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繁簍頷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色有些凝重。
顧若離奇怪道:“怎麼了,驍勇將軍是什麼人?”
霍繁簍就用一種驚奇的表情看着她,隨即又覺得顧若離這種人恐怕除了醫術和病患以外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便道:“榮王府趙勳,表字遠山。”又道,“太上皇就是他救回來的。”
“太上皇?”太上皇和皇上並立的情況,在歷史上鮮少有過,顧若離不由多問了一句,霍繁簍已經對她見慣不怪了,便接着道,“三年前居庸關之變,額森把太上皇給抓了,還差點拿下了京都……是趙遠山帶兵攻退了瓦剌大軍,還在守衛森嚴的瓦刺囚牢中救回了太上皇,安全將他護送回京。”
顧若離心頭莫名的一跳,突然停下來:“那如今的聖上和太上皇是什麼關係。”以前她好似從顧清源口中聽到了一些,大周的年號由正雍,改成了順天。
她當時還以爲聖上駕崩,太子繼位,如今再回頭細想,當時根本沒有國喪,何來駕崩繼位之事。
“太上皇和聖上?一奶同胞啊,要不然那些人精似的朝臣,怎麼會輔佐他登基。”霍繁簍說着,挑着眉頭有點幸災樂禍,“不過,聽說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如今被軟禁在西苑了,吃不飽穿不暖的,還不如咱們呢。”
一山不容二虎,聖上沒有殺了他已經不錯了,人之常情顧若離不覺得奇怪,倒是驍勇將軍:“既然新帝已經登基,他卻將太上皇救回來,豈不是……”雖說太上皇應該救,可說到底新帝已經登基了,救回來怎麼處置也是問題,他這樣做不說別的,新帝肯定會嫉恨他。
難道就是因爲這事,他才被調去開平衛那麼偏僻之處守國門?
“他怕什麼。”霍繁簍面露譏諷,走的搖頭擺尾,“他這樣的政客,滿身都是心眼,要是沒有好處,就是他親爹,他也不會救。”
顧若離不解,就聽他又道:“趙遠山十四歲就被榮王送到軍營,兩年後他挑選了三千精衛建立了虎賁營,一年半後,他就領着這些人打到瓦剌老家去了,搶了不知道多少金銀珠寶,寶駒肥羊。不但這樣,那三千人的虎賁營,轉眼就增加到八千人。”
縱然不懂這些,可顧若離也聽的目瞪口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從軍艱苦不談,竟然還組建了自己的軍隊?!
也太匪夷所思了。
“還不止這樣。”霍繁簍看着近處的城門,笑道,“到今年也就五年左右吧,現在的虎賁營,不但擁有最好的將士,最優良的馬匹,而且它已經成了一柄利劍,握在趙遠山手中,指哪打哪,所向披靡,人人聞風喪膽。”
“你的意思是,他會用劍守住開平衛,也有可能用這把劍揮向京都?”顧若離驚訝不已,若真是這樣,那他確實不怕聖上不喜嫉恨,反而是聖上會忌憚他吧。
霍繁簍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所以這樣志比天高,心比海深的政客,怎麼可能做虧本的買賣。”
“我猜啊,他救太上皇根本不是因爲忠君愛國,而是想攪渾京都的水,一宮二主,可從來沒有見過的。就算將來太上皇不能再登基,應天可還有太上皇的兒子,前太子呢,到時候趙遠山揮着太子這面大旗,說不定能擡一個傀儡,他自己坐江山也說不準。”
這天下,早晚都要亂在這個人手裡。不過,亂了好,亂了大家可都一樣了!
“走吧。”他指了指城門,“等去了京城,咱們說不定就一定有機會見識這位少年將軍的風采了。”
見不見他,顧若離並不關心,她點了點頭隨着他出了城門。
走了一個多時辰已近中午,路上的行人漸漸少,四周山巒也增多,霍繁簍見她有些累,就指着不遠處山腳下的一處樹蔭,道:“去歇一會兒,今天應該來得及。”
顧若離來不及點頭,便有一陣鏗鏘鐵器交戈的聲音傳來,嗡鳴刺耳。
兩人一怔,小心往前走幾步,就看到遠處樹蔭底下拴着一匹棕紅色的馬,此刻它正閒適的吃着地上的青草,而就在它身側的不遠處,一位身穿墨綠直裰身高足有八尺的男子正手持長劍,劍花飛舞身姿剛勁的遊移在八個黑衣人之間。
瀟瀟殺氣,跌宕噴薄。
顧若離看不清對方的招數和身形,只看到那人身姿翻騰,一臂長的劍在他手中宛若一體,或挑或揚間鮮血四濺,轉眼兩個黑衣人無聲無息的栽倒在地,血自動脈噴射而出,蜿蜒流了一地。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直觀的看到殺人,顧若離愕然的捂住嘴,不讓自己駭出聲音來。
“別看。”霍繁簍拉着她往後退,顧若離視線卻像是移不開似的黏住,離的遠那人身姿飄忽,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是冷峻孤傲的感覺卻揮之不去,還有那把劍亦異常顯目,她不由自主的隨着寒光移動,鮮血自劍稍滴落,揮起,如霧彌散。
等她回神時,八個黑衣蒙面的人已死了七個。
那人持劍架着最後一人的脖頸之上,從容的說了什麼,黑衣人如喪家之犬噗通一聲跪地求饒……風捲黃土漫天飛舞,那人衣袍翻飛,身姿如淵,冷漠的手腕一轉,就在這時,他忽然轉眸望過來……
顧若離全身發冷連連後退,胸中一陣陣翻騰。
“快走!”霍繁簍拖着她調頭就跑。
風在耳邊呼嘯,兩人不知跑了多久,顧若離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乾了,腦中不斷浮現出那張五官難辨的臉……
那一雙眼睛宛若夜幕中,孤冷的月光,又似沖天而起的鷹隼,蕭殺,冷漠,彷彿那些活生生的人命,只是蒼茫大地上的一盤血肉。
怎麼會有人這麼淡然的做這種事,她不敢相信。
顧若離虛脫的跪坐在地上。
“沒事,沒事。”霍繁簍半攬着她輕撫着,“江湖上每天都有許多人死於非命,見的多了也就不怪了。”
顧若離想到了顧解慶,想到了顧清源,想到了顧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在有的人眼中,殺人真的如同吃飯飲水,信手拈來毫無愧懼?
她恍然回頭,可四周空曠除了遠處的山,連只飛鳥都不見!
霍繁簍坐在她身邊,擡頭看着天,天很大,地也很大,他坐在空曠的黃土上,顯得那麼渺小,羸弱……
他悵然道:“殺人,或者被殺,每個人其實都沒有選擇。”
顧若離沒有說話,許久之後她揉了揉臉,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你覺得剛纔那人,會是什麼人。”
霍繁簍擡頭看着她,又垂眸望着她,若有所思道:“看身手氣度,倒不像在外行走的。不過好像是他被人追殺,迫不得已出手的樣子。”
顧若離沉默着,他見她臉色不好,低聲道:“別想了,和我們沒有關係,就當睡覺做了個噩夢。”又道,“那邊有條湖,過去歇會兒。”
“好。”顧若離覺得渾身黏膩,搖晃了一下站起來。直到在湖中抄着水喝了好幾口,洗了手臉,這才覺得氣順了一些。
“歇一會再走吧。”霍繁簍索性脫了鞋子,將腳泡在水裡,顧若離凝眉道,“你身體剛好不易浸冷水。”
霍繁簍眉梢一挑看着她,哈哈笑了起來,道:“你心可太軟了啊。”那晚他下河摸魚渾身溼透了,也沒見她提醒,他病的快死了,她也沒有施救……
“隨你。”顧若離懶得和他說,指了指湖邊的土坡,“我去那邊。”便起身朝那邊走過去。
霍繁簍垂着眼簾,嘴角微微勾了起來,方纔的晦氣一掃而空,過了一刻他興致高昂的回頭喊道:“顧三……”話沒說完,人卻愣住。
只見顧若離立在黃土坡子旁邊,一動不動。
“怎麼了。”霍繁簍汗毛都炸開了,迅速穿了鞋,可不等他站起來顧若離已如驚弓之鳥,朝他這邊跑,“快走!”
可是已經遲了,她只覺得耳邊勁風劃過,有個穿着黑衣長袍的中年人,像座山似的堵在了他們面前。
顧若離立刻就想到了方纔殺人的情形,心裡突突的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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