。從頭至尾小周都供認不諱,將如何冒我之名與奇泰經理溝通索要鉅款,又是如何把相關訊息利用我的筆記本電腦發送郵件來嫁禍於我的過程逐一說清。
由於小周身份特殊,庭審暫停十五分鐘由法官與旁審席作討論,期間我看小週一直垂着頭不看任何人。此時的她形容憔悴,臉色蒼白,人也瘦了一大圈。
突然肖東從聽審席起身而走時,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擡起隨了過去,卻只看到肖東走出法庭的背影而又黯淡下來。目睹這一幕,我心裡很不舒服。
手機突然傳來短信,打開來看是肖東發過來的:出來吧。
我走到庭外,看見肖東站在僻靜的偏角處,等我走至時他轉眸看過來,“那天我說過答案等法庭審判結束後再來問我,現在基本已定,你還想問嗎?”
默了一瞬,我問:“爲什麼?”
“因爲我心有不甘,周瑜棄你在前,又舍你在後,都說不撞南牆不回頭,他這堵南牆你撞了多少回,哪怕頭破血流卻還要去撞。我不甘心守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最終還是付諸東水,既然我一次次靠近你都沒用,那麼便換個方式,哪怕是逼着你走到我身邊。這就是答案。”
所以,這所有的一切起因,依然是我?
“你早有把握最終此案會不了了之?還是……你一早就想好要把小周推出去?”
肖東眸光沉了沉,淡聲而道:“這話是你說的,可不是我。”
我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小周她對你如此,你難道就沒一點感動?”
肖東的臉上找不到任何情緒,只有漠然。
一個人怎麼會心狠到如此地步,而且這個人還是我認識了八年的肖東!
“賈如,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這是肖東在轉身離開前給我留的最後一句話。
至此,我與肖東,真的就陌路了。
小周的審判結果我沒有再去聽,徑直離開了法院,棠晉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坐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聽着他講述結果,心中沒有半點浮動,他問:“爲什麼不把那些疑點呈交法庭?”
見我沒作聲,他又道:“若非你提前跟我打招呼,我敢向你保證,一定能從周文的口中套出更多的證據來。她的意志已經很薄弱了,只需突破她心裡的底線,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棠晉,你也想與肖東一較高下?”
他頓了頓,才道:“肖東在A市的成就確實很讓人刮目,不過我早已過了向別人證明自己能力的年齡了。只是好奇你爲什麼明知了真相,卻依然選擇如此做。”
我目眺遠方,緩緩道:“以前我覺得真相很重要,它是事實的憑證。但是很多時候所謂真相,也只不過是現實的外衣。棠晉,既然肖東能夠站到這個位置,即便是你從周文口中套出話來也沒用的,他早已成竹在胸置身事外。”
棠晉低笑,“原來你已經看清了局勢,還以爲你顧念舊情呢。”
“也算是吧,這一次看似你在幫我打這場官司,其實是我跟肖東的對壘,他沒輸,我也沒贏。”一個人,哪怕是對情感都能做到滴水不漏,那麼呈露給你看的弱點也就不是真正弱點了,所以,我早已經不是肖東的弱點了。
棠晉:“很期待你與他的下一次對壘。”
我笑了笑,放下了手機。
從長椅裡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這邊事情既了,也該去找一個人算賬了。
打了個車報上地址,十分鐘後便到達了目的地。擡頭看了看商場大屏上滾動的廣告,巴山書城的推廣信息至少佔據了有三分鐘之長,看來商場也聞到了新的商業氣息,從而對書城願意投入宣傳了。可以說這個書城帶動了整個商城的經濟鏈條在運轉。
我乘電梯上到十樓,迎面便聞見書香味,那成排的書架居然連電梯口的位置都沒放過了。
在書城內找了一圈,拉了一名“智囊團”成員問:“你們老闆呢?”
“老闆啊,今天沒來上班呀。”
蹙了蹙眉,我又上了樓閣找了遍,確定人不在此處才離開書城。又再打車去到巴山夜雨,但接待員也稱老闆今天沒來過。
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老媽打來的電話,一接通就聽見老媽問:“小如,是你把米粒接走了嗎?”我心頭一沉,“我沒去幼兒園,你沒接到米粒?”
“我去幼兒園時說是已經被接走了啊。”
我掛斷電話就疾跑,平時再從容,一旦事關米粒就心裡慌了神。一口氣衝到幼兒園時老媽已經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看見我來都帶了哭腔地說:“小如,米粒真被人接走了啊,老師說是一男的,會不會……”
此時無心安撫老媽,拍了拍她肩膀就走過去,對老師質問:“爲什麼會把孩子交給陌生人帶走?”老師發白了臉惶然而道:“當時下課家長都擁堵在門口,我是一個個孩子送到家長手裡的,當時有看見周米筠同學撲到一個男人懷中喊‘爸爸’,便沒太過留意。”
心頭一震,米粒喊爸爸?
眼前人影一閃,是老媽跑了過來,拽着老師急聲而問:“那男的是不是高高瘦瘦,長得很帥氣,頭髮……頭髮也很短的?”
老師連連點頭,“是的是的,穿了一套藏青色西裝。”
老媽轉頭來看我,眼神驚疑。
我扭頭就走,拿手機的手不禁顫抖,是內心裡的一股火熊熊燃起,氣憤到接通電話時就語無倫次地怒吼:“周瑜,你個混蛋把米粒帶到哪去了?”
只聽手機裡傳來米粒的聲音:“媽媽,我在爸爸這邊呢。”
“誰是你爸爸?”我想咬牙切齒,可說話的是米粒只能強壓住音量。米粒不知我此刻情緒激憤,依舊天真地回答我:“就是周叔叔啊,前幾天叔叔跟我說他是爸爸。”
我深吸了一口氣,儘量保持語氣放鬆:“那米粒告訴媽媽,現在你們在哪?”
“在一個人很多的地方。”
“周叔叔在不在你身邊?你把手機給他,讓媽媽和他說話。”
米粒應了聲,便聽見他喏喏的嗓音傳來:“爸爸,媽媽說要和你說話。”
沒料那可惡的聲音卻道:“給你媽媽說,爸爸現在在忙,沒空接電話。”
“可是你明明閒着啊。”米粒誠實指控。
我再也忍不住揚聲而喝:“周瑜,你給我接電話。”相信我的嗓音足夠能透過手機傳進他耳朵裡,但是迎接我的卻是電話中斷!
他掛斷了電話!
當我再去撥那手機號,卻聽到關機語音時,恨不得將手機重重摔在地上,可那滔天的怒火根本無處可泄。老媽追上來神色不定地問:“小如,是不是被他帶走了?他不是忘記了以前的事嗎?怎麼米粒會喚他爸爸?”
“媽,你先回去,放心,我一定把米粒找回來。”
老媽沒動,伸手過來拉住我的胳膊,“小如,你一直在發抖。”
是的,我連開口說話都牙齒在打顫,整個人剋制不住地顫慄着。不知道是憤怒多一點,還是惶恐更多一些,我抹了一把臉,搖搖頭,“我沒事。”
將老媽安撫了坐車離開後,我立即打車去了書城。
不是我夠冷靜,而是從剛纔米粒身邊傳來的語聲中有孩童聲音判斷,他們應該在這裡。
徑直上了空中樓閣,門口的接待員看見我還熱情地打了招呼,我直接換鞋進了門。在場景教室外轉了一圈,終於在一個陶藝房看到了米粒。
米粒捲起了袖子,小手上全是泥,無比專注地跟老師學做茶杯。
說起來這兒的構思都來自我,但是至今爲止我都沒帶米粒來玩過,居然是被周瑜第一次帶過來玩的。可在教室外面不見他身影,我看上課時間還剩半小時便出了樓閣。
也不問工作人員了,門也沒敲就直接便闖進了辦公室。
但沒料裡面一屋子的人都圍坐在長桌邊,同時目光都投向了我,而那離得最遠的目光涼風掠過時我的心神閃了下。
“先散會吧。”低沉的嗓音從他嘴裡溢出後,在座的人陸陸續續地起身出了門,很快辦公室內就只剩了我和他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