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茶很贊同薛瑞天曾經說過的話,莫大師傅對待他們和對待她師父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在她師父還沒有回到嘉平關城之前,無論是鎮國公府,還是武定侯府,不管是誰生病了、受傷了,莫大師傅準備的飯食,雖然不能說是敷衍吧,反正沒有她師父會來以後這麼的精細。以前,她總覺得是因爲他們這裡物資匱乏的緣故,可現在這麼一看,物資匱乏只是極小部分的原因,至於那大部分的原因是什麼,她不想妄加猜測,這是對一位前輩、長輩的不敬。但最大的可能就是,想讓他們這些年輕人也經歷一下當年他們受過的苦之類的。
“怎麼不吃?”沈昊林看到沈茶盯着湯碗發呆,笑了一下,說道,“在想什麼?”
“沒有師父的孩子是棵草,有師父的孩子是塊寶。”沈茶拿起勺子,先喝了兩口湯,朝着沈昊林一挑眉,“兄長生病的那幾天,也沒有吃過這麼合胃口的飯菜吧?雖說那個白水煮麪是那幾個幫廚搞的鬼,可莫大師傅他們也不會煮出這麼色香味俱全的湯麪來。前幾年,師父還沒有回來的時候,我們也沒有這個待遇,對吧?”她吃了兩口麪條,接着說道,“晏伯,您說是不是這麼回事!”
“我沒法說,我說了,你肯定不高興。每次讓你們在府里弄個小膳房,你們都覺得麻煩,說什麼要安排這個,要準備那個的,太繁瑣了。反正每天都要去軍營,乾脆就湊合一下算了。你們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是沒想到自己生病和受傷的情況吧?現在受了傷、生了病,又想吃口好的,嫌棄莫老頭的手藝不好了。你們也不想想,莫老頭那樣的人,怎麼會做很精細的東西?他們做出來的飯可以吃就已經是非常不錯了,你非要讓他們搞成這樣,也是難爲他們了。”晏伯指指自己面前的湯碗,“無論是從賣相,還是從味道上,都不是莫老頭的手藝,應該是從先鋒營調過去的幫廚做的。”他看向已經把一碗麪都吃光了的秦正,“我估計就是那個來給咱們送飯的小夥子做的,剛纔一見面,他就跟我說,是奉了副帥大人的命令,做了幾碗熱騰騰的湯麪送過來。”
“這種很具有江南風味的湯麪,老莫是不會做的,他擅長的都是那種特別粗礦的邊關風格。我記得前幾年,我就跟他說,那些菜不要切那麼大塊,要稍微秀氣一點,他還說我這個少爺的毛病還沒改掉,瞎講究呢!”秦正看看吃麪的兩個孩子,“你們也不要挑三揀四的,現在這個條件已經很好,放在我們的那個時候,白水煮麪只是傷兵才能吃的上的,其他的人可沒有這個福氣。”
沈昊林和沈茶同時擡起頭,朝着秦正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過,你們也應該在府里弄個小膳房,像這樣的天氣,飯菜都很容易涼的,天冷又吃冷的東西,不鬧病就怪了。”秦正用茶水漱漱口,
說道,“苗苗那個孩子是不是要負責這個?”
“是!”沈茶把碗裡最後一口湯喝完,接過沈昊林遞來的帕子擦擦嘴,“是有這個想法,但還沒有特別合適的人選,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忙活。本來師父新收的三個師弟是要充當主力的,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其實,一早陛下就說調幾個御廚過來,我覺得麻煩就給拒絕了。現在想想,有點後悔了,當時真應該同意的。”沈茶扁扁嘴,“弄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還是小五建議我在暗影訓練營裡面找幾個人,今年進來的新人裡面有幾個家裡是開飯莊的,作爲飯莊少東家,他們的手藝都還過得去。”
“暗影?”沈昊林用茶漱完了口,聽到沈茶的話,微微一皺眉,“他們會樂意嗎?好不容易成爲暗影的,你一句話就把他們從雲端打進塵埃了,他們不得委屈死啊?”
“通過考覈的肯定不會願意,我也不會讓他們來做這些事情的,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怎麼可能浪費呢?”沈茶給大家的杯子裡面重新倒滿了熱茶,“小五指的是那些考覈不合格、準備退回的那些人,在他們裡面挑選擅長做飯的調進鎮國公府,表面是小膳房的師傅,實際上是咱們鎮國公府的親衛,這不是一舉兩得嗎?當然,要徵詢他們的意見,如果他們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的。”
“應該不會有人不樂意吧?”晏伯挑挑眉,“其實,我知道很多新兵營的小子們都希望能進鎮國公府當親衛的,他們覺得這裡要比在軍營輕鬆多了。”
“是嗎?那讓他們來試試好了,本國公爺保證,他們在這裡待不滿一個月,不要說一個月了,不到半個月就哭着請求回軍營了。”沈昊林看看微笑不語的沈茶,“茶兒對親衛的要求一點都不少,在她的心裡,暗影的要求最高,其次就是親衛,要求最低的就是軍營的兵士。”
“別把我說的這麼狠,我還是很善良的人的。對了,我想起要問師父什麼了!”沈茶拍拍自己的額頭,看向秦正,說道,“師父,您什麼時候能真正回來?能有一個確切的時間嗎?”
“最早也要到四五月份,怎麼了?”
“確定您回來的時間,晏伯好吩咐人把旁邊的那個院子給收拾出來。”
“收拾它幹嘛?我和小楓說好了,我們兩個就住在這裡。”秦正擺擺手,“我們好不容易團聚了,小茶,你們還想着讓我們分開住不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師父,怎麼會讓您和晏伯分開呢?那個院子不是給您準備的,是給三位師弟的。”沈茶放下手裡的茶杯,很認真的說道,“不管是師父收他們做徒弟,還是苗苗收他們做徒弟,他們都算是國公府的一員了,應該有自己的住處的。之前苗苗說要收他們當徒弟,我是打算讓他們跟苗苗住在一起。現在他們變成我的師弟了,跟苗苗住在一起就不太合適了,應該住在您和晏伯的附近吧?”
“小茶說的沒錯,我同意這個安排,你覺得呢?”晏伯看向秦正,“要不,乾脆就讓他們住進我這個院子裡,反正空屋子還不少,足夠他們住了,也省了再去收拾新院子的麻煩了!”
“不用,還是讓他們跟着苗苗那個丫頭住吧!”秦正朝着沈茶擺擺手,“他們跟着我們同住,不是很方便。早晨的時候,我們偶爾會起晚,有可能影響他們。再說,跟我們兩個無聊的老頭子待在一起,小孩子應該有的朝氣就慢慢消失了。我看那個叫李宇的小子,現在就太老成了,一點都不天真活潑。金苗苗那個丫頭,鬼精鬼精的,應該能把他們帶的很好。”
“伯父說的……有些道理。”沈昊林和秦正對望一眼,“茶兒,就照師父說的去做吧!”
“那好吧,明天我跟苗苗說一聲,她應該會非常高興的。”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們趕緊回去歇着吧!”晏伯站起身來,把桌上的湯碗都收到了食盒裡面,“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對了,遼國使團走了,金國什麼時候到?”
“還不知道呢,他們到現在都沒有發過正式的公函過來。”沈茶搖搖頭,“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太好的預感?”沈昊林把斗篷裹在了沈茶的身上,“是什麼?”
“說不好,反正就是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完顏喜很有可能要白跑一趟了,什麼都撈不到。誒,兄長?”被沈昊林打橫抱起,沈茶嚇了一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兄長,你這是……”
“爲了防止你再次着涼,我還是抱着你回去吧!”
沈昊林抱着沈茶走向門口,晏伯幫他們推開屋門,站在門口,笑眯眯的目送他們離開。
“年輕真的很好啊!”晏伯朝着給他們關院門的沈昊林揮揮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用想太多。”
“這有什麼好的?”秦正冷哼了一聲,“你以爲我看不出沈昊林那個小子的小心思?”
“哦?”晏伯把正屋的門開着, 拉着秦正往後面的臥房走去,“你看出什麼來了?”
“那個混小子對我的寶貝徒弟肯定是心懷鬼胎。”秦正哼哼唧唧的說道,“等過了年,我要再給陛下寫本奏摺,讓他趕緊準我卸甲歸田,我要快點回來看着小茶,免得她被沈昊林那個小混蛋給拐跑了。”
“依我這幾年的觀察,不止是國公爺,侯爺也有點這個心思,還有遠在西京的陛下。”晏伯朝着一臉震驚的秦正壞笑了一下,“很可惜,你的小徒弟在這方面遲鈍得很,除了國公爺之外,她不會允許第二個人、我指的是男孩,靠近她的。當然,重傷昏迷的情況除外,那個時候,她想要反對也是反對不了的。”
“所以呢?”秦正跟在晏伯的身後進了臥房,“你的結論是什麼?”
“小茶對國公爺有點好感,但自己還不知道!”晏伯拍拍秦正的肩膀,“你反對也沒用,這是命中註定的,從他們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從小茶進入這座鎮國公府開始,他們兩個的命運就交纏在一起了。更何況,大哥大嫂當年也是有這個想法的,對吧?”嘉平關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