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栓忍笑瞧着自家的爺繃着一張小臉兒,不動聲色地向許驕陽那邊靠,躲着他身旁想要捧酒喂他的□□。
許驕陽也瞧見了,忍着笑,大大方方地吃幹自己身邊靠着自己那個女子送上的酒,點着不遠處舉蕭抱琴的兩個女子:“來一曲清雅的聽聽。”
那二人含笑應聲,不一會兒,飄飄蕩蕩的曲子便悠悠揚揚的從這船上飄出。
命兩個陪坐的女子不必伺候,兩人只是聽曲吃酒,十一的臉上才略略好轉一些。他也常聽人提起這秦淮河上的風光,卻不知真真身處此地時,竟如此難熬,尤其是心理的那個佳人在側,他有如何能消受得起這些?
“明日再呆一日,咱們後日啓程可好?”
耳聽許驕陽問話,十一點點頭,略嚐了一口這船上的小菜,手藝暫且不提,倒是鮮得緊。“她明日能找來?”
知十一皇子問的是三丫兒,許驕陽點點頭:“她性子最急,腳程也最是利落,只怕這會兒已差不多了。知道咱們在哪兒,怕很快就能找來。咱們明日在這街市上小轉一日,後日一早就啓程,到也算領略一番這江南的景色。”
十一不再多言,隨着許驕陽一併聽那兩個女子的琴簫和鳴。
不多時,這條小船已行至河中段,不遠處一條大船,從船頭到船尾,燈火通明,映得河面都熠熠生輝。
“好大的船。”
一個從旁伺候倒酒的女子笑道:“那船便是春宵閣的花船呢,春宵閣的青雲仙子,只怕這會兒就在上頭呢。”
“哦?倒不知可有這等福氣,能得見一眼?”許驕陽心下好奇,起身走到窗邊。
另一個笑道:“如我們這些天天晚上在河上飄着的也不曾見過她幾面——平素她都不大出來,被我們這兒有名的江南第一商賈人家,賀家包下了。只聽說過兩日,有從京中來此的貴人到,只怕於此有些干係,她纔會上這花船中來呢。”
“哦?貴人?”許驕陽似笑非笑地挑起脣角,掃了十一皇子一眼,“可惜,若我們也識得什麼有大造化的貴人,許倒能得一見。”
兩船交錯而過,那船上的絲竹聲漸漸遠去,再聽不到,隱隱的,似從岸邊傳來一陣古箏聲,許驕陽又是一挑眉頭,向那漆黑一片的岸邊看去:“船上有人奏琴倒是常見,怎麼岸邊也有人?”再聽,那岸上奏得竟是一曲十面埋伏?這曲子用古箏彈出,倒也別有一番風韻。
剛剛奏停的兩位□□聽了聽,笑道:“這人天天在岸邊奏琴古箏,姐妹們都說,這定是不知哪個的相好,上不得船,只能奏琴以託相思之苦呢!”
“哦?還有這等事?只不知是哪位姑娘的友人?若能就此雙宿雙飛,到也是一段佳話。”
衆女子都笑着搖頭:“不知道呢,也有人心生好奇,尋曲而去,卻說是個像鬼似的人——大黑間的,遠遠看去能嚇哭小兒的模樣呢!”
許驕陽撫額搖頭:“如此曲風,定是個大丈夫,你們一個個莫非只喜歡白面書生?”
幾個女子笑做一團:“公子這般的,我們自然心生愛慕!”
十一坐在一旁,只看着窗外靜靜流水,並不理會她們說些什麼。自出了京,許驕陽心情大好,說笑也比之前多了許多。如今她喜歡什麼、想去何處,自己定然都要陪着,即便這些地方自己並不喜歡,卻也無妨。
二人不過賞景、遊玩、小酌、聽曲,待停船靠岸後,方施施然上岸而去,侍衛陳齊已然等在岸邊,見三人下來,忙迎上去:“十一爺、徐爺,住的地方已安排妥當了,就在岸邊不遠處。”
一行人停到此處碼頭時,天色已晚,侍衛們又要先去提前定下的住處略微收拾檢驗,因此許驕陽和十一皇子便乾脆帶着劉栓一同來這秦淮河小遊。
各自上了馬,隨着前面帶路的侍衛向住處走去。到達之後,夜色正深,衆人各自歇息不提,只許驕陽睡到半夜隱約覺着有人坐在身旁,猛睜開眼睛,正跟坐在身旁的人大眼瞪小眼。
“……什麼時辰了?怎麼不先去睡覺?”無奈揉揉額角,她睡得正好,卻被她一下子就嚇得走了困。
“我都轉過了,暗室有,金銀也有一些,我都帶來了。”說着,稀里嘩啦地到出一大堆,都灑在許驕陽肚子上。
……若不是知道這丫頭腦子缺根弦,自己非當她要謀害自己不成!
“這些都是哪裡來的?哪個宅子?”天色太暗,她哪裡看得到這些東西?只覺得沉甸甸的,撒了自己一身。但若真是前朝秘寶,這些東西定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兒。想必是不知那家平素收藏起來的首飾,都被這丫頭給順出來了。
“是盧家院子,那院子現在有人,我只在假山下面找着一個暗室,別的屋子裡雖然有暗格,可裡面都沒東西。”三丫兒一面說着,一面歪歪頭,“另一家好窮,什麼都沒有。”說着,又把個什麼東西塞到許驕陽懷裡,“這個,也是在假山下面找着的。”
許驕陽只覺得自己手裡被塞進一個油布包,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反正這會兒已經被她擾了困,不如干脆起來。
“點燈。”
大大小小的紅寶藍寶,厚實的金鐲子、金簪子,還有實心的金元寶,想來是那家人爲了避禍,特特弄出的實誠金貨。點點頭:“倒也值些銀錢,明日換成銀票,拿這兩定打成金箔夾在書本行李中帶着,預備路上要用。這些紅藍寶石……暫時先留着吧,又不打首飾。”
那些寶石的成色也極好,大小如鴿卵,到是好東西,只這東西要賣,也一時賣不出好價錢,最好慢慢留着,待價而沽。
錢財雖不少,可到底於十一的大業所助並沒多大的用處。
“實在不成……只能換成當地的貨,一路上順帶做些買賣吧。”這些錢財若換成貨物,到可小賺一筆,然也只是一筆,除非能找着人做南北貨的買賣,倒可當做是一筆本錢。
三丫兒歪着頭,不解她話中的意思,把玩着一顆紅寶石,這行子模樣倒好看。
再取過那個油布包,打開一看,人便微微愣住,許久,方擡頭問道:“這也是在盧家園子裡找着的?!”
三丫兒點點頭:“這上頭寫得是什麼?字我能認出來,可連不到一處。”
許驕陽低頭細細翻看,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看罷,神色中帶着一絲複雜之意,輕嘆:“這可是好東西啊……”
這油布包中,一共十二張,共計十二章方子,都是失傳已久的古方。許驕陽之所以識得,乃是她見過其中的一張。
自己前世久久無孕,四處求醫問藥也不能行,後只好求到當時的京中名醫“醫仙”許清荷處,方得了這個方子。
十二章方子中,前十張都是治病救人的藥方,唯有後兩張,乃是無形無色置人於死地的毒方……看上面的藥理明述,自己前世只怕就是死在這最後一張方子之上……
神色間夾帶了一絲陰霾,許久,許驕陽起身道:“鋪紙,研墨。”
自己即便能大致看得懂這方子,卻因不通藥理,因此並不能亂用。前世許清荷固然是靠着十二章方子成名,然其本身卻是學過藥理藥經,又會望聞問切,方能以此成名。
這方子……雖自己用不得,卻不妨礙找能用得到的人來用,太醫院有那許多太醫,十一日後有了官職實差,也總能找到樂於效忠他的,這方子於那些常年研習醫理的人來說,就是無價之寶。
十一皇子起來後,來到許驕陽的房門口,正欲敲門,就見三丫兒從裡面開門——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見十一過來,許驕陽將卷抄好的兩份藥方交給十一:“這是三丫兒從盧家後花園暗室中找來的。我雖不太通藥理,卻覺着這方子不俗,卷抄了兩分,等將來找個通藥理的人來看看。”
十一點頭,收好其中一份:“那原版的和這份你收着吧。”
將藥方收到油布包中收好,許驕陽起身走到牀邊,指着那散落了一牀鋪的金銀珠寶:“這也是從那後花園中找到的,我看過了,都沒印記,一會兒讓三丫兒跟着咱們上街,劉栓找地方將這些金銀換做銀票,這兩錠金子打做金箔,路上帶着。”
說罷,又嘆道:“可惜太少了些,只能想法子做些小本生意生些錢財……”
十一看了看她,道:“等到鵠城後,再找穩妥的人來辦這些事。”
許驕陽點頭道:“府邸、門客,這都是要花錢的地方,咱們只能慢慢積攢。”十一無外援,不似其他皇子還有母子可以依靠,只能徐徐圖之。
十一皇子被她那個“咱們”二字說得,只覺心裡暖烘烘的:“既然急不得,那便慢慢來。”他的歲數還小,還能等,急得是上頭幾個兄長,他們年歲漸大,心也愈發不安分。當初的太子,就是因此,才被人拿住錯處,捅到父皇面前。
打着哈欠的劉栓一面揉眼睛,一面出門而去。這一睜眼就有事情堆在面前等着他去辦的滋味,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消的。
十一同許驕陽,一併帶着三丫兒出門,準備往城裡逛上一逛,再順道看看風景,走走逛逛,再買些什麼。
幾人出了門,朝不遠處的街市走去,忽聽不遠處一家酒肆傳出吵鬧聲,幾個小廝擡着一人出來,丟在街上,啐罵道:“每日一喝喝一日,活該哪日醉死了事!”
罵完轉身回去不提,周邊的買賣人家見怪不怪冷笑道:“又被丟出來了?”
“聽說這回又無錢買酒,昨日新來的小廝不識得他,被他混進去喝了兩罈子呢!”
“他不好幾日未曾來了?如今怎麼又來了?”
“誰知道?許是覺着過了幾日,別人就不記得他個白吃食的酒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