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把話挑明瞭,林繹也做出了承諾,可他卻怎麼都平靜不下來,心裡始終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樣不對,必須做點什麼。
可是與此同時,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冒險。
兩個聲音在林繹的內心深處劇烈交鋒,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好像丟了魂一樣直勾勾地盯着地洞。
汪揚發現林繹有點不對勁兒,連叫了兩聲都沒得到迴應,趕緊推了林繹一把:“你沒事吧?”
林繹回過神來,好像丟了魂一樣怔怔地說:“汪揚,咱們這樣不對!”
汪揚一愣,馬上意識到林繹說的是什麼:“我說你可別犯軸啊,你可只有這一條命!”
林繹呆滯的眼睛恢復靈動:“但是你不覺得,應該把下面的情況摸清楚嗎?”
汪揚覺得林繹很不對勁兒,但仍然極力說服:“我的林大艦長,下面是什麼地方不用我再說了吧?你要是這個時候下去,搞不好還沒到地方就把命丟了,值得嗎?”
林繹沉默不語,汪揚覺得自己的勸說起了作用,趕緊來了個趁熱打鐵:“下邊可不是一般的危險,你就那麼想當烈士?”
林繹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儀表臺:“我知道危險,但是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
“誰也不能去,咱們倆都得好好活着!”汪揚下意識地提高了嗓門兒,“你以爲你是孤膽英雄?我告訴你,你不是,你敢下去就是白白死在這兒,懂嗎?”
林繹臉上浮現掙扎的神色,但是掙扎很快就變成了堅定:“這裡只有咱們倆個,我下去,你留下,等我的消息,然後把消息報上去!”
汪揚頓時愣住,剛想說什麼,下定決心的林繹已經解開安全帶,起身飄向氣密艙。
汪揚一把兜住林繹的腳腕:“不行,不能下去!”
林繹扭身面對汪揚:“放開!”
“不放!”
“我命令你放開!”
汪揚一陣猛搖頭:“不放就是不放,命令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汪揚!”林繹怒不可遏,“你放不放開!”
“不放!”汪揚強硬地頂了回去,但馬上就情真意切地懇求,“林繹啊,我的林大艦長,我抓的不是你的腳脖子,我抓的是你的命,這是你的命啊!”
林繹的狠話已經到了嘴邊上,卻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放輕了聲音說:“汪揚!”
汪揚不說話,也不放手,就那麼和林繹僵持着。
林繹提高了一點聲音:“汪揚!”
汪揚斜着眼睛看林繹,還是不說話。
林繹深吸一口氣:“不會答到嗎?”
汪揚整個人都愣住了,看着林繹不知道說點什麼纔好。
林繹又提高了一點聲音:“汪揚!”
“到!”
“鬆手!”
汪揚知道林繹是認真的,但他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放手?
林繹道:“我不想死,但是必須有人去,現在去還能抓住一點主動權,要是等上面知道了消息,你說上頭會不會命令咱們倆下去?”
汪揚一臉倔強:“我……”
“你想戰場抗命?死的一文不值?”
汪揚臉上的倔強變成了委屈:“我這是要救你的命!”
林繹的回答毅然決然:“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能當逃兵,咱們倆必須下去一個,我這個艦長責無旁貸。”
不等汪揚說話,林繹一腳踹在汪揚的手腕上,掙脫之後迅速飄進氣密艙。
艙門關閉,兩個人隔門相望,林繹一臉坦蕩,汪揚愣了一小會兒,突然抱住自己的腦袋,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號,直到肺裡再也不剩一絲空氣,慘號才變成劇烈的喘息。
汪揚一翻身飄向氣密艙,卻發現林繹已經離艇,他的心立刻沉入谷底:“老林,對不起!”
此刻的林繹就在艇外,他藏在救生艇的陰影裡面,小心翼翼地擡頭仔細觀察,尋找外星戰艦的蹤跡。
聽到汪揚的話,他平靜地問:“什麼對不起?”
“是我怕死,是我不敢下去,是我……”
“不用說對不起,我和你一樣怕死,但是誰讓我是艦長呢?”林繹的語氣平靜的可怕,這句話與其說是給汪揚聽,還不如說是給他自己聽。
“要,要不你回來,我下去!”汪揚心虛地建議。
林繹笑了:“你快省省吧,我已經在這兒了。”說完他輕輕一躍,跳進了漆黑的地洞……空中沒有外星人的戰艦,必須抓緊時間!
汪揚聽到林繹的話登時鬆了口氣,可心裡的愧疚卻更多了。
擔心敵艦進入地洞,下墜的林繹幾乎是緊貼冰壁,不斷調整自己的位置,避開冰壁上的凸起。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擔心外星人在洞底安排哨兵,但是直到接近星腹也沒遇上半點異常,無驚無險地接近星腹。
林繹沒敢像以前那樣直接降下去,而是在即將抵達的時候及時停下,用纜索將自己固定住,像只壁虎一樣趴在那裡,小心翼翼地觀察星腹中的情況。
他的視角有限,但是那艘剛剛飛進星腹的外星戰艦就在地洞正下方,他可以看到小半個艦尾。
許多巨蟲在敵艦附近來回奔忙,蟲來蟲去不知道忙些什麼,似乎是向冰巢中的外星戰艦運送物資!
他腦子裡立刻冒出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這裡的外星戰艦全都完好無損,不能動是因爲缺乏物資?
時間緊迫,林繹將腦子裡的猜想拋到一邊,開啓裝甲上的攝錄功能,把自己看到的景象全都拍下來。
鏡頭緩緩挪動,儘可能把下面的情況拍得更加完整。即將結束的時候,鏡頭落在一隻巨蟲身上,它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裡,醜陋的蟲頭高高地上揚,好像是仰頭往上看。
林繹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情況?這是被發現了?
再往旁邊看,另一隻蟲子也是同樣的姿勢,唯一的區別就是角度不同。
他趕緊收回目光,立刻發現視線內的蟲子全都停止了動作,仰頭向天一動不動。
蟲子都是複眼,看不出它們到底看哪兒,可是上面除了那個通向外面的窟窿,就只有林繹這個外來因素,蟲子到底在看什麼心裡還沒個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