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回到她與白希雲所居院落時,正看到白希雲負手站在廊下等她。正屋方向,安郡王妃、世子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在下低聲說着話。
眼見她進了院門,白希雲俊秀面上便綻放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齊妙見了都禁不住露出笑容來。
那方安郡王妃見齊妙氣色如常,完全沒有異狀,也算是放下了心。原想着該讓齊妙好生休息,白希雲這廂也定然有話要與齊妙說的。可齊妙卻先行了禮。
“王妃,世子夫人、三夫人。”
“哎呦,快不要這麼多的禮。”安郡王妃下了臺階,雙手攙扶着齊妙,笑道:“聽說你去診治三殿下,我們擔心的很。如今你沒什麼事兒就好。”
他們擔心的是齊妙會因診治不好三殿下而獲罪。
齊妙見狀,禁不住笑道:“王妃不要擔憂,我這裡沒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妃心下其實是很想打探一下三皇子情況的,可是她也知道這種事並不是可以私下拿來嚼舌的,她更不想讓齊妙爲難,是以此時就只道:“你快去歇着吧,可不要將自個兒累壞了。”
“是。多謝王妃。三爺那裡情況還好?”
“好着呢。若是有什麼情況我我一定第一時間就來請你了。這些日你先忙三殿下的事情要緊。”
齊妙笑道:“三爺那裡只需注意鍼灸的時間便是,看看脈象調劑一下藥方,並沒有什麼麻煩的,等明兒個我在爲三爺看看。”
“那就要多勞你了。”安郡王妃心下歡喜,拉着齊妙的手十分客氣。
其實她有心想問問三皇子的情況,可是這種事大家心裡都知道,不該問的就不能問,想要知道三皇子情況如何,等到過些日子自然就知道了。
不過一想齊妙能夠將半拉身子躺進棺材裡的白希雲治好,能讓癡癡傻傻的梅若莘恢復正常,能讓生產時大流血的齊好順產下一名男丁,想來不論是三皇子還是陳朗,應該都會好起來的。
安郡王一想到胎中帶弱的又不只是陳朗一個,就連齊妙的夫婿也是如此,而現在白希雲就那麼身長玉立的站在那兒,不細看氣色,與常人無異,齊妙治得好白希雲,也一定同樣治得好陳朗。
思及此,安郡王妃格外開懷欣慰,笑着道:“你累了這麼久。快些去歇着吧。”
又低聲在齊妙耳畔道:“你家相公許還有話跟你說呢。”
齊妙羞臊的面上一紅,明眸含嗔的望了安郡王妃一眼。
安郡王妃、世子夫人和三夫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紛紛與她道別,讓她回去休息。
齊妙與三人行了禮,便與白希雲回了臥房。管鈞焱和玉蓮一個守在後窗外,一個守在廊下,以免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話。
齊妙拉着白希雲坐下,急忙的解釋道:“今日三殿下腿上發炎,我沒法子,就用了一味藥丸,可是那個藥丸通體碧綠半透明,還帶有香氣,一瞧就不是凡品,正常人定是要問的,我不好與人解釋這藥的來處,是以只好……”
“乖,你不要多想。”白希雲擁齊妙入懷,一下下順着她的長髮,道:“你當我真是那種多事之人嗎?就那麼看不得妻子比我強?”
齊妙哭笑不得:“我哪裡比你強了。”
“你就是比我強啊,生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之中,在苗氏和齊將軍的威壓之下,還能學得會醫術,其實妙兒,我一早就知道你定有奇遇了,一定是遇到什麼名師指點的。”因爲前世你根本就不懂得醫術,今生卻這樣厲害。
可是這一句白希雲是不會說出口的。
跟齊妙的經歷比起來,白希雲覺得自己這段奇遇太過匪夷所思了。
齊妙嘆息道:“我並非是想瞞着你的,只是覺得你我夫妻之間,有些事情不需要急吼吼的去解釋。倒是對外人,面對那麼多懷疑的眼神,我不得不將師父的事透露給皇上,免得有朝一日皇上起疑心,至於別人,想怎麼猜測就猜測去吧。只是我擔心……”
“擔心什麼?”
“也許是我多想了,師父傳我醫術,本來也是希望我能濟世救人的,我既爲大夫,有人求到我的面前,我自然是能治就治的,也算不得什麼。”齊妙並未將憂慮說出口。
他擔心的是有人會不會將她的那個香凝丸想成什麼天大的寶貝,萬一不留神泄露出去,引來麻煩就不好了。
幸而白希雲這裡並未多想。也沒怪她沒有提前告知。
齊妙依賴的靠在白希雲的肩頭,下巴曾着他的鎖骨。滿足的吸了口氣。
白希雲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草藥香。許是他自幼多病用藥,草藥的氣息已經流入他血脈之中根深蒂固,齊妙身爲醫者,愛的香不是脂粉香味也不是薰香,最愛的正是白希雲身上這種能夠令人安心的味道。
如此令人放鬆,好像有天大的事,只要有白希雲在,都能夠替她承擔下來似的。
齊妙如貓兒一般,在白希雲的胸口蹭了蹭。
白希雲見了就禁不住笑着以脣碰了碰她的額頭。
“累了嗎?累了就睡一會兒。”
“也還好。身上並不覺得累的,只是心裡累。”用頭去蹭了蹭白希雲的肩窩,貓兒撒嬌似的,毛茸茸的引得白希雲心裡彷彿被刷了蜜糖。
“是不是醫治三殿下的事讓你爲難了?”
齊妙搖頭,“其實,並不是爲難,救人治病本來就是我的專場,誰讓我學了醫術呢,我只是有些感慨,與人打交道真真是麻煩的很,不同的人,不同的立場,不同的幾個人有不同的派別,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做錯事,會給人落下把柄,你說,這是不是麻煩的很?”
說着話,齊妙直起身子仰頭看着白希雲,道:“所以爲難你在朝爲官在私經商。你們男人家的世界,怕更加叫人累得慌。”
“難爲你還想着我。”白希雲笑着道:“你放心,我反倒覺得這些事難不住我。”
“怎麼會難不住?我整日冷眼旁觀都覺得累。”
“傻姑娘。”白希雲拉着齊妙細緻白皙的手,神態安靜語氣溫柔,就彷彿平日裡對待人冷靜疏遠的人不是他。
他極有耐心的開解道:“這世界,個人都有個人的圈子,所謂術業有專攻的道理。你想啊,給人醫號脈看病,你覺得很難嗎?”
“也還好,並不很難。”
“那麼是做女紅很難?還是下廚預備飯菜很難?”
齊妙有些明白白希雲的意思了,笑着道:“也不覺得很難。”
“可是我瞧着,就覺得很難。你會繡花,會做鞋襪給我穿,會烹製好吃的飯菜,你做的藥膳,就是皇上吃了都讚不絕口,你還會鍼灸,會用藥,太醫爲難的病竈你敢挺身而出,姐夫癡傻你都治得好。這些我都不會,而且很多人都不會。”
齊妙噗嗤笑了:“所以這麼一說,我還是蠻厲害的呢。”
“是啊。你很厲害,很優秀。”白希雲再度親吻她的額頭,用下巴愛惜的蹭了蹭她的發頂:“所以與人打交道,我也不覺得難。或許我的專場就在此處吧。”
齊妙笑着點了點頭,玉臂還着他的腰,嘆息道:“雖然不難,但也會累的。”
這一次,白希雲無話可說。
的確會累。
暗中經營銀通票號和聚賢閣,不能露面,不能在家人面前曝光自己的身份,生怕被家裡那些恨不能將他剝皮抽筋的人會終日惦記着他,那時候真的很累。與二皇子相處,從前也還好,可是隨着他的生活漸漸好起來,逐漸得到皇帝的重視,二皇子偶然表現出的防備,他看了也覺得累。
因爲白希雲知道,二皇子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但是妒忌之心更強。他看着朋友落難會同情心氾濫,施以援手的時候也會滿足自身的優越感。而看着朋友比他過的好,他會妒忌。
其實,二皇子和張氏、以及白永春都很像。是這或許就是隨了他們。
白希雲心內百轉千回,卻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齊妙,就只靜靜地擁着她。這些事只交給他煩心就罷了,他又如何捨得將這些壓力也轉移給她?
“睡一會?嗯?”
白希雲的呼吸就在耳畔,聲音很低,讓齊妙感覺到耳畔很癢。那癢似沿着血管直酥麻到了心裡似的,她不僅閉上眼,在他肩頭尋了個舒服的角度依靠着,“我不睡,就這麼靠一會。”
“好。”
白希雲就這樣摟着齊妙歪坐在臨窗的坐榻上,陽光從二人背後的窗扇照射進來,在背後形成溫柔的光暈,將兩人都包裹在溫暖之中。
說是不睡,可白希雲的懷抱這樣溫暖舒服,齊妙還是不知不覺睡着了。
待醒來時已是午膳十分,白希雲並未在室內。
玉蓮在一旁的八仙桌那兒打絡子,見齊妙醒來,忙笑着放手中的活,道:“夫人,您醒了。”
“嗯。大人呢?”
“纔剛大人說是出去走走,管公子跟着去的。”
聽聞是管鈞焱跟隨着,齊妙就覺放心不少。
玉蓮就道:“大人用過午膳了,看您睡的正香甜,就沒忍心叫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