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封同曼玉提過，即便皇上對柔兒動了心思，也是十分合乎常理的。
當初睿親王與皇上一母同胞，給睿親王的封地雲和也是隨朝幾乎最好的一塊兒地方，然而皇上顧念蘇封有功，原封不動地賜給了他，就爲這事兒，朝堂上掀起了軒然大波。
無數覺得不妥的奏摺被呈遞上去，勸皇上收回成命。
“他們是覺得，我是個帶兵打仗的將軍，且也還挺厲害的，若是得了這麼一塊兒富饒的封地，便是我不願意，就我這樣的天資，也是沒辦法低調下來的。”
“……”曼玉只聽着不說話，太囂張了！
佔地爲王倒還罷了，朝臣只怕蘇封暗自招兵買馬，雲和那兒地處水草豐美的南邊兒，又少天災戰亂，兵強馬壯的，再有蘇封排兵佈陣的能力，若是他率軍造反……
這不得不防啊！
朝臣們都是忠於皇上的，心中有此擔憂簡直太明智了，這蘇封在京城就仗着皇上的看重恣意行事，誰知道他去了封地會如何？天高皇帝遠，萬一他也想做做皇上，不是他們太高看蘇封的能力，去問問南蠻，隨朝哪個將軍最讓他們懼怕？那一定是蘇封啊！
只是皇上卻直接將這些奏摺給壓了下來。
皇上說，他既然封出去了，便不會收回，隨朝不是會苛待功臣的，他既然相信蘇封，便沒有怕過。
再說，莫非隨朝除了蘇封便無人可用了？便是蘇封日後起了異心，皇上也相信，以朝中衆多驍勇悍將，蘇封也必將不是對手。
皇上這頂高帽子戴上去。底下若是還有反對的聲音，那便是怕了蘇封，皇上可不喜歡不戰而退的人，這看蘇封就知道，蘇封從來都是無所畏懼的。
“可是，皇上畢竟是隨朝的君主，他可以順着自己的心意封賞。卻也不能不顧及隨朝天下的百姓。皇上雖然相信我，可他也必然會有所擔憂，然而若是讓柔兒嫁入皇家。這事兒便迎刃而解。”
“皇上知曉我們有多疼愛柔兒，只要她在皇家一日，隨朝便一日不用擔心我們會起謀反的意圖，所以皇上纔會屢次三番地將他最看重的三皇子提出來。怕是表明了他也會善待柔兒的心思吧。”
這真是……，曼玉看着在屋外玩的小小倩影。柔兒才這麼點兒大，怎麼就已經要被繞進這些複雜的事情裡面兒了？
如今如妃娘娘在上面兒笑吟吟地坐着，面容透着慈祥溫婉，瞧着三皇子和柔兒在一旁樂呵呵地說着話。然而將頭轉了過來，曼玉心中一凜，等着她說話。
“恆兒這孩子。日後是有大出息的，這話是皇上說的。說他沉穩大氣，心性堅韌，是個可託之人，只是，恆兒平日有些過於沉悶，只一門心思跟着太傅做學問，小小年紀似是沒什麼樂趣似的。”
“宮中也就五皇子能同他走得近些，其餘的小皇子小公主，想跟他說兩句話都難，本宮沒少爲這事兒發愁呢。”
如妃娘娘面露憂色，完完全全是個擔心兒子的母親模樣，就差拉着曼玉的手訴苦了。
“誰知道，恆兒卻同惜柔郡主如此投緣，平南王妃怕是不知道，本宮頭一次見着恆兒如此照顧柔兒的時候，心裡有多震驚，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兒，更別說恆兒將隨身帶着的玉葉子都給了惜柔郡主。”
“如妃娘娘恕罪，那都是柔兒不懂事，以爲撿到了便是自己的東西，三皇子見着不忍心纔給了柔兒的。”
“那便是了”，如妃臉上揚起欣慰的笑容，“恆兒雖說養在本宮膝下，可他對他母妃卻是記得的，那玉葉子片刻不離身，便是五皇子想摸一摸都不成，卻怕柔兒哭送了出去，不得不說，這兩個孩子真真是有些緣分啊。”
曼玉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所以呢？如妃娘娘是想讓自己也贊同這莫須有的緣分，然後乾脆一錘子定音將兩個小傢伙的姻緣給定下來？
似是看出了曼玉的笑容有異，如妃娘娘也嘆了口氣，“同平南王妃說實話吧，恆兒往後的親事，本宮也是做不得主的，然而皇上既然在本宮面前多番誇讚了惜柔郡主，本宮便想着，不如趁着平南王還未離京之前將惜柔郡主定下來。”
“本宮此次產下的是一名小公主，太醫說了，往後本宮再難有妊，恆兒便是本宮唯一的依仗，若是能爲恆兒求得一個可心的、皇上也喜歡的女子，本宮也算了卻一件心中大事了。”
“……如妃娘娘，柔兒還不滿三歲，這個年紀談何可心？不過是兩個孩子能一塊兒玩兒罷了。”
曼玉心中顫抖，別說柔兒了，連三皇子怕是也不太明白成親是何意，柔兒這點兒大懂什麼？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喜歡，別鬧了成嗎？
“能玩在一塊兒便是極好的，且平南王妃秀外慧中，教養出來的女兒定然不差，三皇子往後更是前途無量，早些定下，不是更好？”
曼玉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僵硬的笑容慢慢地鬆開。
如妃娘娘說的太過直白，她也不想再繞下去了。
“如妃娘娘，前些日子臣妾剛剛生產了一個兒子，如今還不足百日，生產完之後，王爺卻對臣妾說，一子一女他已是滿足，不願臣妾再冒着危險爲他生兒育女，故，王爺同臣妾，怕是膝下只有這一兒一女了。”
如妃瞪大了眼睛，卻沒有做聲。
“臣妾此生最大的幸運，便是遇見了王爺，如妃娘娘也是知曉的，臣妾從前不過是個尋常官家的庶女，按着道理，本是配不上王爺的，然而王爺卻讓臣妾明白了，門當戶對也不是一定的，情投意合纔是真理。柔兒和然兒便是見證。”
“臣妾膝下的兒女，臣妾從未想過要爲他們定下什麼姻緣，姻緣天註定，該是他們的，便不會錯過，臣妾感恩如妃娘娘的一片好意，只是還請娘娘體恤臣妾的愛子之情。若是柔兒真如娘娘所說。有幸與三皇子有緣分，他們往後定還會再相逢。”
曼玉這番話算是膽兒肥了纔敢說的，只是她真的不願這麼早就給柔兒定下什麼。萬一三皇子沒有如妃說的這般好呢？萬一柔兒往後長大了又遇見更好的呢？況且，正如蘇封所說，讓柔兒嫁入宮中，也並非曼玉所願。
就是三皇子日後做了皇上又如何？難不成後宮還能只有柔兒一人不成？
如妃仍舊沒有開口。臉上的笑容卻是淡了許多，她怕是不成想曼玉居然會反對。說句不客氣的，皇上瞧中柔兒那是她的福分，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居然還不願意？
不過。平南王妃說的倒是誠懇，都是爲人父母，誰不會爲了孩子多考慮考慮。若是膝下兒女衆多也就罷了，只一兒一女……
“王妃所說也不無道理。然則皇上同平南王爺之前情深意厚，想要結個姻親也是常理之中，王妃當真不再考慮考慮？”
曼玉只得淺笑，“王爺同皇上的君臣之情又何須兒女結親來延續？王爺常說，他是三生有幸才能輔佐皇上，此生，必不負皇上的信任。”
“……”
如此，如妃娘娘也不好再說什麼，又與曼玉說了一陣子育兒的心得，曼玉便帶着柔兒告退。
柔兒那裡卻是記起了爹爹的囑託，一本正經地同三皇子話別。
也不知道她前邊兒是怎麼說的，曼玉過去看的時候，只見柔兒眼淚汪汪地問，“哥哥會來找柔兒玩嗎？”
在柔兒的心裡，三皇子就是個脾氣十分好的、她想玩什麼都耐心陪着的陪玩哥哥，蘇封說往後都見不到了以後，柔兒心裡仍舊惦記着沒人陪她玩了。
雖然有大毛，可大毛還只能躺着給她玩，這可怎麼辦呢？
“柔兒妹妹不哭，我會去找你玩的。”
三皇子鎮定地給柔兒擦掉眼淚，嘴裡卻是直接應下來了，這才讓柔兒扁着嘴將眼淚收回去。
曼玉望天，三皇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如此草率地應下了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不想讓柔兒哭，那也是欺騙啊。
果然自己做的不錯，沒給柔兒事先定下什麼，女子最看重的便是誠懇，信口胡說可是大忌呢！
只是曼玉沒猜到，他們去了封地之後的歲月裡，每一年，是每一年！三皇子都會藉着同平南王探討軍事戰術等藉口來到他們的封地，年年如此，從不落空……
……
“皇上，這些人都是可用之人，孫將軍雖然娶了柔然公主，然則他心性耿直，倒是也不會做出有損隨朝之事，北疆那裡，威武將軍雖已年長，他的三子倒是可堪重用，臣稍作接觸，戰術氣勢樣樣不差，皇上可傳至京城再做打算。”
蘇封將他心裡能夠想到的事情統統說出來，這些是跟在皇上身邊兒一點一點觀察出來的，希望能對皇上有所幫助。
“行了，這些你遞上來的摺子裡都寫了，朕還沒有恭喜你喜得麟兒，感覺如何？”
蘇封緩了臉色，“臣陪在臣妻身邊，方知生產的不易，臣已知足。”
“你就是太過專情，那葉家丫頭有什麼好的？能將你迷成這樣？”
蘇封但笑不語，曼玉的好他一個人知道就成。
“雲和那裡，朕就交給你了，當初，雲和是睿親王特意求來的，朕本以爲他只看重了那裡的富庶閒暇，只是後來朕才明白，睿親王野心勃勃，醉翁之意不在酒，雲和看似平靜富饒，卻暗藏涌動，想來，也只有愛卿能鎮得住了。”
“臣必不負所托，……只是皇上，先前說的三皇子……”
“怎麼？你是嫌棄恆兒配不上你家丫頭？”
嚴肅的氛圍一下子消失，“微臣不敢。”
可惜這神色可不是這麼說的，皇上險些笑出來，他方纔纔剛提了提，蘇封立刻將話題往正事兒上帶。
“恆兒可是朕得意的兒子，虧不了你女兒的。”
蘇封撇了撇嘴，“臣就這麼一個女兒，想着就嫁在身邊兒也好時時看顧着，三皇子人中龍鳳，還能少得了柔兒一個？”
太監公公早將殿裡服侍的人遣退出去了，這會兒見狀，自己也默默地退出去，平南王太敢說了，旁人感恩戴德的事情，他就這麼大刺刺地同皇上拒絕，自己還是躲遠些。
“這叫什麼話，朕就覺得柔兒不錯，再說了，朕就瞧上你一個女兒，剩下的你嫁在周圍就是。”
“臣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臣見過了臣妻生產，已是不敢再冒險，皇上雖然賞賜了不少太醫嬤嬤，可總會有個萬一，臣不想這個萬一出現。”
那可不是朕賞賜的……，皇上的眉頭皺起來，“你就慣着吧！”
“臣謹遵聖旨。”
“……”
進了一趟宮，蘇封和曼玉皆是沒有應下三皇子和柔兒的事兒。
如妃是礙於曼玉堅決的態度，而皇上，則是不忍心逼迫蘇封答應。
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曼玉心中甚是輕鬆，便任由蘇封大肆籌辦大毛的百日宴。
“這可是咱們在京城裡最後一次宴請，往後就要離京了，收些盤纏也是不錯的。”
“……”曼玉無語凝噎，蘇封還是保持着高冷一些比較好，這什麼想法都跟她說了以後，總是有些適應不來啊。
不過曼玉也沒有閒着，照顧大毛的閒暇之餘，樂趣便是觀察一舟同小紅之間有意思的互動。
采薇和木檀兩人雙雙有了身孕，曼玉讓她兩人好生安養，小紅便忙了起來，一舟也接替了小四的職責，護着院子裡的安危。
於是經常能瞧見本來很臨危不亂，讓人很放心的一舟，在小紅出現之後有些不自然，每每讓曼玉心中捧腹。
又過了些日子，何一德回來了，臉色卻是不好，入府找到了曼玉。
“夫人，洛公子那裡有些危急，老夫已是暫時用藥和鍼灸穩住了，可仍舊不容樂觀。”
洛天寒……，曼玉忽然有些恍惚，她似乎都要忘記了這麼個人。
“也不知是否是老夫的錯覺，總覺得洛公子求生的念頭並不大，夫人也是醫者，可知道如何才能讓洛公子稍作配合？”
求生的念頭不大？曼玉皺起了眉，不應該啊，洛天寒那樣驕傲的人，他甘心敗給病症？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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