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方纔已將話說開,事也想得開,可一抹倩影到底是印在了心頭揮散不去,不是深刻的一見鍾情,卻似好茶,細細的品味就別有一番回味。
用罷了飯,皇帝體恤白希雲體弱,便允准他們回去休息。
二皇子特地送他們回別院。
馬車上,白希雲與二皇子盤膝相對而坐,低聲聊一些朝中之事,因空間狹窄,齊妙這會兒便只抱膝坐在最內側,肩膀墊着個柔軟的大引閉目養神。
馬車行走之時輕微的晃動,她髮髻上的金步搖流蘇穗子也隨之擺動,將馬車中掩映出一道道搖曳的光。在有限的空間中,她身上那淡淡的花香便比平日裡要濃一些,呼吸間使人身心舒暢,着實沁人心脾。
二皇子與白希雲的話告一段落,就笑着問:“弟妹身上不知用的是什麼香?”
話一出口,卻將齊妙問的愣住了。
二皇子也知自己問的不妥,便道:“我聞着這香味道特殊,想着買一瓶子回去也送給我那側妃和幾名妾室。”
齊妙這才瞭然,笑道:“是上一次阿昭在天香樓買的胭脂,那裡的胭脂水粉各自味道都不同,若是二皇子覺得好,可以讓府上的女眷去那裡逛逛,選自個兒喜歡的用。”
“你說的是。若是多少人都用同一種香露怕還不好呢。”二皇子笑望着白希雲,“你如今身畔有佳人如此照料,身子痊癒的也快了一些,瞧着着實欣慰的很。”
“也多虧了您的宅院,我纔有了靜養的去處。子衿心中着實感激。”
“都說了,這點小事不必與我客套。宅院空着也是空着,有人去住還能增增人氣,很是不錯。只不過,你府裡的事情就打算那麼算了?真的不回去了?”
白希雲聞言嘆了一聲,片刻後道:“若是旁人,我定會講究什麼家醜不外揚的,只是與您卻不能夠。你我生日僅差一天,又自小一同長大,這就是緣分,今日皇上又封了我太子少傅的官職,我雖知道那不過是個無實權卻有發言權的官職,但心裡卻是歡喜,因以你我的關係,儲君之位怕皇上已經心又所屬人選。”
提起此事,二皇子面上也是一正,意氣風發的很。
“是以,我的事情自然是不會瞞您,我們回府裡去是肯定的,纔剛皇上吩咐蘇公公傳旨,還特地說讓我們夫妻必須親自接旨呢,估摸着咱們這會子到了別院就能看到侯府來請的人了。”
二皇子原就心情大好,這會子聞言大笑:“說起來就覺得好笑,想不到父皇還有這樣的惡趣味,可見他也是不喜安陸侯的所作所爲纔會幫忙。”
“皇上嫉惡如仇。”
“是啊。待會兒請你們的人來了,該如何是好?就這麼跟着回去?”
“當然不能,那樣容易的回去了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一片苦心。”白希雲道:“皇上既然都已經想到了這一層,我們自然不能痛快的聽他們的吩咐了。反正我們沒去,蘇公公就在侯府暫且留着唄。”
“哈哈!”二皇子禁不住撫掌大笑,“我待會不想先走,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府中之人焦頭爛額的模樣了!”
齊妙聽他們二人的談話,不免也跟着笑了。他們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少傅,都是人中龍鳳,卻躲在馬車中商議着如何整人。傳了開去怕是都沒人會相信沉穩儒雅如二皇子,疏遠冷淡如白希雲,竟還會密謀惡作劇。
馬車回到什剎海的別院時,果真看到院門前停了一輛半新不舊的細棉布藍幄馬車。
二皇子在車內低聲道:“我先不去,在這裡看看熱鬧。”
白希雲就與齊妙先下了車。
齊妙扶着白希雲的手臂往院門前走去。卻見那馬車簾籠一撩,姚媽媽敦實的身子跳了下來,三兩步到了近前,行禮道:“世子,夫人,總算是回來了,快隨老奴回家去吧!”
二人耳充不聞,繼續往門內走。
姚媽媽焦急不已:“宮裡來了一位公公到府上傳旨,說一定是要讓您二位接旨的,這會子人還在那裡等着呢,老太君讓老奴過來趕緊請二位回府去。”
齊妙停下腳步,回頭笑道:“是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姚媽媽忙賠笑:“的確是,說不得是宮中有什麼好事兒來,請世子爺和夫人快隨老奴去吧。”
“姚媽媽真是一心爲了主子着想,像您這樣的忠僕,老太君應當珍惜纔是。”
莫名其妙的一句誇讚,直說的姚媽媽雲裡霧裡:“老奴當不起您的稱讚,您還是與世子爺快隨老奴去。”
“那就免了。”齊妙冷淡的道:“我們是怎麼出來的?這會子說有事讓回去就回去,難道當我們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這不是皇上有旨意,一定要讓二人去接旨麼。”姚媽媽等的不耐煩,被齊妙刺兒的耐性也沒了:“您這會兒也不要跟老奴置氣,請您回去的是老太君。若是真個有什麼不滿,您也回去與老太君去說去,與老奴原本也不相干的。府裡到這裡一趟也不是近路,老奴帶着傷折騰來一趟,您好體恤老奴不是?”
“是嗎,我要是不去,那就是不體恤下人,也不聽老太君的吩咐了?”
“世子夫人知道就好。”
“嗯。”齊妙略作沉吟的點頭。
姚媽媽心下一喜,“那就快啓程吧。”
“不送。”齊妙回頭吩咐門子關門。
姚媽媽驚愕不已。纔剛不是已經妥協了,怎麼這會子又讓關門?
大門在面前緊閉,險些撞上姚媽媽的鼻子。她在府中受老太君的器重,走到哪裡不都得有人稱呼她一聲姚媽媽,還要客氣的讓茶讓點心?今日卻跑此處來吃閉門羹。
姚媽媽氣的不輕,便用力拍門:“世子夫人也收着一些,上次體罰了老奴,傷勢還沒痊癒呢就來辦差,難道身上的傷不是你們造成的?今日將我拒之門外,還不聽老太君的吩咐,這事兒若傳開來,你當對世子的名聲是好的?”
“吱嘎——”
門再度打開。姚媽媽心裡一跳。
齊妙淡淡道:“不必在這裡敲門,仔細擾了世子爺的清靜,你只管回去吧。”說着再一次關了門。
這一下,姚媽媽再如何敲門都沒人開。
她火急火燎的吩咐人趕車回去給老太君回話。
老太君這裡已經陪着蘇公公吃了許久的茶,見姚媽媽灰頭土臉的回來,後頭沒帶來人,不免道:“怎麼,昭哥兒他們還沒回來?”
他們只知道白希雲和齊妙出去了,並不知道是入宮面聖。
姚媽媽義憤填膺的道:“那齊氏也是忒不像話,老奴說是皇上來了旨意,要讓她與世子爺回來領旨意的,她卻不肯回來。那意思彷彿是旨意是送到咱們府上的,他們被攆了出去就不會回來。”
老太君聽的腦袋嗡嗡作響。
蘇公公是皇帝身邊近身服侍的大太監總管,有時候他的一句話,比尋常官員一百句都管用。不過在皇帝身邊吹吹風,就能改變皇帝對某個官員的整體印象。
是以到了白家來,老太君寧肯紆尊降貴的親自接待也不放心假借他人。
想不道白希雲那忘恩負義的兔崽子,竟不顧府裡的情況,只管自己不管府裡的人了。
讓蘇公公等待這麼久,且爲什麼白希雲與齊妙夫妻人不回來的事兒豈不是全都要揭開了?
老太君覺得腦仁兒疼。
蘇公公陰沉着臉,語氣中已滿是不耐煩:“咱家還是頭一次瞧見皇上傳旨還能出紕漏的,怎麼,安陸侯府上到底是發生何事?難道二位不在府上,卻是搬走了?白世子與世子夫人前一陣入宮去,萬貴妃對他們很是喜歡,連帶着皇上都覺得他們很好。那麼好的兩個人,府裡到底是怎麼不容人的?怎麼到你們府裡來,人就不好了?”
“您有所不知啊。”老太君賠笑道:“昭哥兒新過門的媳婦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我那孫兒原本是極好的,若不是聽了那齊氏的枕邊風,又怎會有此等事兒?”
蘇公公冷笑:“是嗎。皇上見了讚不絕口的人,在您這裡就成了‘不是省油的燈’了。”慵懶的站起身,一甩拂塵,“既然世子爺與夫人不在府中,那咱家只好自行去尋他們的所在了。如何也要將旨意傳入他們手中才是。”
“這,老身都已預備好了香案。”
“但封官與封誥的旨意又不是給旁人的。”蘇公公眼角餘光瞧見老太君面色驚愕,心下好笑,轉身就走。
老太君追了上來,塞了個大的封紅過來:“還請蘇公公透露,什麼封誥?又是什麼封官?”
蘇公公彷彿見錢眼開,將封紅收下,便道:“罷了,反正你們早晚也是要知道的,皇上看重白世子才學,特封爲正二品太子少傅,妻齊氏封爲二等郡夫人。咱家這就是來傳旨的。”似笑非笑的望着老太君:“如今府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白世子比安陸侯的官位還高,世子夫人比婆婆的封誥也高,真是雙喜臨門啊!”
老太君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呆呆的望着蘇公公的背影揚長而去。
而站在牆角處聽了半晌的張氏忽然尖聲道:“母親,他說什麼?齊氏有了封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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