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送那人出城?

明月皺了皺眉,這件事風險不小,一旦被發現,肯定是要同孟黑、羅鵬那些人撕破臉的,就憑他們這三十來號人,後果不堪設想。

明月有些猶豫。

“你將那人藏在哪裡?我想親眼見見他。”她頓了頓,跟着又許諾道,“放心,我就算不幫忙,也不會把你們交出去。”

高亮在旁插言:“小姐,你看要不要把老梅先喊過來?”

他從心裡覺着冒這麼大的險幫兩個初識的人不值得,擔心被利用完了,還落個把柄在對方手裡,除此之外,另有一點,叫他不能不介意。

要照白策所說,藏起來的那一位身份恐怕非比尋常,否則不會叫孟黑和陳佐芝下這麼大的力氣抓捕。

手下人不慎被擒,吃盡苦頭沒把他供出來,這已不但是忠僕,簡直堪比手足兄弟,到頭來竟是由白策親手送上兇器,促其自盡,就算是斷尾求生,有不得已的理由,也顯得太過薄情了,他這老江湖從心裡有些瞧不上。

明月點了點頭,叫程猴兒悄悄去把梅樹青請來。

白策見對方如此慎重,反到多了些信任。

他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正主兒離京時已經受了重傷,到了浦襄之後傷勢愈發嚴重,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白某雖然初通岐黃,無奈水平有限,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若非如此,以白某在此城中的地位,藏他個一年半載,總有解困的一天,何須鋌而走險。”

原來是這樣。明月和高亮全都恍然,人家不但看中了他們明天一早就能出城,還把主意打到了蔡九公身上。

要這麼着,今晚見不見他已經沒有太大分別。

到是高亮,聽說那人一直昏迷着,放開了先前的偏見,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白策還真是個人物,給姓汪的狗官做師爺的確屈才了。

“你現在可該告訴我們,那位正主兒究竟是何方神聖了吧?”

左右是一場豪賭,賭注全都押上桌,不容白策再退縮:“那人是順德侯世子。”

“那又是誰?”高亮和明月聞言不由地面面相覷。

白策幾乎扶額:看來隋鳳這一支根本不關心朝廷大事,說白了,沒有野心,不像陳佐芝和孟黑,一聽是這一位落難鄴州,立刻大動干戈,生怕搶不到天上掉下來的大便宜。

他只得給兩人解釋:“世子爺身份貴重,是謝老太傅的嫡孫,謝老太傅故去後,朝廷念他爲社稷鞠躬盡瘁,長子封承德侯,次子封順德侯,這一位就是順德侯府的公子。謝貴妃是他的親姑姑。”

明月心中微動,問道:“那呂飛白……”

白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明月:“不錯,呂先生是世子的姐夫。”

明月和高亮都“噢”了一聲,心道前些日子陳信芝才提過呂飛白御前行刺的事,你早說是他的小舅子,我們不就早知道是誰了嗎?

高亮不解地問:“不過是個侯府世子,有個貴妃姑姑又如何,京裡頭身份比他高的權貴不說一抓一大把,幾百人總有吧,難道每個都能叫孟黑親自出馬?抓住他又有什麼好處?”

白策完全沒了脾氣,這時候他真心覺着金湯寨確實少個軍師。

“順德侯世子同杜昭杜將軍是知交好友,若非他消息傳得及時,杜將軍如今就算不被奪/權下獄,他的兩個兒子滿門女眷也不用想保全。陳佐芝和孟黑都覺着,如果能將世子爺生擒活捉,掌握在手裡,來日不管是和朝廷還是杜將軍談條件,都是極其重要的籌碼。”

他瞥了二人一眼,繼續遊說:“世子傷重,一時半會兒離不開大夫,自也不可能離開鄴州。你們金湯寨救了他不是沒有好處,他這個人極重情義,向來知恩圖報,陳佐芝和孟黑麾下是個什麼情形你們也見到了,這樣的梟雄賊子從來難有好下場,你們何不爲隋大當家以及自己多留一條後路呢?”

高亮暗歎了口氣,這白策果然不愧是做師爺的,寥寥幾句話就把他說得動了心。

至於大小姐那裡,就看她那亮閃閃的眼睛,大約不用勸就一早拿定了主意。

這時候梅樹青趕來,高亮把情況大致一講,他更是乾脆:“叫大小姐決定吧,她怎麼定,咱們就怎麼做。”

大家一齊把目光投向明月,梅樹青更是多看了兩眼明月那奇特的髮型,露出好奇之色。

雖然他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了,明月還是意識到了不對,微張着嘴“啊”的一聲,丟下一句:“你們先商量怎麼出城。”一陣風就去了屏風後面。

屏風後很快響起了鈴鐺“吃吃”的笑聲,而後變成了小小聲討饒。

整間屋子氣氛都變得輕鬆起來,白策不由長吁了口氣,感覺這些日子一直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終於被挪走了。

“出城應該不難,天不亮咱們就走,只要孟黑不在場,看城門的還敢一輛車一輛車地搜查不成?就是白師爺跟咱們一起走,他們少不了起疑問東問西,要提前準備好應對。”高亮道。

白策卻另有打算:“我留下來。”

“你不走?”連明月都頗爲意外,隔着屏風問道。

白策微微一笑:“我若跟你們走,孟黑他們難免會聯想到什麼,徒增變數,不如留在浦襄,反正世子跟你們走了,我也沒了後顧之憂,陪他們周旋便是。”

梅樹青沒見到之前白策意圖挾持明月那一幕,誠心誠意說了句:“先生真是勇氣過人。”

明月也覺着白策雖是文人,卻頗有傳奇話本中所謂的俠士之風。

她這人有個毛病,看到出色的人物就想往回劃拉,更何況她還等着白策幫她聯絡關嘉呢。

“不如這樣吧,我們要去安興,你過些天等這件事稍微冷一冷直接去金湯寨,大家在金湯寨會合。一會兒我給你留封信,你拿着給汪良驥看也好,給孟黑他們看也好,好歹有個交待。”

白策聞言撐着站了起來,一躬到地:“多謝大小姐寬宏大量,如此關照白某。”

明月笑了:“白先生這樣的軍師,我爹平時請都請不來,也要你瞧得起我們,放着衙門的師爺不做。”

這工夫鈴鐺已經幫明月把頭重新梳了,出去找來筆墨紙硯,給明月寫信。

白策這邊定下來,就剩下怎麼捎帶順德侯世子出城這一樁麻煩事了。

順德侯世子是個病人,不可能喬裝改扮隨着大夥混出去,蔡九公那裡現成有個傷者也需整天躺着,看來只有在那輛馬車上做做手腳,才最方便矇混過關。

“必須要做足準備,到時候一點紕漏不能出,不然大夥都得完蛋。”梅樹青神情凝重。

高亮做鏢師的時候保過暗鏢,對照一下也算有些經驗:“那就不要再讓其他人知情了,等出了城安全了再挑明。今晚先把馬車準備好,白師爺你天不亮連人帶車一起送來,哈哈,還真是運氣,程猴兒你出去盯着點,換隋順進來。那小子會木匠活,改裝個馬車不在話下。”

白策也鬆了口氣:“太好了,正愁找不着合適的手藝人,你們這一行還真是人才濟濟。剩下的交給我吧。”

三人議定,明月也把信寫好了,等不及墨痕風乾,交給了白策。

信不長,只有寥寥幾句話,問父親母親安,說是下山兩日順利到了浦襄,蒙汪縣令盛情款待。在縣衙結識了師爺白策,深感父親身邊缺個他這樣的智囊幫着出謀劃策,特地留下一封薦書,好叫白先生拿着以爲進山的憑據。

說白了這封信就是寫給汪良驥等人看的,好叫白策藉以脫身。

只要白策到了金湯寨,浦襄這邊發生的事情無論鉅細,隋鳳自然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策匆匆掃了兩眼看完,到是頗覺刮目相看。

這位隋小姐字跡娟秀,遣詞文雅達意,一看就是讀過書且下過一番苦功的。

沒想到匪首隋鳳的女兒……不對,險些忘了,隋鳳的夫人出身安興江家,這小姑娘讀書寫字多半是隋夫人教的。

饒是想通了這點,白策還是忍不住對隋大當家以及金湯寨的印象好了幾分。

這會兒已經半夜了,白策帶着隋順悄悄去準備,餘人各自歇息。

明月很想叫人把一晚上人來人往的閨房好好收拾一下,念在大家都困頓不堪,硬是忍住了。

這夜鈴鐺睡得很香,她卻是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等好不容易剛迷糊過去,便被鈴鐺喚醒,匆匆起牀洗漱。吃過早飯,卯時未到,程猴兒便來報說車馬都備好,準備出發了。

蔡九公昨晚通宵都守着那傷者,這會兒那人的傷勢總算穩定了些,他盯着朱大朱二小心翼翼把傷者擡到車上平躺着,這才和明月一前一後上了馬車,在汪良驥、白策等人的目送下離開了縣衙,直奔城南。

等他們到了南城門,雍德義已經得了信,就在城門前等着衆人。

他特意撩了簾子同每輛車裡的人打招呼,連那傷了腦袋的傷者也湊近了確定無誤,這纔好聲好氣地跟明月賠不是放行。

直到走得看不到浦襄城的影子了,明月他們懸着的心纔算放下。

梅樹青連着往周圍派了幾撥崗哨。

高亮舉手吩咐道:“傷者病情有反覆,就在這裡停下,扎個擋風的帳篷,叫蔡老給他看看。”

帳篷很快紮起來,程猴兒不由分說就將蔡九公扶了進去。

隋順帶人去卸那藏了順德侯世子的馬車。

明月自車裡出來,和高亮一起進了帳篷。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的高富帥到貨了!!

嚴格說,侯爺的繼承人不大夠格稱世子,不過好像大家都這樣,架空嘛,我就隨大流了,不必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