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是愛她的,那麼深的愛,愛到,就連她插在他身上的刀子,他都捨不得讓別人來碰,要親自拔下來,就算傷口會因此破裂得更厲害,血流得更多。
他受她愛到,盼她恨他的地步。
從那個時候,遲暄竽就徹底明白,這一輩子,他也比不上他的情深。
“他在哪裡……”過了幾個世紀那麼長,葉瑟沉聲問。
慷她垂眸,翹長的睫毛卷起來,投下兩方灰色的影子,他艱難的從她臉上,拔除自己的目光:“走吧,我帶你去。”
一路上,葉瑟都沉默的如一口古井,整個人像陷進某個未知的世界,看不出任何情緒,無悲無喜,無哀無怒,卻也並不是面無表情,只是讓人看不清。
“瑟瑟,到了。”遲暄竽幫她打開了車門,她冉冉擡起頭,看到眼前高級的別墅,她來過這裡,遲暄竽的私人別墅。
走她下車,站在原地怔了好久,始終感覺如夢遊一般,甚有一瞬,她很想掉頭跑掉,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但很快,她堅定下來,她從小就知道逃避不是辦法,唯有面對。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災難,或者福祉。
“我不上去了。”遲暄竽說,靠着車身,向那幢高聳的房子隨意看去,眼睛微微眯起。“他不在二樓的小酒吧,就在臥室。我去找地方補一下覺,明天去給你的朋友檢察。”
葉瑟沒作聲,遲暄竽也沒在意,司機推開車門,他坐上副駕。“走吧!”
車子起動,轉了一個大彎,向大門外衝去,帶起路面上的花葉,像蝶一樣飛起,呼嘯的風聲裡,他輕輕地說:“瑟瑟,一定要幸福……”
瑟瑟,一定要幸福。連同他的那一份一起。
推開門,走進去。
熟悉的走到樓梯口,木質的樓梯,七寸的高根鞋,踩上去,悶悶的聲響。這聲音令她窒悶,她不自覺的加快了步子,一路咚咚的跑上去。
微喘着,眼睛慌亂環視了一圈。吧檯、沙發、地板上,橫七豎八的丟着酒瓶子,大的小的,長的短的,滿屋子的混合酒香,還有濃重的菸草味。
只是,沒有人,空蕩蕩的,狼藉的如同一個經久不居的空屋子。
她揮了揮縈繞在鼻尖的濃重味道,眼睛轉向套間的臥室。這裡都沒有,那他,一定是在臥室。
步子不由她支配似的,蹭蹭蹭的走到那扇門前,按下把手,一把推開。房間裡很黑,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她在那裡適應了好一會,才能勉強看清裡面的物件。
牀上橫躺着一個人,沒有蓋疲子,也沒有換衣服,純黑的休閒裝,襯衣已皺成一團。他一條胳膊蓋在眼上,只能看見挺秀的鼻子和乾裂的嘴脣,屋子裡照樣是酒氣沖天,比外面味道還重。
這樣的頹廢,這樣的狼狽不堪。
她跟他生活得,說長不長,說短也不太短,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如此消沉的模樣。心裡不禁揪起來,有個地方像被砂布打磨一樣,粗劣的疼着,想起某些可能,眼眶更是發澀。
她彎身脫掉高根鞋,光着腳,一步一步向牀沿走去,站在那裡,看了良久,終於伸出手,輕輕拿開他放壓在眼上的手臂放到一邊,吸了口氣,摸到她領口的扣子,一粒一粒顫抖着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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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色的胸膛露出來,她揪住左邊的領子,慢慢的揭開,慢慢的揭開……
左胸靠着心臟最近的地方,一個嫩紅的圓型疤痕猙獰的烙在那裡,喉頭一陣發緊,她擡手捂住因震驚而張大的嘴巴,滾燙的淚水,奔騰出來,一滴滴,滾落到他的胸膛,他迷迷糊糊的轉醒過來,眼睛似睜非睜,嘴裡喃喃了一句:“瑟瑟……我又夢見你了……”
葉瑟再也忍俊不住,就那麼滑坐在地板上,放聲嗚咽起來。
她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覺,甚至不明白爲什麼要哭,只覺得心裡難過,需要狠狠的發泄出來,哭出來,喊出來!如同積攢了幾千幾萬年的悲傷,終於找到一個突破口,一發不可收拾。
半夢半醒中的蘇琴和,被兀然而起的哭聲,一下子震響,如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騰”的從牀上坐起來,用力搖了搖頭,向跌坐在地上的葉瑟看去。眼睛霍然瞪大,不是夢境,是瑟瑟,真的是她!
可是,她爲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瑟瑟,你怎麼了?”他被她嚇住,她哭得那麼洶,天昏地暗的,那聲音悽唳如野原上的風,讓人聽了也會傷心。
他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扶坐到牀上,起身打開大燈。房間裡,瞬間亮如白晝。她佈滿淚水的臉,也清晰起來,嬌弱而楚楚可憐。他被她哭得揪心不已,手足無措的在她身前半跪下,握住她的手,用宿醉後的沙啞聲,急切的問道:“瑟瑟,你不要哭,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我在,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他騰出一隻手,去抹她的眼淚,卻被葉瑟擡手緊緊抓住,那陡然的溫暖包裹讓他心顫,他僵在那裡,充盈着血絲的眼睛灼灼的看着她。
她抽泣着,去拉他的領口,他忙伸手按住她,驚道:“瑟瑟……”
“蘇琴和,農家院中的那幾個流氓好對付嗎?被槍打中是什麼感覺?取子彈的時候痛不痛?傷口破裂你昏迷了幾天……”她哽咽得沒再說下去,抽泣了良久,纔對着他吼道:“誰讓你幫我擋槍子的!你是傻瓜嗎!”
她狠狠撲進他懷裡,他保持僵硬震驚的動作良久,手臂才輕輕撫上她的背,下巴埋在她的頸窩裡,悶悶道:“遲二真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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