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嗎?”顧若離問道,“可用請大夫看看?”
方朝陽頭也不回的道:“不用。”便出了門。
顧若離沒有再追問,回房梳洗歇下,又想到崔巖的病,只覺得奇怪。
怎麼這麼久都沒有起色,她不由掀了簾子問雪盞:“大少爺的病,大夫怎麼說的你可知道?”
“不清楚。”雪盞搖頭,回道,“伯爺和大小姐瞞的很緊,問起來都說是風寒,可是奴婢聽府裡的小廝說,大少爺是……”她說着臉頰紅了起來,難以啓齒的樣子。
顧若離越發奇怪,看着她,等她接着說。
“說是大少爺在那種地方得了髒病。”雪盞滿臉通紅,“所以才一直出不了門,羞於見人。”
她記得崔巖第二天回來的時候,就病倒了,若是梅毒之類的病,不至於這麼快就發作,而且,看崔延庭和崔婧文的態度,也不像是得了這種病。
“那種病何至於養這麼久。”顧若離躺了下來,看不到人號不到脈,她猜不到是什麼病,“或許,是什麼不利於行的病。”
雪盞哦了一聲,低聲道:“三小姐,您能治好大小姐的病,是不是說您的醫術特別厲害,比楊家大老爺還厲害?”
楊家大老爺,自然是指楊文治了。
“大姐的方子是經方,如何說明我醫術了得的。”顧若離失笑,“快去歇着吧。”
雪盞哦了一聲往外走,又想起什麼來,問道:“你要不要去給大少爺看看,說不定能治好他的病呢。”如果能將崔巖的病治好,那他們的關係一定能緩和一些了吧。
在一個屋檐下,雪盞認爲和氣最好。
“不去,也沒那個本事。”顧若離翻了個身,“再說,他們也不信我,我何至於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她就算去,也不是爲了緩和關係,大家都這樣了,就算她把心掏出來,他們姐弟幾人也不會念着她的好。
最重要的,她也不需要誰念着她的好。
顧若離迷迷糊糊睡着,第二日起來,又是一夜的大雪,歡顏哆哆嗦嗦的跑進來,在爐子邊烘着手:“小姐,今天好冷啊,您還要出去嗎。”
“待會兒再說。”顧若離擡頭看了天色,陰沉沉的,北風和刀子一樣割在人臉上。
她是有些不想動。
“小姐。”歡顏暖和了,給她倒了茶遞過來,“二老爺剛剛回來了,帶了好些東西,正和伯爺說話呢。”
二老爺崔延孝嗎?
“估摸着今天晚上家裡肯定要爲二老爺接風洗塵。”歡顏低聲道,“您今兒就別出去了,省的還沒玩一會兒,就要被找回來,來回的跑實在太冷了。”
顧若離被歡顏說動了,坐暖烘烘的炕上喝着茶,真的不想動。
“小姐。”雪盞捧着個托盤進來,上頭蓋着的藍綢落了一層雪,她笑着將東西擺在炕上,道,“是二夫人身邊的菊容送來的,說是二老爺從嶺南帶回來的小玩意,每位小姐都有,您的他們就送來了。”
“嶺南的東西嗎。”顧若離挑眉去看,雪盞掀開了綢子,顧若離就看到裡頭擺了各種各樣木雕和牙雕的東西,她拿了一枚項鍊捧在手中,是顆牙齒雕刻成孔雀樣子的飾品做的非常精緻。
“這個也好看。”歡顏拿了個手掌大小的插屏在手中,是雞翅木的,單層鏤空花紋,刀工精細,在京城鮮少見到。“做的這麼小,可真有本事。”
顧若離微微頷首。
二老爺是不知道她也來了,所以沒有給她買吧,若不然哪有人送姑娘家牙雕的東西,也不怕柔弱些的會被嚇着了。
“郡主沒有讓我過去拜見吧?”顧若離將東西放下來,雪盞搖頭,“回來的時候奴婢特意去問了李媽媽,她說外頭雪太深了,還沒掃乾淨,說您別去了,回頭摔着凍着了。”
顧若離就心安理得的待在房裡沒有出去。
晚上,果然正院裡辦了酒席,顧若離穿着那件硃紅的革絲小襖,披着灰鼠毛斗篷去了花廳,一眼就看到坐在側首和崔延庭說着話,滿臉含笑的崔延孝。
崔延孝比崔延庭看上去略老成一些,粗眉大眼個子很高,有種身強力壯的感覺,笑起來很豪爽。
這樣的性格,倒是和他走南闖北的性格很契合。
崔延庭眉眼歡喜的和他說着話,看得出來,他對這個二弟比對三弟崔延福要親近許多。
二夫人靜靜坐在一邊,目光落在崔延孝身上,和以往她所見不同,此刻眉眼都籠着淡淡的輕柔。
她又去看方朝陽,坐在主位上喝着茶,崔延孝和她說話,她便淡淡的應了一聲,大多時候都是自己喝着茶,也不看別人,神色清冷。
幾個小輩坐在下首,崔婧語的腿撤了木條可依舊不能落地,崔婧文坐在她旁邊,崔甫則仿似椅子上有針似的,一刻都不停的扭動着。
楊清輝含笑,時不時接上兩句話,和崔延孝聊着。
唯有崔巖和崔婧容不在。
顧若離目光掃過衆人,進了門,三夫人迎了過來,笑着道:“還以爲你出去了,快進來,外頭冷。”握着她的手暖着,“可憐見的,你這也太瘦了,一冷可不就耐不住了。”
“三嬸。”顧若離朝她笑笑,道:“我不冷的,穿的多。”
“快坐爐子邊上,暖和些。”三夫人給她脫了斗篷,又拉着她介紹給崔延孝,“這是嬌嬌,我們家的三小姐。”
崔延孝轉眸過來看着她,很快的打量了一遍,哈哈笑着打了招呼。
不親也不疏,態度剛剛好。
顧若離各自行了禮,在對面坐了下來,隔壁的崔婧語就冷哼了一聲,側過身一副不願意看到她的樣子。
“見到了嶺南先生和夫人,也趕巧了,他們正從西北迴來。”崔延孝笑着道,“留着在汝南侯府吃了飯,嶺南先生果真如傳言那般,風流雅趣,幽默的很。”
嶺南先生是闕郡王,貞王次子,按輩分算應該是趙勳的堂叔,原是在京城的,聖上登基後他自請帶着家眷搬去了嶺南,和汝南侯梅氏做了鄰居。
因爲他的夫人,正是汝南侯嫡出的小姐,亦是榮王府世子妃梅氏的嫡親姑母。
顧若離側耳聽完楊清輝的解釋,才恍然明白過來,難怪都說世子妃梅氏雖是嶺南人,可卻養在京城。
原來是因爲這層關係。
“不止這樣。”楊清輝笑着道,“家中小姑母所嫁的,便就是貞王府三爺,不過未曾封王,留在了趙家的祖籍鳳陽。”
就是崔之秀嗎,顧若離只聽崔婧容說過一回,因爲崔之秀出嫁後鮮少回來,所以家中的人提起的實在不多。
果然都說京城的勳貴,若是真論起來,都是親戚。
盤根錯節的,總有這樣那樣的關係。
“我一回來,就聽說在給榮王府在說文丫頭?”崔之孝話鋒一轉看着方朝陽,“可定下來了,是趙遠山還是其他兩位公子?”
方朝陽目光一掃看着他,崔延庭卻是道:“你當着孩子的面說這些事做什麼。”
“這有什麼,孩子都這麼大了,什麼婚事也該讓她們知道。”他說着朝崔婧文看去,就看到她身體僵直的坐着,臉色慘白。
方朝陽放了茶盅,聲音好像是從鼻尖裡發出來的一樣:“還沒定,二叔有好人家?”
“原來如此。”崔延孝一愣,哈哈笑道,“我一個大男人哪懂這些,這些事還是你這個母親做主的好。”
方朝陽淡淡掃了他一眼,沒繼續接話。
“不過,榮王府好是好,和小妹也算是一家人,可到底趙遠山這人不可託付。”崔之孝一點都不遮掩,直來直去的,“雖說是嫡子,依我看,要真想結親,還不如挑剩下的兩個庶子。”
崔婧文怎麼也是建安伯府的嫡長女,卻要嫁給庶子,就算對方是榮王的兒子,也有些不大合適。
崔延庭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顧若離聽着側目去看崔婧文,就看到她幾不可聞的晃了晃,揪着手裡的帕子,垂着頭。
“大姐爲什麼非要嫁去榮王府。”崔婧語忍不住,大聲道,“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至於這麼委屈求全。”話落,意有所指的瞪了眼方朝陽。
方朝陽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語兒。”崔延庭喝道,“小孩子家的,這是你能議論的事嗎。”
二夫人也拍了拍崔婧語,示意她稍安勿躁。
崔婧語哼了一聲,不服氣的咕噥着。
三夫人想說什麼,三老爺攔着她,搖了搖頭。
“攔着我做什麼。”三夫人回頭看他,聲音雖小可語氣嬌嗔,三老爺低聲道,“這個家裡的事,何時你能做主,只管坐着。”
三夫人慾言又止,可還是聽了三老爺的話。
大家都各自沉默下來。
這樣的氣氛,一直延續到用膳,幾個長輩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顧若離則安靜的吃過飯,辭了回自己的院子歇下。
二夫人和崔延孝回去,路過崔婧容那邊時,崔延孝腳步頓了頓,二夫人拉着他道:“這麼晚了肯定歇了,明天再來看她吧。”
“也好。”崔延孝擡腳走了,二夫人低聲道,“你方纔說那些做什麼,即便說了,她也不會聽的,左右不是她生的,她不會心疼。”
崔延孝皺眉,低聲道:“我若不說,家裡就不會有人提,到時候若文姐兒出了事,大哥還會反過頭來怪我們,當時爲什麼不攔一下。”
“呵!”二夫人冷笑,“他自己的孩子他不心疼,還有臉來怪我們,這個家若不是你東奔西走的做生意,哪裡有他們的錦衣玉食!”
崔延孝低聲道:“說這些做什麼,若是沒有爵位,我就是掙再多的錢,也還是低頭一等。”
二夫人沒說話。
“榮王妃的病還沒有康復,怎麼就惦記着趙遠山的婚事。”崔延孝若有所思,“莫不是有別的打算吧。”
二夫人頓了頓:“聽蔡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想把婚事定下來,讓方朝陽在太后面前周旋,將趙遠山找回來,好好成親過日子,把之前的事揭過去。”
揭過去?這怎麼可能,莫說趙遠山會不會同意,就是聖上也不會答應的。
更何況,太上皇還活着。
“我再去打聽打聽。”崔之孝沉聲道,“還有嬌嬌,看着還挺沉穩的,不像大嫂的性子。”
二夫人輕嗤,將顧若離來後家裡的事情和他前後說了一遍,崔延孝愕然:“可真是看不出來……”
看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忍忍吧。”崔延孝看着黑漆漆的後院,丫頭婆子手裡提着的發出微弱的光的燈籠,意味深長,“再忍幾年,這些可能就都沒有了。”
二夫人不解看着他。
“再忍幾年,太上皇去了,太后也撐不了幾年,到時候家裡不就太平了。”崔延孝趁黑牽了二夫人的手,二夫人掙扎了一下,紅着臉沒有再動,崔延孝道,“這幾年,辛苦你了。”
二夫人是平涼伯嫡女出身,卻嫁給他這個一無是處的人,還要在家裡忍氣吞聲,對於她來說,確實太委屈了。
她們走在前,三夫人和崔延福領着丫頭婆子,走在後面。
崔延福牽着她的手,兩人無聲的走着,等看不到二夫人和崔延孝時,她纔出聲道:“聽說二哥這一次掙了不少錢,還和汝南侯搭上了線,往後怕是越來越好,大哥也越發倚重他了。”
她說着,語氣有些落寞,心疼的看了眼崔延福。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崔延福看着她微笑,道,“咱們把自己的鋪子打理好,銀錢不愁便就是了。”
又沒有孩子,攢那麼多家當有什麼用呢。
“我咽不下這口氣。”三夫人緊抿着脣,她這輩子都活在別人的輕視中,因爲出身,因爲身體……
她就不信這個邪。
“好了。”崔延福捏了捏她的手,含笑道,“整天胡思亂想的,把眼下的日子過好纔是最重要的。”
三夫人咬着脣,凝眉道:“三爺,我前天去看了那位姑娘,正經出身,年紀又小,長的也很標緻……”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崔延福打斷,“我說了不用,你若真想要個孩子,我們便去族裡過繼一個來,旁的不要再想了。”
“三爺。”三夫人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顧若離躺在牀上想着今天崔延孝的話,睡不着。
方朝陽和榮王妃不會真的將崔婧文定給趙勳吧?
他那樣的人,若是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
顧若離覺得她能猜得到。
一定是毫不留情的退婚,根本不會去考慮女方的難堪和尷尬。
她並非是關心崔婧文的名聲,是覺得這樣做,對大家都沒什麼好處。
她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聯繫不到趙勳,她想什麼都沒有用,眼下最重要的是太上皇安好,只要他活着,一切纔有可能。
第二天依舊在下雪,顧若離一早就出了門。
醫館人多的時候,她就會請白世英過來幫忙,中午由焦氏做飯,吃過飯若沒有來,大家就窩在後院裡說說笑笑,日子過的飛快。
轉眼到了年三十,中午她和霍繁簍以及張丙中,在白世英那邊吃年夜飯,焦氏帶着樑歡,做了一桌子的菜,放了鞭炮,各人包着壓歲錢給樑歡,樑歡笑眯眯的收了,很有算計的拿筆記賬。
“記着做什麼,以後還我們?”霍繁簍湊過去,樑歡忙把紙摺好收起來,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們的恩情我是不會忘記的。”
霍繁簍哈哈大笑,揉了揉他的腦袋:“好樣的。”
樑歡就白了他一眼,一副你年紀小我不和你計較的樣子。
惹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成,我不惹你嫌了。”霍繁簍對樑歡說完,就拉着顧若離的手,“走,陪我回去貼春聯去。”
現在回去啊,顧若離正打算回建安伯府去,那邊也要開席了,霍繁簍笑道:“就一會兒工夫,貼完我就送你回家。”
顧若離想了想,就點了頭,和白世英以及焦氏道:“我們就回去了,初一或者初二我再來。”
白世英站在門口望着她微笑:“你什麼時候來都行,我在家的。”
“聽說初二城隍廟就有燈會。”顧若離覺得年節裡到處都是張燈結綵的,她一個人在家裡難免冷清了些,“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
白世英淡淡笑了笑,頷首道:“好,等你來了我們一起去。”
“霍大夫回吧,我和歡兒在這裡陪白姑娘。”焦氏笑着道,“我們三個人作伴,也有個說話的人。”
顧若離點頭,道:“那白姐姐就託付給您了。”
“放心,有我在呢。”焦氏頷首,樑歡也插着話,“還有我,我會照顧白姐姐。”
顧若離誇他能幹,白世英忍不住笑着道:“以往不認識你們,我一個人也過了兩年,如今倒變的不堪一擊了。”眼中卻是暖暖的。
一直冷清着,便不覺得孤寂,但熱鬧之後的突然安靜,卻能將心中的寂寞放大無數倍,顧若離握了握她的手,和霍繁簍以及張丙中出了門。
院子裡的對聯還沒有貼,冷鍋冷竈的沒有過年的氣氛。
“我去熬漿糊,師父寫對聯。”張丙中挽着袖子,笑着道,“一會兒就能把對聯貼好,燈籠掛上。”
顧若離應是,鋪着紅紙,將張丙中準備好的春聯詩句翻了一遍,挑了比較應景合適的抄在紅紙上。
她的字並不狂勁,甚至寫的有些刻板,但勝在字體俊秀乾淨,透着一股淡然從容的氣息。
“真好看。”霍繁簍跟在後頭寫小張的福字,字體不再歪扭,可談不上好看,“等我再練練,明天的春聯換我寫。”
顧若離輕笑,點頭道:“成,明年就靠你了。”
“漿糊來了。”張丙中捧着碗,拿着刷子笑着道,“先貼院子,再把燈籠掛上……” ωwш◆ Tтkд n◆ C 〇
三個人又是春聯,又是燈籠,還在院中的樹枝上也掛了兩個大紅的燈籠。
“好看。”張丙中道,“我要給老大寫封信,告訴他我在京中落腳了,讓他們放心。”話落,就放了碗跑回房裡寫信去了。
“他這是想家了。”顧若離笑看着霍繁簍,他就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拉着顧若離道:“跟我來。”
她跟着他進了房裡,就看到他遞了個包袱給她,慷慨的道:“拿着,新年禮物。”
“又是衣服?”顧若離拆開一看,果然是套大紅的革絲小襖,還配着兩支蘭花樣兒的銀簪子,“我的衣服很多了,不用再買。”
霍繁簍根本不聽,拿着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一臉的滿意:“好看。”又盯着她,“那是我買的嗎?能一樣嗎。”
顧若離無語,將衣服包起來:“知道了,明早我就會換上。多謝!”話落,提着包袱出去,“我走了,回去遲了不大好。”
“我送你。”霍繁簍給她提着,兩人一起出了門,街上鋪子都關了門,四處鞭炮聲不斷,有孩子穿着嶄新的衣服,在雪地裡玩鬧,滿眼都是新年的歡快喜慶。
“霍繁簍。”顧若離看着他,“你小的時候,穿過新衣服嗎。”
霍繁簍目光微頓,笑着道:“有衣服穿就不錯了,還講究新舊。”他話落,挑着眉梢,道,“你當我和你一樣,養尊處優呢。”
顧若離眼前,便浮現出一座破廟,一個小男孩瑟縮在牆角,風從四面八方刮過來,他縮着腳揉着手,卻一臉的堅毅,而遠處,歡聲笑語,一派新年節氣……
“以後不會再有了。”顧若離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霍掌櫃。”
霍繁簍卻不像以前哈哈大笑,回頭看着她,點頭道:“嗯,以後不會再有了。”
顧若離微怔,想說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晚上,建安伯安靜的吃過年夜飯,大家都散了,沒有像她在顧府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零嘴守夜,她還記得她被兩個姐姐拉着打葉子牌,一邊出牌一邊打瞌睡,頭撞在桌子上驚醒過來時,外頭正是迎春的鞭炮聲……
滿慶陽的上空都是亮的,她們站在屋檐底下凍的直哆嗦,卻捨不得回去。
建安伯府卻不同,或許也沒有不同,只是她和方朝陽看不到而已。
“三小姐。”李媽媽遞給她一個紅包,“這是郡主給您的壓歲錢,望您年年歲歲健康平安!”
顧若離一愣,朝方朝陽看去。
方朝陽也很驚訝,掃了眼李媽媽嗔怪道:“就你事情多。”她想不起來這俗事。
“三小姐年紀小,這個可不能少。”李媽媽笑着和顧若離道,“記得放在枕頭底下,吉利。”
顧若離笑着應是。
“答應你的事沒辦成。”方朝陽看着顧若離,挑眉道,“你怪我了?”
她早想到恢復她姓顧的事不好辦,尤其是聖上那邊,但凡提了,怕就要麻煩不斷了,顧若離搖頭:“沒什麼,再等幾年也無所謂。”
方朝陽看着她,笑笑,眼底有什麼一劃而過。
顧若離辭了離了暖閣,站在院子門口,擡頭看着時不時被煙花點綴的夜空,看似很近,卻離的很遠……
她忽然就想起來,中秋節那天,趙遠山說帶她去看煙火。
撩開簾子的那一瞬,火樹銀花,綻在眼前的感覺。
她笑了笑轉身回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她轉身去看,就看到楊清輝朝她這邊走在,木屐踩在雪水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楊公子。”顧若離微微笑了起來,楊清輝停在她面前,遞了個紅包給她,“新年諸事順利,快快長大!”
顧若離看着紅包微怔,隨即笑了起來,雙手接過,道:“多謝。”話落又道,“我沒有準備回禮。”
楊清輝笑着揚眉,一副孩子氣的道:“那就記着,明年時要補給我雙份的。”
“好。”顧若離點頭,抱拳恭喜,“那就先將祝福的話說了。祝你就能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方朝陽和崔延庭去宮裡請安,二夫人和崔延孝帶着崔甫出了門,顧若離和楊清輝偷偷去了崔婧容那邊。
三個人窩在炕上打葉子牌,只有楊清輝一人輸錢,他心疼的道:“這隻有出項卻沒有進項,今年一開頭我便是不順啊。”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崔婧容將她贏的錢都還給楊清輝,“早知道不玩錢的。”
楊清輝一副悉聽受教的樣子。
顧若離笑了起來。
“三妹你看他。”崔婧容掩面而笑,道,“我就說小的時候就數他最調皮。你就是說出去,他有這樣子的時候,別人也不會相信,只當我們誣陷他呢。”
楊清輝挑眉,逗趣道:“表姐儘管去說,別人不信,三表妹是肯定信的。”
顧若離點頭,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第二天方朝陽按理回了一趟沐恩侯府,轉道又去了宮裡,顧若離就去找霍繁簍和白世英。
轉眼到了初五,醫館在一陣鞭炮聲開業。
“保佑我們今年萬事順利,生意興隆。”張丙中請了一尊財神回來擺在醫館的後院暗格裡,霍繁簍看見,就踹着他的屁股,罵道,“好好的醫館,被你弄的烏煙瘴氣的,你不拜藥王,拜什麼財神。”
張丙中咧着嘴呵呵笑了起來,把財神藏的越發的深。
“霍大夫。”門外,有個小廝模樣的人進了門,看見顧若離徑直走了過來,“請問是霍大夫嗎。”
顧若離看和他點了點頭。
“這是請帖。”小廝從手中拿了封大紅的請帖遞給她,“今年京城的杏林春會請帖,戴大人讓小的送來的,請霍大夫屆時一定要蒞臨。”
杏林春會的請帖嗎,她剛和楊清輝前不久才討論過。
“有勞小哥。”顧若離回了禮,小廝道了聲不敢便走了,顧若離拆開請帖看了一眼,上頭寫的時間正月十八,歷時三天。
不是三月才舉辦嗎,怎麼又提前了?
“什麼東西。”霍繁簍從後院過來,見顧若離手裡拿着請帖,好奇的拿過去看過,“杏林春會?戴大人送來的?”
顧若離點頭。
“去唄。”霍繁簍將東西丟在桌上,“聽說每年都很盛大,不過倒不是去的大夫多,而是藥農和藥商很多,就算沒有這請帖,我們也要去的。”
顧若離點了點頭,他們還要去找供藥的商家。
“有人來了。”霍繁簍拍了拍顧若離,語氣酸溜溜的,“找你的。”
顧若離應聲回頭,就看到楊清輝笑盈盈的站在門口,她笑着迎過去:“你今天怎麼有空出來,找我有事嗎。”
春闈臨近,楊清輝過了初一就沒有出來走動,一直埋頭在房中讀書。
“有大喜的事。”楊清輝挑眉,一臉的調皮,“你看看,是誰來了。”他說着,往門邊讓開一步。
顧若離就看到兩人風塵僕僕的站在門口。
她看着,一瞬間熱淚盈眶。
“霍大夫。”方本超穿着一件半舊的棉襖,鬍子拉碴的揹着個碩大的包袱,劉大夫立在他旁邊,不比他好上多少,風吹雨淋的,連脣角都起了裂。
這還是年初五,他們就到了。
“方前輩,劉前輩。”顧若離迎了出去,一手扶着一位,“我……我不知道是你們過來。”
方本超和劉大夫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方本超道:“原是要等過完年的,可我們心裡着急,就趕着來了。”
“快進來坐。”顧若離請他們進來,回頭喊着霍繁簍,“快去聚福樓定酒席。”
霍繁簍和兩人抱拳打了招呼,又倒茶過來:“成,我這就過去。”
“不用忙。”劉大夫喝了茶道,“我們也不是立刻就走,往後還要多勞累霍大夫照拂了。”
他們各自的醫館都很好,可是當楊文治寫信來,說顧若離開了醫館缺大夫時,他們還是立刻動心了。
跟着顧若離在京中,無論是見識,還是所學,都要比在延州單打獨鬥的好。
人生在世,總要拼搏一次。
他們覺得,跟着顧若離就一定會有新的天地。
“說什麼照顧,你們能來我真的沒有想到,也太高興了。”顧若離是真的高興,“有你們在,往後我也有主心骨了。”
劉大夫輕輕一笑,方本超有已經道:“是我們投奔你,我不來,在延州有大把的人擠破腦袋要過來。若非我們消息得的早,又趁着大家不注意就走了,只怕這會兒就輪不上我們了。”
顧若離失笑,劉大夫頷首道:“我和方大夫想的一樣,留在延州,雖比從前好,可總覺得缺了什麼,如今到了這裡,見到了霍大夫我們才明白,我們就該趁着還能動時,多見識見識,再闖蕩一番,纔不枉費此生。”
“是。”方本超點着頭,打量着顧若離的醫館,“弄的不錯,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做到這個程度,實在是能力不凡。”
莫說京城寸土寸金,就是有能力開醫館,也不容易招攬生意。
這不是賣布賣紙,買的不好大不了下次不來,看病的事情,一個陌生的大夫和一個熟悉的大夫,大家都只可能選擇熟悉的那位。
誰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去給大夫練手。
所以,顧若離能開醫館,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有客人,真的很不容易。
“託它的福。”顧若離指了指中堂上的牌匾,“要不是有它在,他們也不敢輕易上門來求診。”
方本超才擡頭看到,立刻驚的跳起來,朝牌匾叩禮,劉大夫問道:“霍大夫可受邀進宮謝恩?”
“不曾。”顧若離搖頭,按理說她應該進宮謝恩的,哪怕聖上不見她也該去走個過程,好贊一番天恩浩蕩,只是沒有人來和她說,她也沒有卯着勁兒去走關係……
“如若能進宮謝恩,應該會更好。”劉大夫感嘆,想了想又道,“是我太不知足了,如今有它在,已經足矣。”
顧若離笑了笑,霍繁簍進門來,道:“席面定好了,方大夫和劉大夫要不先隨我去家中梳洗收拾一番,稍後我們再去吃飯。”
“也好。”方本超低頭看着一身的皺巴巴的衣服,實在是狼狽不堪,“那我們就叨擾了。”
霍繁簍哈哈笑着,道:“你們來是情分,叨擾這類的話就不要再提了,往後我們互相照應,共進共退!”
“好,好!”方本超高興的提起自己的包袱,霍繁簍就接了過來,一個肩膀挎了一個,又回頭對顧若離道,“你先在這裡,我們稍後過來。”這纔想起來楊清輝也也在,就道,“楊公子可要一起過去坐坐。”
他們梳洗,他過去做什麼,楊清輝笑道:“我還有事,和霍大夫說幾句話還要回去。”
霍繁簍點頭,當先出了門。
方本超和劉大夫打了招呼,邊走邊聊隨着霍繁簍往家去。
“你去哪裡接他們的,早知道我們自己去接就好了。”顧若離很不好意思,楊清輝正忙着備考,卻還爲了她的事情奔波,“不要耽誤了你看書。”
楊清輝一臉不在意,笑道:“我知道時他們已經到了城外,並不麻煩。”話落,頓了頓,他道,“你可是想要進宮謝恩?若不然我和孫大人提一提?”
他以爲顧若離想要去謝恩,便想到了孫道同,嘉賞的事是他主持的,理應由他來安排。
“不必。”她回道,“不過說到這件事聊上幾句,若要進宮謝恩,我反而尷尬了。”
顧家的事沒有說法,她進宮見了聖上,只會更加難受。
還不如就這樣,賞也賞了,她也因此受了益,其他的她要不起,也不該貪。
“你說的有道理。”楊清輝理解顧若離的心情,“那我先回去了。”他說着要往外走,又想起什麼,停下來看着顧若離,“這兩天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郡主已經連着五日都在宮中。”
方朝陽今天又進宮了嗎?昨天她回去方朝陽還沒回來,等她早上走時,方朝陽還沒起。
“我也不知道。”顧若離擰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太上皇那邊出了什麼事,“等我回去問問郡主。”
楊清輝頷首出了門,顧若離送他出去,心裡卻莫名的提了起來。
她忽然就有些坐立難安,好不容易等到霍繁簍和方本超他們過來,顧若離問他:“這幾天聽到外頭有什麼傳聞嗎?”
“沒有。”霍繁簍搖頭道,“太上皇沒有事,也不曾聽到趙遠山什麼消息。”
難道方朝陽去宮裡是爲了別的事嗎。
顧若離覺得有些不踏實,決定晚上回去直接問方朝陽。
“去吃飯吧。”霍繁簍笑着拉她出去,“席面都定好了,方大夫和劉大夫還等着呢。”
顧若離收了心思,幾個人一起去聚福樓吃飯。
“當初在劉家村的幾個大夫,如今在延州都是赫赫有名呢。”方本超笑着道,“馬大夫還寫信來說要去我那邊走動,可一直沒有去,聽說醫館裡太忙,他實在騰不出空。”
“是的。”劉大夫頷首道,“劉家村的祠堂就建在路口,香火不斷,人氣極旺。”因爲這件事,他家在固城也是家喻戶曉,幼子在學館裡,就連先生也常常誇讚,讓他跟着他這個父親好好學習。
其實,當初去劉家村時是抱着必死的心……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大的收穫。
不但是他,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那一趟,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那麼大的改變。
名利雙收。
可是他們都沒有做什麼,只是按照原來的方子,做了一些所有大夫都會做的事。
得到和付出並不對等,這讓他們又驚喜又惶恐。
心裡更加明白,如果沒有霍大夫,不說他們會不會被傳染而死,但是肯定不能控制疫情。
這一切都是因爲眼前這個小姑娘。
顧若離爲他們高興:“這是好事,大家都沒有白忙活。”
“霍大夫。”方本超和劉大夫一起敬她,“以茶代酒,我二人到暮年能遇到您,得您提攜,是我們的福氣,往後一起共事,您儘管吩咐,千萬不要客氣。”
“吩咐不敢當。”顧若離站起來,低低的託着杯子,“劉前輩是內科,方前輩是外科,我們能湊的這麼齊,實在是緣分,這杯茶當是我敬二位,千里迢迢過來,這份情誼我永遠記在心裡。”
劉大夫還要再說,霍繁簍一看這架勢,就笑着道:“往後都是一家人,喝茶,喝完咱們回醫館做事。”
“對。”張丙中道,“把醫館闖出名頭來,這是我們五個人共同的目標。”
幾個人笑着碰杯,一個個心中跌宕,激動憧憬。
散了席,幾個人回了醫館,顧若離因爲女子的身份,坐在屏風後面接診婦人或疑難雜症,張本超在左邊的桌子,劉大夫主治,坐在右面,張丙中守藥櫃,霍繁簍跑堂待客……
顧若離坐在裡頭,看着有病人候着的廳堂,微微笑着。
“三兒。”霍繁簍安排好外面的客人,走了進來拉着顧若離去了後院,“你來,我有話和你說。”
顧若離不解,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你聽了別胡思亂想。”霍繁簍沉着聲,慢慢說道,“外頭在傳,趙遠山死了。”
心頭一跳,顧若離楞住。
方朝陽進宮是爲了這件事嗎?過了好久她纔回神,道:“他怎麼可能死,會不會是他使的障眼法?”
“還不知道。”霍繁簍擰着眉也不確定的樣子,“說是摔下懸崖死了,連屍首都找到了,正在運送回京的路上,估摸着四月能到,到時候就知道真假了。”
連屍體都找到了。
難道真的死了?顧若離不相信,她覺得趙勳不會這麼輕易就死了的。
“沒有什麼不可能。”霍繁簍沉聲道,“追殺的人從未間斷,便是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何況他是人呢。”
顧若離的力氣一下子抽乾了,趙勳死了,那太上皇怎麼辦?
顧家的事怎麼辦。
她要怎麼做,才能爲顧家討回公道。
“三兒。”霍繁簍握着她的手,發覺她指尖冰涼,“你別胡思亂想,顧家的事一定有辦法解決,就算沒有趙遠山,還有我,我一定會幫你。”
顧若離擡頭看着他,他能幫什麼呢,就算再聰明的霍繁簍,也算計不到在重重宮闕,高高在上的聖上。
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什麼左右朝綱,什麼下毒放毒,莫說她見不到聖上,就算見到了,她也做不到這些事。
“你要信我。”霍繁簍捏着她的手,緊緊的攥着,“我一定能幫你。”
顧若離微怔,點點頭:“謝謝!”又搖搖頭,“趙遠山死了,那我們怎麼辦呢。”
霍繁簍擰着眉,面色凝重的道:“你讓我想想,別急。”話落,順着她的後背,害怕她驚着氣着,“一定有辦法的。”
“霍繁簍。”顧若離將他的手拿下來,“我……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霍繁簍看着她,點了點頭,開了一間房的門,又提了爐子擺在桌邊:“你在裡面待會兒,有事喊我,我就在前面。”
顧若離失魂落魄的坐下來。腦子裡亂哄哄的。
她要好好想想,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接近聖上?
她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怎麼可能接近一國之君。
也不可能借助方朝陽,她不會給她機會去報仇的,不但如此,還會引起她的警覺,讓她更加的寸步難行。
要怎麼做?
地位,權利,讓聖上召見,信賴?
顧若離想到了什麼,又站起來開門出去,就聽到霍繁簍問道:“你怎麼了。”
他這一回守在門外沒有離開。
“我想去趙遠山的私宅找齊全或者韓媽媽問問。”顧若離擡頭看他,才發現霍繁簍這半年長高了許多,“趙遠山死沒死,他們肯定知道。”
霍繁簍按着她的肩膀,柔聲道:“一會兒我去問,你先回去,可以探一探郡主的意思。”
“好。”顧若離點頭,她去確實不大合適,“那我先回家,你有消息就來告訴我。”
霍繁簍點頭。
建安伯府中,崔婧文也愣愣的坐着,崔婧語喊了她好幾聲,她才驚醒過來:“你……說什麼?”
“趙遠山死了。”崔婧語止不住的笑起來,“他死了,你就不用擔心嫁給他了。”說着,她雙手合十念着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讓他死的透透的,再不要給我姐姐添亂了。”
還好現在只是私下裡議親,若不然崔婧文真的要被連累了。
“不要胡說。”崔婧文心裡很複雜,她高興她不必再擔驚受怕嫁給趙勳,可又覺得堂堂驍勇將軍趙勳,怎麼可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
會不會……他知道了榮王府在給他定親,所以以假死的事,來終止這件事?
“應該不會。”崔婧文搖頭,喃喃自語,顏顯說連屍體都找到了,那麼也就是說,這件事就算是趙勳也沒有辦法做假的。
崔婧文鬆了口氣。
只要趙勳是真的死了,那別的事就不重要了。
她怕就怕趙勳是詐死,將來會行報復之事,畢竟他可不是忍氣吞聲願意息事寧人求和氣的人。
“我去和哥說這件事。”崔婧語坐不住了,“還有二嬸,她肯定很高興。”
看她方朝陽還怎麼打如意算盤,趙勳死了,她還能在京中找到第二個糟糕的人讓崔婧文嫁嗎。
“你別去吵茂燊。”崔婧文攔着他,“他身體沒好,心情又不好,顏顯難得來一次,讓他們好好說說話。”
顏顯是宜春侯府的世子,和崔巖年紀一般大,卻要比崔巖沉穩許多。
崔婧文很高興,崔巖能和顏顯走的近。
“哥的病怎麼辦,這麼長時間了也沒有起色。”崔婧語憂心忡忡,忽然想起什麼來,和崔婧文道,“要不然,我們請那位女大夫來看看?”
崔婧文一愣,崔婧語接着又道:“聽馬繼說,她現在在京中很有名氣,就連聖上都賞了一塊御筆題封的牌匾,還有,她擅長疑難雜症,說不定她真的能治好哥呢。”
“你說的有道理。”崔婧文略點了點頭,“此事我先和表哥商量一下,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崔婧語自然是贊成,楊清輝向來是有主意的,且見解和看法也比他們要成熟周全很多。
“去看看錶哥回來了沒有。”崔婧語等不及的吩咐芍藥,“若是回來了就請他過來一趟。”
芍藥應是而去。
稍後楊清輝過來,崔婧語將她的意思和他說了,楊清輝微楞,想了想還是道:“病情也緩解了不少,這兩日我沒聽到他喊背疼,不如再等等看,也要問問他的意見。”
顧若離雖戴着帷帽,陌生的人看着自然不容易分辨,可一旦熟悉的人,便是聽了聲音,也是能認得出來的。
他不能讓她冒險。
崔婧文略有些疑惑的看着楊清輝,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反對:“表哥認識霍大夫?”她想起來,霍大夫可是和楊文治是認識的,還曾去楊府給楊文雍治病,如果楊清輝認識,也很正常。
“聽說了,不曾見過。”楊清輝神態尋常,“當初他去家裡時我正好不在,後來和伯祖父去劉家村後,也不曾見過她。”
崔婧文若有所思,卻沒有再說這件事。
“郡主回來了。”芍藥站在門口唸了一聲,又道,“三小姐和她一起的。”
幾個人一怔,崔婧語語調奇怪的道:“難道那個醜八怪也去宮裡了?”她來了京城這麼久,方朝陽也不敢帶她去宮中見太后,難不成今天帶她去了?
“應該不是。”崔婧文搖頭,“現在去宮裡不是最好的時機,她不會帶她去的。”
崔婧語哦了一聲,暗暗鬆了一口氣。
顧若離在門口碰到了方朝陽,母女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門,方朝陽換了衣裳回了暖閣,看着顧若離坐在炕頭上發呆,便道:“知道趙遠山的事情了?”
顧若離點了點頭。
“有什麼可傷心的。”方朝陽不以爲然,“他早晚都有這天,早死晚死罷了。”
顧若離不想和聽她說這種話。
“還有件事。”方朝陽在她旁邊坐下來,嘆了口氣,“太上皇今兒暈倒了,怕是也撐不住多久了。”
顧若離毫不掩飾的沉了臉,站了起來,方朝陽拉着她坐下:“急什麼,你不就想要聖上給顧家一個說法嗎,這事我給你辦。”又道,“至於報仇你就別想了,搭了自己的性命去報仇,有這個意義嗎。”
顧若離側目看了她一眼,方朝陽就含笑點着她的額頭:“瞧我做什麼,少跟我使性子,我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不服氣也給我忍着。”
“想去看太上皇?”方朝陽睨着她,“放心,他要是真的快死了,我一定想辦法帶你去見她一面。”
顧若離坐了下來,悶着聲不說話。
滿腦子裡都是趙遠山死了,太上皇也快不行的話。
“聖上能給我什麼說法。”顧若離看着手中的茶盅,聲音遠的她自己都聽不清,“讓他寫罪己詔?向顧氏向天下人認錯?”
莫說他不會這麼做,就是做了,顧氏滿門的性命就值這個罪己詔?!
她不服氣。
“你想多了。”方朝陽笑了起來,“至多找個名頭封你做個縣主或是顧家封個掛名的爵位罷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她不要縣主,顧氏更不要爵位。
顧若離低頭喝茶,心裡亂糟糟的。
“三小姐。”李媽媽掀了簾子,在暖閣外露了個臉,有些奇怪的道,“外頭有個少年,說是來找你的。”
“找我?”顧若離不解,霍繁簍從來不會到家裡來找她,何況,她纔剛從醫館回來,“是什麼人?”
方朝陽淡淡喝着茶。
“姓張。”李媽媽進了門,小聲道,“說是和您是好友,在外頭認識的。”
姓張?她不認識什麼姓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